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1 / 1)

青葉抄 吳桑 4141 字 1個月前

去,青葉冷笑一聲,又往他身旁擠了擠。秀一隻得握了拳頭咳嗽掩飾,身子借機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閃了閃,她則不管不顧地往他身旁挨。

結月潤將他兩個人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礙於許多人在,應是忍住沒有發作,臉色陰沉了許久,方才同那獨臂清客道:“奧寺,將你畫好的圖拿出來給她看。”

青葉聞言詫異不已,嘴裡便跟著念出了聲:“奧寺?”

獨臂清客笑道:“在下本姓曲,因近日鞍前馬後的做了些事,得結月大人賞識,為在下賜了姓名,姓是奧寺,名是和義,奧寺和義便是在下,哈哈。”

青葉點頭,哦了一聲,咯咯笑道:“你倭語說得倒好。如今又同倭人做了一家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奧寺也笑道:“小姐如此說,真是折殺在下的草料了。咱們這種靠看旁人臉色吃飯的人,沒點嘴皮子上的小本事怎麼行。”

青葉指著他笑道:“你既會倭語,如今認了倭人為家人,做派也同倭人一般無二,隻是,坐姿還不地道。若想成為正宗倭人,不會像倭人一樣坐怎麼成?”

奧寺連忙環顧眾人,除他之外,其餘眾人全是規規矩矩的正坐,即%e5%b1%81%e8%82%a1落在自己的腳後跟上,上身挺直,隻有他無論如何也吃不消倭人的坐姿,隻得一會兒盤坐,一會兒跪坐,一會兒甚至兩條%e8%85%bf胡坐,不過一會兒工夫,便已換了好幾回坐姿。

青葉看他慌忙換成倭人的坐姿,忽然噗嗤一樂,說道:“我又想起來一個笑話來了。”

秀一又給她使眼色,叫她不要多話,她瞪了秀一一眼,同奧寺笑道:“聽你的這個新姓氏,叫我想起從前我父%e4%ba%b2說的一個陳年笑話來了。話說數十年前,我父%e4%ba%b2的家裡來了個落魄浪人,那浪人姓朝倉,因為他窮得快要吃不上飯了,便來我父%e4%ba%b2的家裡,稱隻要能有一口飯吃,做什麼都不打緊。這朝倉擅拍馬%e5%b1%81,在藤原家左右逢源,後來認了我父%e4%ba%b2手下的一個年老武士為父,自然便改了姓氏,隨了這年老武士姓結月。

“再後來,藤原家的人無意得知那人本性並不是朝倉,而是奧寺,據說他為了混口飯吃,改了許多次的姓,朝倉啦宗安啦鷲塚啦,可說是誰給他一口飯吃,他便可改姓人家的姓氏,認人家做父%e4%ba%b2。對那人來說,改個姓氏就像喝涼水一樣尋常。”

青葉轉眼看結月潤,笑道:“潤大人,你說這個改了數次姓氏的人好笑不好笑?咦?潤大人也姓結月,恰好又給這位曲先生賜了‘奧寺’一姓……當真是巧,不知當初那位去藤原家裡討飯的人與你——”

她話音未落,臉上已挨了重重一掌。結月潤甩了甩手,哼笑道:“討飯之人又如何?藤原家的小姐又如何?”

☆、第44章 褚青葉(四十二)

青葉捂住臉,待腦子裡的嗡嗡聲止住時,方才慢慢笑道:“不如何,隻是無事時拿出來當笑話說說,消遣消遣,樂上一陣子罷了。”言罷,惡狠狠地瞪著秀一。

奧寺好笑,打她的明明是結月潤,她卻去瞪秀一,像是人家欠她的一樣。

秀一被她瞪得直不起頭,兩隻拳頭卻攥得發白,手指關節哢嚓作響。

奧寺起初豎著耳朵聽得津津有味,聽到她暗指結月潤祖上改姓氏如同喝涼水一般時,麵上不由得熱了一熱,對她更恨上了幾分。眼見得結月潤發狂,心裡大為快意,見她最後挨了打,他便也心滿意足地從身後地取出一張圖,笑眯眯地遞與她道:“在下早先跟著侯懷成去過侯懷玉的居處一兩回,憑著記憶畫了這圖,但心裡有些吃不準,想著你比在下要熟些,因此問問你,在下畫的對還是不對?”

青葉伸手接過,仔細一看,他所畫的竟是懷玉在七裡塘鎮上的居所,他的手法不見得怎麼好,但懷玉居所內的內院前院書房花園都畫的一清二楚,各處名稱也都一一標明。

青葉笑問:“這圖對是對的……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又去行刺他麼?莫非這短短幾天功夫,你們的武藝突飛猛進、到了足以殺死他的地步?”

此話一出,在場的真假倭人都變了臉色。結月潤又要揚手打人。秀一忽然插口說道:“不是,我們這回要去劫財——上回是咱們輕敵了,此次自然會慎而重之,成也罷敗也罷,無需你來操心。”頓了頓,又道,“因鄭四海這些年斂的銀子少說也有數萬兩,這些銀子送往京城收繳國庫之前,那侯懷玉必定會找個妥當之處收放,銀子或許就收在他的居所之內。依你看,他的所居之處,何處最適宜藏銀子?”

結月潤便又慢慢放下手來。青葉鼻子眼裡哼了一聲,秀一鬆了口氣,奧寺則目光閃爍,這個看看,那個看看。

青葉拿過圖,大致瞧了一瞧,指著一處地方道:“我猜他大約會將銀子藏在此處。”

奧寺伸頭一看,似笑非笑道:“藤原小姐再仔細看看?你指著的這個地方,不是明明白白地標著‘淨房’二字麼?”

青葉悻悻地瞪他一眼,還要再伸手亂指,秀一忽然向結月潤道:“她無論指哪裡,想必你都不會也不敢再相信她,何必還要叫她來耽誤咱們的時辰?”

奧寺也道:“在下安插的人手經多方打聽,前兩日,他居所內有幾輛馬車進出數趟,這幾輛馬車子徑直驅往內院,因車頂蓋了油布,從外麵看不出拉的什麼東西。他內院裡無非是書房與臥房,在以下為,銀子必定藏在這兩處地方的其中一處了。”

結月潤點點頭,從牙縫裡擠出一個“滾”字,青葉便捂著臉,麻溜地轉身從艙房裡滾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的小艙房時,透子已為她理好鋪蓋,正坐著打瞌睡,見她臉上多了幾道浮腫的手指印子,歎了口氣,道:“你早些安置罷。”言罷,轉身便走,並沒有貼身看守她的意思,在這大海之上,想來也不怕她逃跑。

青葉忙叫道:“透子好妹妹,給我拿些水米分胭脂來可成?”

透子出去,轉身拿來一堆小玩意兒,往她麵前一丟,問:“你要這個做什麼?”

青葉嘻嘻笑道:“我明日要同你們潤大人成%e4%ba%b2,不得打扮打扮麼?”透子歪著頭,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青葉便吸著氣,“實話同你說罷,我是怕到腫消不下去,明兒無法見人,好歹得遮掩一下。”

透子歎了口氣,還是為她端來一盆涼水。待透子出了她的房間後,她淨了淨麵,重新為自己理了理衣裳,梳了頭發,紮上頭繩,綁了蝴蝶發結,對著鏡子往臉上勻了薄薄的一層脂米分,用手指挑起一些口脂,點在%e5%94%87上,抿了幾抿,將%e5%94%87上口脂抿勻,其後對著鏡子裡的那個清麗無雙的倭女子笑道:“你身上既然流著那個人的血,他有東山再起、重振家門的本事,那麼,這些事情,你也得做得出才成。”對鏡理了理發絲,又輕聲笑道,“莫怕,你娘%e4%ba%b2在天上看著你護著你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秀一與眾人議事至深夜,議定明日夜間召集人手去侯懷玉處偷銀子,若有可能,再順手將侯懷玉殺了。因上回輕敵,才被斬殺同夥無數,這一回有內應不說,再謹慎行事,銀子必能得手。

眾人議論得熱血沸騰,還要找酒來助興時,結月潤已臉色灰敗,揮手令眾人退出,眾人隻得散去。秀一打著哈欠,回到自己的艙房,房內燈光如豆,自家的鋪蓋已被掀開一角,一個麗人垂首端坐於上,昏黃燈光映得她的身形無限姣好,引人遐思。

秀一慌忙掩上門,低聲斥道:“你瘋了!半夜三更的,你來作甚!”

麗人臉上帶著淡淡的妝,可謂眉目如畫,但見她莞爾一笑,緩緩起身,向他走來,邊走邊解身上衣衫,就頭一回穿這種有著繁冗規矩的吳服的人而言,她的手法不可謂不熟練,大約獨自一人時,已在他的房間內練習了許久。

腰間打結的細繩解下來了,背後的寬幅太鼓結也拉扯了下來,印有菖蒲花紋的紗羅外裳的衣襟便散落了開來,露出裡麵素白的長襦袢,長襦袢之內,便是貼身的肌襦袢了。再解開肌襦袢,便能看得見她的兩根纖細美好的鎖骨了。

麗人輕移蓮步,在他的身前站定。二人之間僅有半臂之距,她嘴角挑起一抹淺笑,一雙玉手待要寬下`身上最後一件淺茶色的肌襦袢時,秀一如同發了瘧疾一般發抖,雙眼含著淚,彎腰從撿起地上丟落的紗羅外裳,將她整個身子裹住,哽住喉嚨道:“傻青葉,傻青葉。你到底想要我怎樣才肯罷休?”

青葉抬手捧住他的臉,道:“我要你殺了結月潤,然後帶我走。”

秀一伸手想將她推開,奈手上無力,隻得由她繼續捧著臉:“你從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青葉笑道:“是啊,我從前有爹娘疼愛時,自然不是今時今日這個樣子……但你還沒變過,還是跟從前一樣的愛哭又軟弱,是以明明與結月潤一樣的出身,到頭來卻處處低他一等,看他眼色行事,連那個人也對他青眼有加,他不過是比你凶狠而已……不過,我還是願意賭一把,看你最終會選擇你的武士道,眼看著我去死,還是會為了我而背棄你的那些忠義克己……”

秀一搖頭:“青葉,我是忠於義父,而不是軟弱……總之你不該逼我在你與義父之間抉擇。我對義父的忠是真的,對你的喜歡也是真的。義父這兩年處境甚為艱難,結月這樣的人對他老人家來說不可或缺,若是沒有他為藤原家斂財,隻怕藤原家連一年也維持不下去;而結月也需要與藤原家聯姻來提升名氣與地位。你叫我如何敢從中壞事,將義父逼上死路……總之,若是你再逼我,我唯有死在你麵前。”一把地推開她,從牆上摘下倭刀,緩緩跪倒在她麵前,雙手奉上倭刀,“青葉,請賜我一死。”

青葉點頭:“看來,你還是要你的武士道,要你的義父。原來是我糊塗了……我怎好逼你與你義父翻臉。”歎了口氣,道,“你還是快些起來罷,漢人有句話,不知道你可聽說過,叫做‘男兒膝下有黃金’,一個男人家,除了父母尊長,怎好輕易對人下跪?真叫我看不上。”

秀一跪在地上流淚不止,如此僵持了許久,青葉終是無奈道,“你天生這樣的性子,我是早知道的,倒不好歎息一聲‘是我看錯了你’,原是我高估了我自己……罷罷罷,我走了。”披衣行至門口,忽又回頭道,“若是我死了,煩請你幫我燒幾個小紙人兒罷,紙錢也罷法事也罷,統統不用,任誰也超度不了我的。我隻求能有個人陪我,不至於像現在一樣,到了陰間也隻能當個孤魂野鬼。”

秀一心中痛極,起身將她攬入懷內,哽咽道:“青葉,我不會讓你做傻事,我會護著你。待回去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