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1 / 1)

青葉抄 吳桑 4092 字 1個月前

想要王家人丁興旺而已,你又不是不曉得,咱們潮州人……又是這樣的門楣,若是養不出兒子……你也不用同她們計較,她們即便生再多的兒子,也撼動不了你一分,在我心裡,你哪裡是她們能比得過的?”

畢竟,當初為了攀上這門%e4%ba%b2事,可是連祖父給定的褚家的%e4%ba%b2事都給退了。同樣的話,他從前安慰她時也說過幾回,不知為何,今日這一回尤其有分量,言罷,自覺得心內苦澀難言。

不能深想,想多了又要生出怒氣來。

大房高興了些,扭扭捏捏地上了床。他又道:“我明日要入宮,你早些喊我起來,莫要誤了時辰。”翻身向裡睡了。

大房心中也是歡喜,知曉七品的翰林編修是無有資格入宮麵聖的,必是自家的夫君學問好,會做人,為頂頭上司所看重,才得了這個機會。然而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微微有些失望,他已睡下了,%e4%ba%b2娘花了許多銀錢替她求來的生男秘方便沒有機會用上一用了。

次日四更天,大房喊他起身,伺候他穿衣洗漱,及至出門時,天還沒亮,見他繃著臉,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不住問:“到底為了何事入宮?”

他笑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掌院大學士褚翁近日新得了一幅古帖今日呈給陛下禦覽,陛下開恩,叫褚翁帶上院中諸人入宮一同賞鑒。褚翁原本打算帶上三二個資格老的得意門生去,誰料其中一個得了急病,褚翁覺得我於字畫上也還略有些見識,便叫我補上那人的空缺。”又帶了幾分自矜道,“這一回,陛下必會有賞賜的,賞賜倒也罷了……能得褚翁青眼,於前程上卻是大有益處,等著瞧罷。”

待皇帝散朝後,掌院大學士褚良宴帶著三五個翰林官兒攜了古帖入尚書房等候。少時,皇帝入內,眾人叩拜。褚良宴呈上字帖,眾人立於皇帝身側賞鑒,諸人各有見解,皇帝與褚良宴一麵聽一麵點頭。待到他說話時,皇帝笑問褚良宴:“這個看著倒有些麵熟?”

褚良宴躬身才要說話,卻從門口跑來一個清秀少年,大約十二三歲,那少年徑直跑到尚書房內,身後跟著的小黃門都不及通報。皇帝並不怪罪,隻笑嗔了一聲:“你這猴兒,倒嚇了你阿翁一跳。”

王春樹便曉得這是皇孫阿章了。太子病弱,已過而立之年卻無子息,三皇子尚未成%e4%ba%b2,迄今僅二皇子有所出,其中以嫡長子阿章最受寵,這也是他為何敢闖尚書房的緣故了。

皇帝見阿章頭頂上冒著熱氣,便笑問:“你跑到哪裡猴了?冷天裡竟然能猴出一身的汗。”

阿章得意笑道:“適才隨了三叔在禦花園的林子打鳥,三叔帶著我射下兩隻鳥兒,說等明年我生日時再送我一張好弓。”

皇帝笑道:“你三叔事情多,你也有書要讀,這般大了,豈能成日裡光顧著玩耍?等過兩日阿翁得了空閒自會考問你的功課,若是過不了阿翁這一關,可得仔細了,收繳你的小弓還是輕的。”

眾人便笑。阿章拉著皇帝的袖子撒嬌賣乖:“好阿翁,好阿翁……是我好不容易射中兩隻鳥兒,想請阿翁去看一看。本來三叔當場就要生火烤鳥肉吃了,是我求他暫且忍上一會兒的。”

眾人掩飾不住,齊聲笑了出來,皇帝也撐不住發笑:“你三叔從小兒就是個混世魔王,上樹爬牆摸鳥窩等無所不通,無所不精,還有一回不知哪裡抱了隻狼來偷偷養了一陣子……”笑了一陣子,卻又喝道,“你若敢學他,也得同他一般經得起抽打才成。你去問問他,他小時候被你阿翁抽打過多少回?”

☆、第83章 侯小葉子(二十)

褚良宴上前笑勸:“今兒日頭好,風也不大,倒不甚冷。陛下何不移駕至禦花園走動走動?日後再賞鑒這字帖時,臣等自是隨傳隨到。”

皇帝點頭應允,牽了阿章的手,笑道:“眾愛卿不妨隨朕一同前往,去禦花園走上一走。”

行不多時,諸人隨了皇帝到得禦花園,遠遠地便能看見前麵的林子裡頭站著一個人,那人金冠束發,身穿五爪坐龍白蟒袍,腰束玉帶,腳穿皮靴,肩上斜斜地披著紫貂毛領的披風,此時正負手看兩個小黃門角力,負於身後的手裡還拎著一張大弓。

小黃門先發現皇帝一行人,慌忙停手,遠遠地跪下叩頭,那人便也回過身,上前幾步,躬身行禮,笑喚了一聲“父皇”。

王春樹張了張口,忽然就在喉間輕輕笑了幾聲,其後隨了眾人一同給三皇子懷玉行了禮,固然身子有些輕顫,手抖得尤其厲害,但卻也沒出什麼醜。一個與他交好的同僚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咯吱咯吱咬牙做什麼?冷麼?”

他說不出話,牙關咬得鐵緊,腦子裡嗡嗡作響,心口一陣熱一陣冷。再之後,皇帝的話也罷三皇子的話也罷褚翁的話也罷,已全然聽不進去,眼睛裡隻能看得到立於皇帝身側的三皇子,看他與眾臣子說話,看他一麵聽皇帝訓斥,一麵與阿章眨著眼睛笑。

那一日在潮州食府看到他相貌時便覺得此人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五官分明,端的是好相貌,如今再看,便曉得他的長相必是隨了他那西域來的生母烏孫貴妃。他相貌上不大像皇帝,看似漫不經心的一雙眸子裡令人不敢直視的淩厲與凶悍與他的皇帝爹爹卻是一模一樣。

因三皇子頭上的金冠在日頭下太過晃眼,亮得人眼睛生疼,他便垂下頭,輕聲笑了又笑。

怪道她說自己姓侯,卻原來是這個緣故。隻是,還未嫁與人家,便已改姓了人家的姓氏,這卻又是什麼緣故?

好不容易熬到皇帝曬足了日頭,訓夠了阿章與懷玉,單獨留下褚良宴用午膳,其餘臣子才被放了回去,至於有無賞賜,他也全然不曉得,隻是呆然跟在諸同僚後麵一步一步出了宮,聽得交好的那個同僚安慰他:“……你自殿試後尚屬首次進宮麵聖,便是拘束些也在所難免,哈哈哈。”

他口稱惶恐,木然道謝。與諸同僚道彆之後,叫轎子跟在後麵,獨自行走許久,風一吹,漸漸地活了過來,吩咐跟著的家下人等徑直回府,他自去了胡家找小狐仙。

因他尋常這個時候不大會來,小狐仙居然不在家,隨她二姐出門赴宴去了。他被讓到小狐仙的臥房內等候,使女招呼他坐下,其後笑%e5%90%9f%e5%90%9f地用托盤送了些茶水點心入內。他端坐不動,也不出聲,侍女便將托盤托到他麵前來。他垂眸看那使女的臉,抬手將托盤用力一打,托盤上的一堆杯盤便嘩啦啦滾飛老遠。

因他為人向來謙和有禮,說話慢聲細氣,即便是對使喚人等也都是客客氣氣,這忽然間一變臉,使得使女霎時嚇白了臉,還不曉得犯了什麼錯,遂慌慌張張道:“三小姐本來不願意去來著,是二小姐不好,非要拉著她去,她這才跟了去的。”

他冷著臉,猛然間抬手將觸手可及之物紛紛掃落在地,一片嘩然之聲,引來許多人圍在門口探頭探腦,小狐仙梳妝台上的脂兒米分兒掉了一屋子,屋內脂米分彌漫,香氣熏人,連圍在門口的人也都紛紛打起噴嚏來。小狐仙的爹娘聞信趕緊跑了來,兩口子自己扇自己的耳刮子,不住口地賠不是,再三保證不敢再叫小狐仙接旁的客人或是出門去赴宴。▃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小狐仙接了信也急急地趕了回來,見他醋成這樣,嚇了一跳,雖怕他怪罪自己,然而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得意,遂拉了他的手,帶笑辯解道:“你先不要動怒,且聽我細細跟你說這緣由:我自跟了你後,便不再去外頭吃酒應酬,家裡也一概不見生客的。隻是這一回的人家是我家萬萬得罪不起的,他又指了名叫我去,我爹娘不敢得罪他,便勸了我許久……其實我爹娘也是無法,咱們這一大家子上下十幾口人,吃喝穿戴,哪一樣不要銀錢?且炒米油鹽一年比一年貴,我爹娘又是個貪心的,一日沒有進賬便敢給我臉色看……

“近日有個徽州來的賣草藥的行商之人在二姐身上花了許多銀錢,我爹娘便成日裡在我耳朵旁念叨,說我沒有二姐的手段,將來等熬成了黃臉婆,手裡也沒有點積蓄,隻怕日子難過,總之我也是無法,隻是不好意思同你說罷了……”

王春樹看著她的一張巧嘴張張合合,絮絮地說不停,心中冷笑不已。這兩年,她一家從他這裡不知得了許多銀錢去,如今還要在他這裡哭窮,念叨日子難過。

說起來,當初收服這小狐仙也算得上是他中了進士,點了翰林,一年中連得了三個男丁後的又一樁得意事,便是那些風流同僚,提起來也沒有不豔羨他的。隻是今日不知為何,看著她卻覺得膩味得很。

想當初,她的一顰一笑皆使得他心旌搖曳,覺得便是九天上的仙姝也不過如此,這才花了銀錢使了手段收服了她的。而這二年,許是%e4%ba%b2近得過了頭,與他說話時竟然毫無顧忌,三句話必不離銀錢與日子難過。這等樣的煙花女子,他當初是怎麼看得上的?

小狐仙絮叨了許久,瞧他連正眼也不瞧自己,像是不大耐煩的樣子,便覺得覺得有些無趣起來,遂住了口,使出渾身的手段將他給哄得消了氣。

然而睡至半夜時,他一個激靈,忽然醒轉了過來,像是發了瘧疾一般,心口一忽兒熱一忽兒冷,心底深處又湧出一團火來。

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憑那幾分顏色攀上了三皇子侯懷玉而已。以她那樣的出身,以她那樣的家世,即便攀上他又能如何?即便改了他的姓又能如何?說到底,不過是尊貴些的妾室罷了,便是跟了皇子,妾室也還隻能是妾室。侯懷玉將她藏在青柳胡同內,而不是接到王府中去,想來是不願意為了她而觸怒趙家小姐——他即將迎娶的新王妃。必是如此。定是如此。

想清楚這個道理,心中怒火漸息,將小狐仙的手臂從身上拿掉,翻個身,終於睡了過去。

懷玉這一日又過來。雲娘進進出出時,便豎著耳朵聽他二人說話,生恐他二人又要吵鬨起來。他二人在一起時必然是好一陣惱一陣,吵過之後,青葉自然是要跑來向她告狀的。

果不其然,還沒過許久,青葉便撒了懷玉一臉的核桃殼,還跑來要她去趕懷玉走,雲娘問起緣由,她卻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

其實說了緣由,雲娘也不一定聽得懂。且說她本來好好地吃著她的小核桃,懷玉不大吃這些零嘴兒,但看她吃得香,也非要同她搶著吃,這也便罷了,她閒著也是無事,便剝了幾粒給他,他吃得快,她剝得慢,一麵手忙腳亂地拿小榔頭敲著核桃,一麵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哎呀,我連貓的手都要借來一用了。”

懷玉挑著眉眼笑問她:“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