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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黑暗沉鬱的,他也竭力輕描淡寫,比如他之前差一點被人槍殺;而那些令人欣喜的、愉悅的好消息,他則大書特書,比如他與舒眉的相知相愛,以及新婚燕爾的種種幸福甜蜜。

舒眉一直坐在江澈身邊陪著他、看著他寫這封信。他雖然用鋼筆書寫,但那一筆工整清勁的小楷,卻明顯有著毛筆字的功底,看得她大加讚賞。

「哇哦,江澈,你的字寫得這麼漂亮,以前是不是練過毛筆字啊?」

江澈一邊寫,一邊點著頭道:「是啊,父親要求我和姐姐從小就開始練習毛筆書法。小時候寫得更好,現在的筆鋒筆法遠不如從前。畢竟這些年裡摸刀的時候多,摸筆的時候少。」

「你這麼漂亮的字還嫌不好,那我的一手字就隻能用鬼畫桃符來形容了。」

江澈不相信地停下手裡的筆,愕然地抬頭看著舒眉問:「怎麼會?你可是大學生啊!中華民國的大學生,哪個手下沒有一筆好字呢?讀書人就是文化人,而文化人個個都是能書善畫的。難道你們21世紀不是這樣嗎?」

在中國五千年的歷史上,毛筆曾經是最主要的書寫工具。古代的科舉製度中,更是將書法與文章相提並論。選拔人才時一看書法二看文章,書法欠佳者別說中狀元了,連秀才都考不上。所以,練就一筆好書法是文人士子的基本功。民國時期雖然科舉已廢,但讀書人也還是大都有著造詣深厚的書法功底。

像江澈的父親江紹軒曾是清代舉人出身,七歲時就已經寫得一筆好書法,同時精於水墨丹青。對於膝下的一雙兒女,他既讓他們學習西方的鋼琴與芭蕾,同時也要求他們練習中國古老的毛筆書法,中西文化同時薰陶。

有著父親打下的好底子,儘管江澈在十二歲那年「棄文習武」,從此再沒有接受過什麼像樣的教育,但是良好的書法基礎,依然能讓他提筆寫出一手好字。

舒眉對此實在無法不慚愧:「21世紀的文化人,和民國時期的已經完全不同了。大學生中沒幾個能寫善畫的,能把字寫工整就算不錯了。要知道電腦開始普及後,很多人連字都不寫了,全部靠電腦輸入法打字。」

「夫人,請說人話。」

與舒眉越熟悉,江澈就越發瞭解隻要她說了自己聽不懂的話,肯定又是21世紀的網絡語言來了。如果想要解釋,隻要說上一句「說人話」就行了。

隻是這一回,舒眉卻表示很委屈,一攤雙手說:「官人,這個就已經是人話——電腦輸入法,打字,這些是21世紀的常見詞語,小學生都懂的。當然,你肯定聽不懂,我也不太好解釋。簡單來說吧,就是不再用筆寫字了,而是改用電腦寫字。」

江澈一臉稀奇地問:「電腦是什麼東西?它怎麼寫字?它有手嗎?」

「電腦就是一台機器,它有顯示屏和鍵盤,鍵盤就等於是它的手。你知道鋼琴鍵的,人們按下琴鍵時就會跳出音符,組成一支樂曲。在21世紀,人們敲打電腦鍵盤時,它也會蹦出一個個文字,組成一段段話語,這樣就可以和別人溝通了。」

「聽起來好神奇。可是如果大家都不寫字了,那中國流傳幾千年的漢字豈不是要失傳?」

舒眉歎息道:「失傳倒不至於,不過,漢字日常書寫使用的頻率確實越來越少。在21世紀,它已經基本上隻剩下書法藝術這一領域了。」

時代在進步,科技一日千裡地快速發展著。網絡時代帶來許多新穎的變化,同時也淘汰了許多傳統的事物。雖然很可惜,但是時代進步的腳步無法阻止,隻能無可奈何花落去。

桂子隱約飄香,金風徐徐送爽,瑩然如紙片的晴空中,開始有了行行雁飛如字。那是秋的篇章在悄然翻開。

九月份一開學,舒眉回到了福音堂小學繼續任教。江澈也在新安幫的保安堂正式上任,從江會長變成了江堂主。名稱雖然變了,但是他的工作性質並未改變,依然是負責保安險這一塊。

舒眉其實並不想讓江澈加盟新安幫,也不想讓他重操舊業。因為在她看來,這個幫會身份與職業都不是什麼好事,她更希望江澈另外找一份清白安寧的工作。

然而,當初是江澈自己主動表示想要轉投新安幫,也曾在吳仁義發出江湖格殺懸賞令一事上得到過新安幫的庇護,所以他不可能在一切問題解決後就反悔,那樣未免太過河拆橋了。另外,他也不覺得幫會身份有什麼不好的。

民國時期,是民間幫會組織最紅火的時期。大清朝時被強力打壓的秘密幫會,在這個時期都紛紛公開化。大張旗鼓地招兵賣馬,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勢力。

而國民黨的一些領導人,也都和秘密幫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譬如孫中山曾加入洪門,職為紅棍;大軍閥韓復柒也曾拜青幫老頭子張仁奎為師;國民政府的態度也是保護與扶持幫會勢力,因為那樣能夠幫助他們更好的控製這個國家。

在這種大環境下,民國的幫會勢力日益膨脹。上與達官要人勾結,下向社會各界滲透,並且更多地介入政治,幫會大佬開始官僚化。像上海青幫三巨頭的杜月笙、黃金榮與張嘯林,都在國民政府領有虛銜,成為社會上聲勢顯赫一時的「聞人」。

因此在民國,有幫會身份並不是壞事,相反還稱得上很有前途了。當然,江澈並無野心成為「顯赫聞人」,他去新安幫上任,除了守信履約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賺錢。

通過舒眉,江澈已經預知明年中日兩國將會正式開戰,屆時他將要攜妻抱子提前逃離南京城。不難想像逃往異地他鄉、重起爐灶需要多少錢財支撐。所以,他想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盡可能賺到更多的錢,那樣才能在以後更好地安頓妻小的生活。

這個最重要的目的,驅使著江澈義無反顧地回歸老本行。出任新安幫保安堂堂主,大力推行保安堂的保安險業務。

在南京城,有許多大商社與幫會都在發行保安險。

江澈以前在金鑫商社當保安會會長時,曾經讓金鑫的保安險幾乎覆蓋了大半個南京城。現在他轉投新安幫,成了舊主的實力競爭對手,讓吳仁義很是糟心。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新會長是絕對競爭不過江澈的。

江澈離開金鑫保安會後,保安會會長的頭銜就落到了五魁頭上。這是吳仁義當初利誘他背叛江澈時許諾的條件。五魁年長江澈好幾歲,卻一直屈居於他手下聽差辦事,這讓他暗中一直有些不忿。所以,吳仁義以這一條件來收買他時,他沒有思索太久就點頭答應了。

當時在五魁看來與吳仁義合作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既能除掉一直壓著自己一頭的江澈,還能趁機上位成為金鑫保安會的新會長,這筆買賣怎麼看怎麼劃算——隻要不在乎良心道義之類的東西。

可是五魁卻萬萬沒想到,江澈不但沒有像計劃中的那樣與李星南一起葬身月來閣,而且連殺人的罪名都在貴人相助下洗清了。現在江澈以新安幫保安堂堂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在南京街頭。而自己這個新上任的金鑫保安會會長,遠遠瞅見了他卻得繞道而行。沒辦法,實在是心虛得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對於自己出賣了江澈的事,五魁無法不心虛。他知道自己這一步算是走錯了,不但因此和江澈結下了樑子,還讓他在金鑫保安會會長這個位子上也坐得很不踏實。

出賣永遠是一種為人不恥、遭人唾棄的行為。尤其在刀手中,這種行為更是令人深惡痛絕。因為大家都是一起在刀口喋血謀生的兄弟,相當於同一戰場的戰友。如果身邊有一個靠不住的同伴,除了對付敵人還要時時防備同伴會暗箭傷人,那種感覺就太糟糕了。

五魁出賣了江澈,這件事雖然沒有敲鑼打鼓地廣而告之,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他在月來閣事件中扮演過什麼角色,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他的會長頭銜到底是怎麼得來的,大家也一清二楚。

金鑫保安會的刀手們為此瞧不起五魁,對這位新會長缺乏必要的尊重。尤其是九信,永遠氣咻咻地對著他,全然不像以前對江澈那樣由衷欽佩地一口一個「澈哥」,而是陰陽怪氣地稱之為「會長大人」。對他下達的命令也總是陰奉陽違,敷衍了事。

97|82.29. 獨家發表

江澈還沒開始在新安幫保安堂上任前,五魁還能勉強使喚得動金鑫保安會的一群刀手們,等到江澈正式一上任,他的噩夢就開始了。

因為江澈存心要收拾害過他的一幫人。所以甫一上任,他就率領著新安幫保安堂的一隊精銳刀手,輪流來到金鑫商社旗下的各分行要求「收陋規」。

「收陋規」是彼時幫會的一種生財方式。大幫會憑借勢力向各商舖收取一筆數目可觀的保險金,謂之「收陋規」。金鑫商社生意做得那麼大,以前也一再被不同幫會前來索費過。但是一來因為李保山自己也有幫會背景,前來惹事的人不是太多;二來以尚武和江澈先後掌控的金鑫保安會的刀手們也都不是善茬,每次膽敢來犯者都會被他們率人用武力擺平。

不過世事多變,江澈如今已經從以往的保護者變成了挑戰者,專門瞄準金鑫商社的商舖字號一一登門造訪。五魁雖然竭盡全力帶人應戰,可是他和他的人馬在江澈的一柄快刀麵前卻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五魁不是對手,首先是因為他的身手就比不上江澈,其次又因為出賣過他而感到心虛,自然是打不過的。而其餘的刀手們以前都是江澈的屬下,對他的刀術之精十分瞭解。他們都不想跟他硬碰硬,更不想為了一個會出賣自己人的會長去拚命。

這幾個原因綜合在一起,導致金鑫保安會對陣新安保安堂的挑戰時一敗再敗,敗得一塌塗地。失敗的結果就是花錢消災,接受新安幫要在各分行「收陋規」的要求。而且不是一次了事,按規矩隻要輸了以後就得月月都交錢。除非再次發起挑戰,重新贏回局麵。

這麼一來,金鑫商社每月額外多出好大一筆開支,直接導致利潤縮水了不少。吳仁義氣得咬牙切齒地把五魁臭罵了一頓:「你怎麼這麼沒用啊?江澈帶著人打上門來收陋規,你輸一場兩場也就算了,居然場場都輸。現在商社的所有分號都要另外交保險金給新安幫,你說我還有必要養你們保安會這幫人嗎?」

的確如此,當聽說金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