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1 / 1)

青葉抄 吳桑 4249 字 1個月前

發覺已到了床上,正躺在懷玉身旁,揉揉眼睛,嘟囔了一聲騙子,鑽到他的懷裡,緊貼著他睡熟了。

次日,天還未亮時,懷玉起身要去上朝。他從床上坐起時,青葉覺得冷,勾住他的腰不放,懷玉俯身%e4%ba%b2了%e4%ba%b2她的腦袋,重新躺下睡了。夏西南來催促,懷玉道:“把馬車換成馬算了,拖一會兒也無妨。”

過了一會兒,夏西南又來催,懷玉道:“我的馬快,路又熟,再拖一會兒也無妨。”

又過了一會兒,夏西南拖著哭腔道:“殿下,都大天四亮啦!不能再拖啦。”

懷玉便將青葉慢慢從身上扒拉開,教訓她道:“害人精,今後爺早起上朝時,不許再纏著爺不放,給我記住了!”

氣得青葉一腳將他踹下了床。

散朝後,懷玉被一群文武官員圍住好一通阿諛吹捧,因他與懷成說好待散朝後一同去東宮,懷成便負了手立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等著他。

懷玉此番立了大功,手下部將均有封賞,而其生母烏孫氏早前於八月頭上便晉了貴妃。皇帝後宮空虛,皇後已甍,妃嬪僅寥寥三五人而已,烏孫貴妃便是後宮中位分最為尊貴之人了;懷玉身為皇子,也是尊貴得到了頂,已是升無可升,此番僅得了些金銀奴仆田地莊子等賞賜本也在預料之中。

待眾官散儘後,懷玉才要走,眼前卻來了一個須發皆白的年老文官,卻是林靜直。林靜直躬身行禮,恭敬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因懷成在旁,懷玉略有些尷尬,便將林靜直引開幾步,笑道:“林大人何須學那些俗人?”

林靜直搖頭,慢慢笑道:“非也,臣是恭喜殿下將有喜事。慧兒若是地下有知,也定當為殿下高興的。”

懷玉臉色變了變,本想甩了袖子走人,但見林靜直滿臉的褶皺,口中連說恭喜,眼睛鼻子卻是紅了,心內歎了一口氣,冷冷道:“林大人消息倒靈通。”言罷轉身便走。

林靜直上前一把拽住懷玉衣袖,道:“今日乃是慧兒的忌日,想來殿下是不會記住的罷?殿下春風得意,喜事連連,可憐我的慧兒,可憐我的慧兒……”他此時眼淚鼻涕已順著臉頰落到%e8%83%b8`前衣襟上,看著隻覺得狼狽不堪。

懷玉一把將他的手甩開,冷喝一聲:“放肆!”

懷成看夠了笑話,便上前來打圓場:“林大人想來是思女成疾,說話都有些糊塗了,朝堂之上哭哭啼啼成何體統?皇子的%e4%ba%b2事豈能容他人置喙?敢妄議天家家事,你有幾個腦袋?”又拉懷玉道,“再不過去,隻怕太子又要歇下了。”

太子形如枯槁,顏色憔悴,已然是不行了。太子妃守著病弱的太子數年,也已成了木頭人一個,見懷成懷玉入內,竟然也不慌張,隻木著臉行了個禮,扶了宮人的手慢慢避出去了。

太子歪在床上,見二人進去,立時麵現喜色,拉著懷玉道:“三郎的%e4%ba%b2事急了些,都是大哥拖累你……不過,這兩日我卻能少少的進一些飲食了……想來還是托了三郎的福。衝元散人的話看來也不可不信……”他說一氣,喘一氣,麵色青灰,僅顴骨上有兩團紅暈,兩眼下一團黑色,偏眼神亮得嚇人。

懷玉笑道:“大哥何出此言?咱們%e4%ba%b2兄弟,何來拖累一說?再則,我也不是為了大哥才娶妻成%e4%ba%b2的,聽說那趙家小姐非一般弱質女流,倒合我的脾胃。”言罷哈哈一聲長笑。周圍宮人安靜得久了,又見慣了成日裡苦著臉木著臉的太子及太醫等人,鮮少聽到此等直白之語,再見說話的三殿下眉目俊朗,雖言語放浪,卻使人覺得風流灑%e8%84%b1,一時間紛紛紅了臉,掩嘴吃吃偷笑。

太子原本也是穩重沉靜之人,奈何病得太久,且有幾回都險些兒去見了閻王爺,膽子便嚇得愈來愈小,愈是病愈是怕死。太子妃也罷太醫宮人也罷,諸人雖時時勸他“且放寬心養著,總有一日能養好”,寬心話說儘,但麵上偶然間流露出來的悲哀恐懼卻騙不了人。太子越聽那些寬慰之語便越是害怕,因此聽了皇帝與衝元散人的那一番衝喜的說法後,便將這事當做救命稻草般地給抓住了,聞言越發的歡喜:“正是,趙獻崇一家乃是母妃堂弟,文海也算是咱們的小表妹,她與二郎的王妃又是堂姐妹,真正是%e4%ba%b2上加%e4%ba%b2了。”喘了一氣,又道,“文海還小的時候我也見過兩回,雖則性子跳%e8%84%b1了些,卻與三郎正好相配。”

太子滿心的歡喜,懷成暗暗冷笑,心道太子真是病糊塗了,卻忘了三郎是何等樣的心腸。皇帝也是,於兒子的%e4%ba%b2事上頭未免太過自負了些,也不想想先頭的林家慧兒的下場。

林家表妹慧兒嫁到懷玉府中才不過月餘,懷玉便動身去了塞外。她重病時自不必說,便是病逝時,懷玉也都以邊務繁忙為由而不願返京。

彼時林慧兒重病,給身在塞外的懷玉送了信去,他聽聞後隻哦了一聲,道:知道了。後林慧兒病重不治,撒手人寰,他又是哦了一聲,淡淡道:厚葬了罷。據聞他說這話時,正帶著幾個部將與搶來的蠻夷女子於帳篷內飲酒作樂。

這話傳到皇帝耳朵裡時,皇帝氣得大罵混賬,摔了一地的東西,其後也隻能不了了之了。

而林家表叔林靜直的腦筋也是從那時開始變得有些不甚清楚了的。

林靜直的五品文官原本做得穩穩妥妥,無功也無過,但他一手字寫得好,時常被皇帝召進宮中寫寫字賞賞畫,或是清談飲茶,也算是小小的寵臣一個。又因他夫人與先皇後乃是表姐妹,太子與懷成懷玉還小時,也都到他府上去玩耍過。他的手巧得很,曾折了樹枝做了幾張小彈弓送給他們三兄弟。自然,那時他的言語也爽利風趣得多,絲毫不像旁的動輒之乎者也的老學究。

隻可惜於他於子女緣分上淺了些,姨娘雖也有幾房,生下來的兒女卻都養不活,慧兒還是送到庵堂裡寄養了幾年,這才養大了的。慧兒寄養在庵堂裡的時候,他每每下朝後先不回府,而是打馬跑到城外的庵堂去看女兒。有時去的晚了,庵堂已關了門,他便在門口站上一站,同慧兒隔著門說上一句話便心滿意足了,甚而有時連話都說不上,他哪怕遠遠地往庵堂裡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因他庵堂去的多了,那幾年還得了個外號,被人背地裡喚作靜直法師。

獨女慧兒病逝後,有一陣子,他在街市上看見年輕女子便要上前去拉住人家哭“我的慧兒”,為此鬨了許多的笑話出來。因他府中頗有幾口人要養活,他乃是閒職,沒有油水可撈,家中又無餘財,因此便是連辭官養病都不能夠,皇帝憐憫他,時常還有些賞賜。他如今還是照常上朝,卻全然不能議事,隻能隨著眾朝臣高呼萬歲,到月領些俸祿度日就是了。

不過才過去幾年,皇帝又要將先皇後%e4%ba%b2戚家的女兒嫁與他。懷成且冷笑且喟歎,文海妹妹這幾年雖未見到過了,但早些年還紮著丫角時便是個小小的美人一個了,若是嫁了懷玉,將來也不知道能落個什麼下場。

從東宮出來,懷玉與懷成分了手,去長樂宮給貴妃請了安,其後又去與皇帝下了一盤棋。皇帝問:“去看過太子與你母%e4%ba%b2了?”

懷玉道:“是。大哥已能進些飲食了,精神較之前兩日好了許多。”

皇帝頷首:“此番你的%e4%ba%b2事有些太過倉促……你母%e4%ba%b2可有對你說過什麼?”

懷玉笑道:“母%e4%ba%b2說了:旁人家夫妻兩個吵架,頂多是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或是吵鬨幾句,叫家中長輩來評理。你娶了趙家小姐,將來若是一言不合,隻怕夫妻兩個要拎了刀劍拚命,這可如何是好?”

烏孫貴妃說完這一段話後還皺著眉說了一句:他怕他此生摯愛的德安皇後娘家沒落,因此便將那些%e4%ba%b2戚家的女子一個兩個都強行聘給自家的兒子,真正是好笑。隻可惜,兒子隻生了三個,娶不完先皇後%e4%ba%b2戚家的女子,隻好留待孫子及曾孫們長大後再娶了。

因越說越氣,貴妃又埋怨道:人家二郎家的阿章都快要說%e4%ba%b2事了!你混到如今連個媳婦兒都要我操心!我叫你混!我叫你狂!我叫你野——%e8%84%b1下繡鞋又拍打了兒子兩下。

☆、第76章 侯小葉子(十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皇帝哈哈大笑,道:“這話也隻有你母%e4%ba%b2能說得出來,她入宮這許多年,雖近來沉穩了許多,但內裡卻還是從未變過。”笑了許久,慢慢落了一子,拈須道,“太子體弱,從小到大喝的藥比吃的飯還多,吃了許多的苦……但若真論起來,三郎常年征戰在外,還是三郎最為辛苦。”

懷玉笑道:“兒子身為人子,也是陛下的臣子,於公於私都理當如此,並不敢以此居功;再則,旁人奔波在外覺得辛苦,兒子卻覺得天高海闊,自由自在,痛快得很。”

皇帝笑著點點頭,又拈須沉%e5%90%9f道:“如今東南禍本業已除去,天下升平,三郎便在京中安心等著年底成%e4%ba%b2罷,且過幾日舒心日子,若是有差事,我自會差遣你去做……無事多去長樂宮陪你母%e4%ba%b2說說話,她長日無事,也寂寞得很。”

懷玉笑答:“是,一切但聽陛下旨意。”

劉賢侍立在旁,睜大了眼盯著懷玉的臉看,然而並未看出一絲的不忿來,心中暗暗詫異,卻也佩服不已,正暗暗盯著懷玉仔細察看他的臉色,忽見他似笑非笑地向這裡掃了一眼,立時瞎了一大跳,忙斂了心神,上前兩步,低低稟道:“陛下,真人著人送來新煉製的丹藥,今日可要傳他入內?”

皇帝笑道:“不必了,叫容長一去長樂宮請貴妃來。”恰好一局棋下完,懷玉便也趁機退下了。

烏孫貴妃正埋頭做針線,忽聞容長一來請,詫異道:“今日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妹史忙笑道:“這話在咱們長樂宮說說倒不妨,到了陛下那裡,可不敢胡亂說的。”嘴裡說著話,已手腳麻利地給貴妃穿戴裝扮起來。

貴妃轉眼見容長一正畢恭畢敬地站立在一旁候著,遂向宮人道:“快請容公公坐下。他是多年的老寒%e8%85%bf,受不得凍,也經不起累的。”又向容長一笑道,“我這宮裡的人如今多得都要撲出來了,但有眼色的卻沒有幾個。不過也怪不得她們,闔宮上下都是學我行事說話,原也怪不得旁人。”

容長一本已坐下,聞言忙又站起來笑道:“貴妃這是哪裡話。”

妹史也用手指頭暗暗戳貴妃的後背,貴妃笑嗔:“死人,你戳我作甚。”

容長一見她一主一仆如此形容,不由得掩嘴笑了一笑,垂首道:“貴妃快些兒罷……三殿下適才與陛下說了許久的話,這才走,陛下今日甚為高興……”

貴妃暗暗冷笑兩聲,想要說兩句難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