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1 / 1)

青葉抄 吳桑 4122 字 1個月前

嗽一聲,回過頭來喝斥她道:“曉得了,待下回來再考問你!外頭冷,給我回去!”

青葉被抽了一頓鞭子後,在家安生了好兩日,雖然懷玉沒有再來過,夏西南卻抽空來過幾回,每回都帶來不知哪裡搜羅來的奇巧小玩意兒及首飾珠寶等,青葉無不笑嘻嘻地收下藏好。

白日裡無事時,她便隨了雲娘做做針線,燒些費工夫的吃食來給院子裡的幾個人吃。高興時蹦蹦跳跳,與人說說笑笑,安靜下來時則偷偷地籲氣,站在院子裡久久地看天,看樹,看雲,不知腦子裡想些什麼。

雲娘雖不大懂,卻也曉得她大約是有心事,她所憂慮的不外乎懷玉娶%e4%ba%b2一事。雲娘思忖著她即便有些難過擔憂也是人之常情,待過一陣子自會想通,但一見她偷偷歎氣時,還是心疼不已,嘀咕了幾回“情這一字,真是害人不淺”,於是就慶幸起自己的終生未嫁來。

三十日一大早,褚夫人果然派人來接,雲娘為青葉梳洗妝扮了一番,一同坐車去了褚府。褚府門口車馬停了許多,府內有客人穿梭來往,看著倒也熱鬨。青葉被雲娘及褚府的使女扶著胳膊由角門進了府,褚夫人早候在裡麵,見她過來,忙迎上前來,將她引入內宅坐著。

不一時,褚家的%e4%ba%b2戚女眷三三兩兩地來到,見了青葉,全都圍上前來,一一見禮,%e4%ba%b2%e4%ba%b2熱熱地攀扯問話,青葉也都含笑作答,又收了好些見麵禮。

褚家酒席倒也擺了兩三桌。外頭自有褚良宴招呼男客,青葉並不用露麵,隻是陪同褚夫人及一堆%e4%ba%b2戚女眷說說話,在內宅吃了一場酒席罷了。今日大表姐二表姐也在,她兩個一見著青葉便上來一把抱住,玩笑話說了許多,青葉倒也高興。

悄悄盼了許久,懷玉卻始終沒來。褚夫人看出她的心思,遂悄悄與她道:“殿下已送了信來,今日褚府宴客,他卻不太好露麵,隻吩咐等傍晚再把你悄悄地送回去。”歎了一口氣,又道,“殿下待你真是沒的說,如今太子的病時好時壞,東宮諸人及太醫都曉得是不好了,卻無人敢說,每日裡隻喂他參湯吊命……貴妃日夜抄經,也得了一場風寒,殿下為此忙前忙後,卻還惦記你的事情……”

青葉聽得小心兒突突亂跳,什麼太子也罷貴妃也好,她聽也沒聽說過,因此不明白這些人與懷玉忙碌有什麼關係;更不明白褚夫人為何對宮中之事了如指掌,而自己跟了他許久,卻從不知曉這些亂糟糟的事情。想想也真是慚愧,真是如他所說,自己成日裡隻曉得吃與睡。轉念又想,既然幫不上什麼忙,索性不去想不去問,萬事聽他安排便好,自己不給他添亂,便是幫他的忙了。思及此,遂心安理得地吃吃喝喝,與褚家%e4%ba%b2戚女眷說說笑笑,如此這般,消磨了大半日。

宴會罷,待一眾%e4%ba%b2友走後,褚府方才悄悄把她送回青柳胡同,為的是不能叫人知曉褚家小姐另居彆處。回了家,青葉理好收到的禮物,一一歸置好後,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卸下頭上的釵環,端了清水與飯食去喂貓。因一顆心起起伏伏的總放不下來,見天還未黑透,便去了醬菜鋪玩耍,在鋪子門口坐了好大一會兒才稍稍好過了些。

宋掌櫃出來欲要找她說話,她趕緊起身走了。途經食府門口,見那一老一少乞丐也在,還是老規矩,無視年老的,給了年輕的那個一把銀子。

夥計瞧見她,出來招呼,青葉想想懷玉今日怕也是不會來了,回去也是無事,於是隨了夥計進了食府。才上了兩階樓梯,聽見身後夥計招呼:“王公子,樓上請——”

回頭一看,果然是王春樹。他今日腳步卻有些虛浮,及至走近前來,再一看,他眼角及兩頰已然紅透,顯然是飲過了酒來的。青葉便向他點了點頭,心道真是奇怪,怎麼這個人飲過了酒也還要來,近來每回一來必然能遇見他,他難道把這飯館當成家了麼?

上了二樓,各人在各人的老位子坐定,又要了各自愛吃的菜食。青葉正在喝她的鐵觀音,他卻又拎著酒壺自說自話地坐了過來,道:“如今已是寒冬臘月了,魚膾再美味,但終究是生冷寒涼之物,吃多了對身子不好,姑娘還是少吃些的好。”

他這句話說得真心實意,但語調卻太過%e4%ba%b2熱隨便了些,青葉隻覺得尷尬,胡亂笑應道:“知道了,下回少吃便是。”又問他,“你不是已經吃過了酒麼?為何還要過來?”

王春樹哈哈笑了一聲:“今日告了假,在旁人家喝了大半日的酒,飯沒能好好吃。從人家家裡告辭出來時覺得肚餓,便拐個彎,到這裡來用些正經飯食。”

青葉看了看他手裡的酒壺,但笑不語。王春樹哂笑:“近來飲酒的確有些多了……”

二人的菜陸續端上來,王春樹招呼夥計道:“我的菜端到這裡來罷。”

於是青葉與他各占了一半的桌麵,她吃她的飯菜,他喝他的酒。他還是照舊,飯菜幾乎不動,隻喝酒。

青葉暗暗發愁,心道這飯館決計是不能再來了,回回都能遇著眼前這人,且他言談舉止愈來愈%e4%ba%b2熱,愈來愈隨意,若是叫懷玉哪一日闖進來看見她與旁人同桌吃飯,隻怕到時便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他那人最會捕風捉影,而她還有前科在,許多把柄都捏在他手裡,又才被抽打過,背上的傷痕也才消去,若是被他給看到,到時給她來個禁足都還是輕的。唉。

說來說去,都怪自己散漫慣了,說起來,天底下哪有正經人家的女子成日裡來飯館吃飯的?唉。

她這裡正默默發著愁,王春樹突然開口說道:“我今日聽說了一樁奇事。”

青葉頭也不抬,哦了一聲。他說道:“是我恩師家中的事。”

青葉哦了一聲,也不抬頭。他又道:“我今日便是在恩師府中吃的酒席……話說恩師他老人家近日忽然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且那位小姐的生日與姑娘相近,也是在餘姚長大,因此我便想將這奇事也說與你聽聽。”

青葉猛地抬頭,眼中驚疑不定:“你恩師是誰?”

☆、第92章 侯小葉子(二十九)

王春樹便笑,一杯酒一飲而儘,頭湊過來,低聲道:“……我恩師乃是翰林院掌院大學士褚良宴,因他是朝廷棟梁,又德高望重,朝中上下一眾人等皆尊稱他一聲褚翁。”又道,“我與褚翁也算是半個同鄉,在院中的這幾年極得他老人家照拂……總之這一回承蒙他老人家看得上,得以去他府上吃了這一場酒席。”

青葉重又垂下頭:“掌院大學士……是你的頂頭上司麼?他比你的品階要高?”

王春樹一聲長笑:“掌院大學士乃是從二品,上朝時乃是立於金鑾殿最前列的,在褚翁麵前,我一個七品編修算得了什麼,我當年還是費儘心機才投到他的門下做了門生……”

青葉抓過茶杯,一口氣將微溫的茶水飲儘,斂了心神,才微微笑道:“哦……你說的那些官員的品階,幾品幾品的,我都聽不懂,你說與我聽,算是對牛彈琴了。”言罷,低低笑了幾聲。

王春樹笑道:“閨閣女子便是不懂這些也是理所當然。品階暫且不說,褚翁乃是德高望重之人……說的淺顯些,朝中的官員,十有□□,見了他都要恭敬行禮,再喚一聲褚翁的。”↘思↘兔↘在↘線↘閱↘讀↘

青葉不語,慢慢飲茶。王春樹又道:“話說褚翁他已近花甲之年,卻未有一子半女,據聞他早些年也動過一些心思,想納一兩房姬妾,但一回兩回都被褚夫人給攪黃了,甚而有一回被褚夫人給抓破了臉,以至於不得不裝病數日,無法上朝……”

嘿嘿乾笑幾聲,飲下一盅酒:“那褚夫人真乃女中豪傑……總之褚翁近些年因上了些年紀,也便歇了心思,一心一意地與夫人過起了日子。誰料忽然一日,說找到了流落於民間的%e4%ba%b2生骨肉……個中緣由,我等皆不得而知,但褚翁大約二十年前曾於江浙一帶為官,而那個時候他與褚夫人才成%e4%ba%b2不久,大約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不得已才將這女孩兒送了人,十餘載的遺珠之憾……嘖嘖嘖,若不是褚夫人厲害,又何至於此……轉眼過了這許多年,忽然一日,竟能得以相認,真乃奇事一樁。”

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慢慢笑道:“你道後來如何?若是依著褚夫人的脾氣,不將褚翁他打個頭破血流決計不會罷休,但怪得很,她這回竟然不哭不鬨,據聞出來招呼女眷時歡天喜地,滿麵紅光,道是叫女兒吃了許多年的苦,終於給尋訪到了雲雲。”

目光灼灼地盯著青葉又笑了一笑:“據我等打聽,得知褚翁的那位千金小姐今年一十九歲,也是七月裡生人,真是巧。可惜我等身為男子,始終未能一睹褚小姐的芳容,而見過的幾個女眷無不稱讚,說是天姿國色,也是巧……總之,那位褚小姐流落民間多年,終於認了祖歸了宗,也算是苦儘甘來。”

青葉招來夥計會賬,一麵笑道:“可不是,真是好命。”

王春樹兀自絮絮嘮叨:“這一位褚小姐長得美不說,父%e4%ba%b2是翰林院掌院大學士,又得嫡母歡心,將來也不知道誰家子弟有幸……你想,尊貴如三皇子,他的嶽丈趙大人也不過才是個從五品的武官。”

青葉聽得似懂非懂,於是又請教:“你恩師褚翁的官職比王妃她爹,比三皇子的嶽丈還大?”

王春樹鼻子嗤一聲,耐心與她講解道:“趙獻崇趙大人不過一介武……即便是品階相同,但因本朝重文輕武,武官在文官麵前便先矮了一頭;更不用提趙大人乃是因為先皇後的緣故才得了這個差事,他家中的三個兒子也都是習武的,三個裡頭有兩個靠著一身蠻力中了武狀元……至於恩師褚翁,他老人家十年寒窗,一舉成名,那一年殿試的第一甲第一名……從二品的官職,又是翰林中人,豈是趙獻崇之流所能比的?”

見她張著嘴,呆呆傻傻的樣子,怕她不懂,便又笑著解釋道:“打個比方說,假若某一日,趙獻崇趙大人在路上迎麵遇見了褚翁,須得立時下馬下轎,立於道旁,喚一聲褚翁,再恭恭敬敬地行個禮請個安。這樣說,聽得懂麼?”

夥計過來,青葉將手中茶杯遞過去,夥計笑:“姑娘不是要會賬麼?若要茶水,小的這便去添一壺來。”

青葉放下茶杯,往身上摸索了許久,把錢袋子掏出來,哆哆嗦嗦地數了銀子出來給他。夥計又道:“姑娘還有個菜未上齊。”

青葉擺手:“不要了不要了。”起身,將椅子擺好,抓起桌上的魚頭魚尾,同王春樹道,“我走啦。”暗暗下定決心,下回再也不來這潮州食府了。

到了樓下,見外頭竟然落了雪,獨自站在街旁暗處,仰起臉,閉上眼睛,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