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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126 字 1個月前

回去,把青葉從人群裡拉到一旁站好,跺腳惋惜道:“哎呀,我差一些兒就擠到三皇子麵前去了,這下好了,我連他的臉也看不清了!你說說,我看不到他我還來做什麼!你鞋子掉了再穿上不就是了?哭做什麼?我的傻姑娘呀,真是沒出息,你快快回去罷!回去的路認得麼?”

青葉點點頭,默不作聲地往腳上套棉鞋。老板娘在身後叫:“等我看好了回去說給你聽!”

青葉大聲應了一個好,轉身慢慢往回走。回去是逆風,風大,吹得頭發都亂了。她低下頭,側著身子往前走,待回到翰林街上時,已然凍得臉蛋發青,上下牙齒捉著對兒打架。經過醬菜鋪子,見鋪子門半開著,不由得猶豫了一瞬,因為冷得實在受不了,還是轉了個彎,拐進了鋪子。

宋家阿婆正帶著兩個孫女兒在鋪子裡生著火盆烤火,見青葉形容狼狽地閃進來,俱是吃了一驚,忙叫她坐下,給她倒了碗熱水叫她喝下,又找了件老棉襖給她裹在身上,問她是怎麼了,她捧著茶碗笑說:“去看三皇子迎%e4%ba%b2了。阿婆怎麼不去看?”

宋阿婆笑問:“你怎麼把眼睛都看得腫了?可是叫風吹得流眼淚了?”又道,“我倒想去看的,隻是年紀大了,%e8%85%bf腳不靈便,哪裡還能跑得動?顏良也無法去,得在家裡照看鋪子,大妹小妹沒人帶去看,氣得哭了好兩回。”

顏良便是宋掌櫃的大名了。他多多少少覺察出青葉的冷淡,是以不敢再往青葉麵前湊,此時便在一旁豎著耳朵聽他老娘與青葉說話。

他老娘又說:“唉,說起娶%e4%ba%b2,我不由得心焦,忍不住又要囉嗦兩句:我家顏良要人才有人才,要手藝有手藝,也是有良心的人,不過是年紀大了些,三十來歲的人罷了……可惜他心裡想不通,就是不願意續娶……將來我哪一日眼睛一閉,留下他父女三人,叫我在地下怎麼放心?唉!”

青葉捧著茶杯,點了點頭,歎一口氣,說道:“我過年虛歲也要二十了……若是我娘還在,看我總找不到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嫁出去,隻怕也要心焦的。”

躲在角落裡假裝乾活的宋掌櫃的便“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e8%85%bf有些顫,見身後有個醬菜壇子,慌忙往上一坐。他老娘趕緊把大妹小妹打發走,其後伸手把青葉的兩隻小手從老棉襖拽出來,緊緊地抓住:“姑娘,我若說錯了話,你千萬莫怪,你看我家顏良如何?”

青葉扭頭看了看麵色漲紅、坐在醬菜攤子上打著擺子的宋掌櫃,點點頭,說:“顏良大哥是好人,對大妹小妹也好,對你老人家也好。”她這話發自肺腑,真心實意。

宋阿婆擦了一把眼角:“誰說不是呢?姑娘你……我家的顏良……唉,不說了,說了也白說。你雖然父母不在了,但你%e4%ba%b2戚也必然不肯的……”

又歎道:“京城人眼界高,好的看不上他,差的他看不上人家,再加上他對大妹娘不能忘情,是以拖到如今也未能成家……如今生意難做,這鋪子的租銀一年比一年高,辛辛苦苦賺的銀子都送給了人家,咱們一家隻落了個溫飽罷了。實在不行,等過了年,咱們便回老家去算了。回老家去盤個小門麵,再找人幫忙說門%e4%ba%b2事,年紀相貌不論,家裡再窮也不打緊,第一條,得像姑娘這樣心善才行。”

青葉聽得心頭一顫,眼皮跳了一跳,輕聲問:“阿婆老家哪裡?”

宋阿婆道:“江西江洲。”

青葉許是被鋪子裡衝鼻的醬菜味道給熏暈了,聽得自己鬼使神差地問了一聲:“離京城遠不遠?”

宋阿婆說:“怎麼不遠?山高水遠!從老家到京城來時,山路水路好路壞路都走過,走了好幾個月,路上還遇到過賊寇,受了一場虛驚,真真是不易。”

青葉兩碗熱茶喝完,身上暖和了些,向阿婆道了一聲謝,把身上的棉襖取下,看了宋顏良一眼,慢慢出了鋪子。宋顏良出來相送,這一回青葉沒跑,垂首輕聲道:“外頭冷,你進去罷。”

宋顏良又紅了紅臉,應了一聲好,想了一想,呐呐道:“姑娘無事時多來坐坐。每回姑娘來,大妹小妹都高興得不得了,與姑娘說了些什麼話,做了些什麼事,翻來覆去要說上好幾回的;便是我娘與我……”

青葉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瞄了他一眼,轉身慢慢走了。

雲娘在家擔心了半日,生怕青葉賭氣做傻事,後悔沒跟著她出去,去胡同口張望了好幾回,又去潮州食府及醬菜鋪子門口看了一看,都沒看見人影,想來想去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想遣人去報信與懷玉知道,但他今日成%e4%ba%b2,哪裡能在這個時候去驚擾他?加之也怕大驚小怪的要招青葉不高興,心中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等到天近黃昏,終於把她等回了家。

☆、第94章 侯小葉子(三十一)

雲娘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眼圈便是一紅,上前去將她攬在懷中,捶打她的後背胳膊,一連迭聲地詰問:“傻孩子!你說,你到底去了哪裡?一雙鞋子怎麼臟成這個樣子?褲%e8%85%bf上怎麼都是泥土?手怎麼這樣涼?你想擔心死我不成!”

青葉吃吃笑道:“外頭轉了一轉,不過踩到了兩個泥坑罷了,哪裡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轉眼瞧見夏西南竟然在院中站著,倒吃了一驚,張口問道,“咦,大忙人怎麼來了?你家殿下今日成%e4%ba%b2,你是他貼心又貼身的那個,不是應當最最忙的麼?竟然還有空到咱們這裡來?”

夏西南上前來行了個禮,麵上帶了幾分自矜之色,嘻嘻作答:“如姑娘所說,咱是殿下的貼心人,自小兒跟殿下一同長大的,深得殿下信任,因此便被指派了個頂頂要緊的差事,便是來青柳胡同看看,幫幫雲娘,給姑娘辦些差事。”

“放心好了。”青葉點點頭,又吃吃笑了一聲:“你們殿下成%e4%ba%b2,咱們青柳胡同裡的人敢不高興?敢不歡天喜地?敢不普天同慶?咱們才不會不識相,做出令他擔心的事情來呢!你回去幫忙去罷,不必跑來盯著。”話未落音,又被雲娘扯住擰了幾下,拉扯到浴室去沐浴換衣裳去了。

青葉用好晚飯,找了個寶貝出來,把夏西南及雲娘都吆喝到屋子裡。夏西南先覷了覷,忙笑問:“姑娘可是要下象棋?”遂作為難狀,“姑娘棋藝太精,連玉皇大帝他老人家都要敗給你的,咱棋藝差,不堪做姑娘的對手,求姑娘高抬貴手!”

青葉把手裡的寶貝往桌上一丟,大笑三聲:“今夜不下棋,咱們來賭牌九!”

喝令夏西南及雲娘坐下,後又嫌三個人太少,把灶房裡燒火的婆子也叫了來,四個人團團圍坐一桌,推起了牌九。她的一手牌也打得臭,不一時便輸了許多銀子出去,竟然也不覺得心疼。奇哉怪也。

夏西南等三人吃著零嘴兒,喝著茶水,贏了一堆碎銀錢,起初還得意洋洋,高興不已,到了下半夜時,這三人便開始叫苦連天了。

青葉不許他三個人走,誰走她跟誰急眼。

因著懷玉的%e4%ba%b2事,夏西南連日勞累,這時便有些吃不消了,一麵打著哈欠,一麵愁眉苦臉道:“好姑娘哎,你放過咱們唄?咱把贏你的銀子還給你還不成麼!”見她不搭理,又好言相商道,“要不,我再回去拿銀子賠你?你說,你要多少銀子才能放咱們回去歇息?你先放咱們走,待養足了精神,明日再戰不遲……”

雲娘磕頭打盹,無精打采地幫腔:“……好孩子,你放你雲娘回去睡覺成不成?否則我一條老命也要交代在你手裡嘍。”

燒火婆子不敢出言抱怨,隻苦著臉不做聲,不停地眨巴著一雙老花眼,擦著兩行源源不斷往外冒的眼淚水。

青葉手裡攥著一把牌,拉住夏西南的袖子不放鬆:“我一手好牌,你不許走!我才不要你平白無故的給我銀子,我自己會贏回來,誰要你好心!”

那三人又勉強陪她打了幾輪,到了下半夜,夏西南作側耳傾聽狀,問雲娘:“我似乎聽到%e9%b8%a1鳴聲,你聽到沒有?”

雲娘尚未答話,燒火的婆子忽然撲通一聲往桌上一倒,其後雙眼緊閉,鼾聲如雷,手裡還緊捏著一把牌。◤思◤兔◤在◤線◤閱◤讀◤

青葉嚇了一跳,因為頭昏腦漲,沒留意到燒火婆子的鼾聲,連連追問:“怎麼了?怎麼了?”

夏西南伸手去探了探燒火婆子的鼻息,叫道:“不好!看樣子是羊癲瘋,隻怕要出人命!雲娘,快!你隨我把她扶回去,我去找大夫來瞧!”

雲娘把手裡的牌往桌上一甩,也不多話,同夏西南兩個把燒火婆子架起來,飛也似的跑了。

青葉揉了一把眼睛,衝他二人背影大喊:“等瞧好了再來!不到天亮不許走!”東倒西歪地爬到床上,衣服還未及%e8%84%b1下,便已困得睜不開眼,忙忙拉了被褥胡亂躺下睡了。

一覺睡到次日傍晚,外頭落了雪,天上地下一片白。青葉起身,用飯,飯後去院子裡,張嘴對著天接了幾口雪吃,被雲娘喝住。其後洗漱,頭發還在滴水,就把牌九給找出來了,拍一聲桌子,大聲吆喝:“夏西南——雲娘——”

夏西南自然還在,聽她叫喚,嚇得一哆嗦,苦笑道:“得得。”

四人團團坐好,吃零嘴兒,喝茶水。這幾個人因為都睡了一整日,個個精神,燒火婆子的羊癲瘋不知什麼時候瞧好了,看上去竟然還生龍活虎,且麵前堆的銀子最多。

三個人篤篤悠悠地一起贏了青葉許多銀子,一團和氣,一派喜氣。而輸了銀子的青葉尤其高興。

夏西南不敢大意,瞅個空子同青葉商量道:“咱們推到午時散場,明晚再戰?”

青葉搖頭,還是那句話:“不到天亮不許走。”見夏西南想要說話,忙將他的話堵住,“你還我銀子也沒用,我不稀罕。”

夏西南暗暗叫苦,悄悄給燒火婆子使了個眼色,燒火婆子輕輕點頭,叫他放心。今夜,羊癲瘋將準時發作。

牌九正推到熱火朝天處,忽聽得胡同口有一陣急急馬蹄聲傳來,雪夜裡的馬蹄聲在胡同內回蕩,清脆如鼓點,聲聲點點,落在不眠人的心頭。馬匹漸行漸近,到了院門口,馬蹄聲戛然而止,其後有人落馬,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聲音。又聽得那人疾步行來,推門入內,徑直進了這屋子。

門打開時,雪花便被冷風夾裹著飛入屋內,那人一身大紅衣衫,背對著漫天飄落的大雪輕輕一笑。

青葉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有春風拂過,千樹萬樹春花隨之盛開,花樹下萋萋芳草隨風輕輕招搖,於是忙忙垂下頭,生怕眼睛裡的淚水被他瞧見。

夏西南等三人忙忙丟下手中的牌九,躬身行禮:“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