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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212 字 1個月前

手從懷內摸出個紙包,遞到青葉手中,一字一頓道:“你再重新塗給我看。”

青葉一怔,佩服道:“不愧是倭寇頭子。心機之深,無人可比,怪道那個人如此看重你。”遂接過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來,裡頭是些許白色米分末,跟她那日收到的瓷瓶裡的米分末一般無二。她便當著仆役的麵,用小指蘸了少許,小心地在碗口四周均勻地又塗了一圈上去。

晚間,青葉炒了幾個清淡小菜,用熬製了許久的豬骨湯做湯頭,下了一碗龍須麵,下麵時,又燙了幾根碧綠青菜,炒了少少的一些綠豆芽,當著他的麵,將麵盛到適才備好的那隻青花瓷碗裡,再在麵條上鋪上燙好的青菜及綠豆芽。

她這邊才忙完,那邊夏西南便%e4%ba%b2自過來端托盤,照例又要悄悄與她說:“要是有多出來的,給我留一些。嘿嘿。”

夏西南走後,那燒火的仆役依然端坐不動,青葉問:“你還不走麼?咱們從此兩清了罷?”

仆役緩緩道:“不急,接應的人我安排已定,等事成無疑之後再走不遲。”說出這話,顯然是不信她。

他這邊話音才落,便聽夏西南一路小跑過來,口中著急喊叫:“褚姑娘,褚姑娘,叫你去說話!”

青葉起身便走,那仆役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她回身點頭笑道:“此事大約是成了。我再%e4%ba%b2眼過去看一眼……我若被扣住,你千萬要救出我,不可拋下我獨自離去。”

那仆役點點頭,沉聲道:“你看一眼趕緊設法回來,我即刻帶你走,不許節外生枝,明白?”

青葉點頭。仆役放開她的胳膊。青葉來到灶房門口,夏西南上前來拽住她胳膊,給她拉扯到了懷玉的書房內。

懷玉坐在書房內,他的書案上放著那碗豬骨麵並幾個小菜,麵條似乎一口也未動過。她走到他書案前麵,問道:“喚我何事?”

懷玉向她招手,道:“你自己看。”

青葉便上前,仔細看那碗麵,麵並無異常,豬骨熬製的湯頭醇厚鮮美,青菜碧綠,令人望之食指大動,但鋪在麵上的綠豆芽之間卻夾纏著數根長長的發絲,令人大倒胃口。本來發絲蓋在青菜之下,夾纏於綠豆芽之間的,現在都被他仔細地挑了出來。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也早已準備好一套說辭,見狀便小心笑道:“是我疏忽了,我——”

“人還在麼?”懷玉忽然扭頭看向夏西南。

夏西南微微欠身,笑答:“還在灶房裡眼巴巴地等著呢。”

懷玉冷笑:“動手。”

夏西南走到書房門口,對著外頭打了個手勢,忽然間便從暗處蹭蹭蹭地冒出許多黑影,齊齊逼近灶房,又有一波箭弩射向房頂,隨即被蹲踞房上的人使兵刃擋住,一時間叮叮當當響成一片,轉眼那些人從房頂上跳下,與院中的侍衛戰到了一處。

仆役打扮的結月潤已曉得事情敗露,早已拔出倭刀,逼退一波靠近的侍衛,嘴裡狂亂叫喊,眾人聽不懂他說的倭語,隻曉得他叫喊聲甚是凶惡,像是憤恨至極。一時間,院內乒乒乓乓,想必打鬥得甚是激烈,不時有人厲聲慘叫。

懷玉無視數次要張口說話的青葉,問夏西南:“番長生來了麼?”

夏西南點頭:“正候著呢。”回身到書房門口,喚了一個武將打扮的年輕男子進來,那武將入內,向懷玉微微躬身,轉眼又看見青葉,奇道:“咦,這不是褚掌櫃的麼,你怎麼在這裡?”

青葉抬眼看那個叫做番長生的人,這人看著麵熟,大約也是這鎮上人,鎮上姓番的人不多,有一家是鎮西賣豆腐的,卻不知道他家竟然出了個武將。

懷玉問他:“那倭人適才叫喊的是什麼?”

番長生道:“他喊叫的是:阿呆!你這不孝不義之女!竟然夥同外人來害我!我便是死了,我手下的人也必定不會放過你!便是你父%e4%ba%b2也不會放過你這叛徒!阿呆!”左右看看,又解釋道,“倭語裡的阿呆大致就是混賬、蠢貨的意思。”言罷,小心翼翼地偷眼看了看青葉,趕緊垂下頭去。

懷玉直直地看著青葉的眼睛,向番長生揮手道:“知道了,你下去罷。”

番長生轉身退下,懷玉尚未開口說話,便見青葉翻了個不大不小的白眼,往地上咕咚一倒。她倒得甚是巧妙,先是%e5%b1%81%e8%82%a1著地,胳膊肘再往地上一撐,直等到肩膀也碰著地麵以後,腦袋這才往地上輕輕一擱。

夏西南這人最會憐香惜玉,見狀急忙上前掐她人中與虎口,左掐右掐,掐不醒。懷玉揉了揉眉心,笑道:“你彆忙活了,把她丟到院中去,她自己就醒了。”

夏西南果真拉著她的兩個胳膊往外拖,還未拖到書房門口,她口中“嚶”地一聲,好不容易活轉了過來。

她雙眼迷離著,囈語似地幽幽問道:“我這是身在陰曹地府了麼?”

夏西南扭頭咳嗽一聲,道:“差不離啦,一步之遙!褚姑娘!”

一眾蒙麵倭人寡不敵眾,現已被砍殺的差不多了,院中躺了一地的死人。一個侍衛進來稟報:“埋伏的倭人共有十名,死傷七名,逃%e8%84%b1的是兩名武藝高強些的。還有一名在混戰中忽然不見,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懷玉陰森一笑:“在我的眼皮底下,他能逃到哪裡去。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此人給我找出來。”

眾侍衛領命,將宅子內外都搜尋了一個遍,許久,仍是沒有找到。懷玉冷笑。夏西南便道:“臣聽聞,在倭國有種忍術,若是習得此術,便可來無影去無蹤,總之天地之間,來去自如,隨心所欲,那不見了的倭人,怕不是會忍術的忍者罷……”

癱在書房門內無人管的青葉此時揉著%e8%83%b8口,柔柔弱弱地與夏西南道:“煩請你去舀些涼水給我喝,%e8%83%b8口難過得很。”

夏西南看了看懷玉的臉色,又犯了憐香惜玉的毛病,同她說道:“生水哪裡能喝?等下我叫大夫來給你瞧瞧。”

青葉搖手道:“不用,我這是老毛病,隻要喝些涼水便能好。”

夏西南又道:“涼茶也有,我叫人給你倒些涼茶罷。”

青葉便像使小性子的孩童般執拗:“不用,我隻要涼水。”

夏西南還要再勸她一句,懷玉微笑,抬手製止夏西南,對適才回話的侍衛道:“東升,你去灶房裡給她舀些水來。”

喚做東升的侍衛點頭,轉身出去,到灶房門口,卻慢慢抽出腰間的長劍來,灶房裡的水缸又深又大,眼下滿滿的一缸水,水麵上飄著個舀水用的葫蘆瓢。水麵似有波紋,葫蘆瓢也隨之微不可見地輕輕波動。

東升用劍去挑葫蘆瓢,劍還未伸到水缸上方,忽然間從水缸裡“嘩啦”一聲猛地跳出一個水淋淋的人來。眾人齊聲驚呼,隨即一擁而上,水鬼也似的結月潤無心應戰,出手就是兩敗俱傷的招數,逼退一眾侍衛後,瞅個空子,一躍跳上房頂。東升揮手,幾支箭弩直直釘入他的脊背與大%e8%85%bf上,他口中慘呼一聲,身形滯了一滯,拔%e8%85%bf飛逃而去,一堆侍衛自然呼啦啦地跟在後麵去追趕。

青葉忽然覺得心中一空,身子便沒了力氣,索性閉眼癱在地上養神,耳邊聽得有人悄聲退出書房,再輕輕帶上房門之聲。片刻過後,又聽到有人慢慢踱到自己麵前,輕輕蹲下。

那人走動時帶起布料摩攃的細碎聲響,想來他身穿的乃是寬袖長袍。他身上還有淡淡的清爽的、屬於年輕男子的味道。她曉得是他。她有做大廚的天分,嗅覺比常人要靈上幾分,加之她前不久曾在那人的膝頭上坐過,也在那人的懷裡依偎過。

那人蹲在她麵前不言不語,她卻知道,他定是眯縫著眼睛正在細細地打量著自家,麵上必然還掛著冷冷的笑。冷不丁地,她的臉頰被一個細長滑涼之物抬起,她驀地打了個冷顫。^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這細長滑涼之物像是馬鞭的手柄,為牛皮所製,有股淡淡的汗腥氣,想來是他經年所用之物。

青葉睜開眼睛,不知何時,書房內隻剩下她與懷玉二人。

懷玉神色淡淡,眼波不興,麵上看不出任何不悅,然而卻也稱不上和善。細牛皮所製的馬鞭在他手掌上纏繞數圈,馬鞭的手柄緊緊地貼著她的臉頰。她覺著被人用馬鞭手柄挑起臉頰十分的屈辱,想要彆開臉去,他卻暗中用力,硬生生地把她的臉給扳了回來,逼著她看自己的眼睛。

到此時,他方才冷冷開口說話:“對於今夜之事,你可有話要對我說?你到底是什麼來曆,自己都老實招了罷。休要讓我對你用刑。”

☆、第27章 褚青葉(二十五)

她白著一張臉,輕聲道:“我說了,殿下又不會相信,何必再問?”

他笑道:“你不說,又怎會知道我不信?我信與不信,要取決於你所說的是真是假。”

她想了想,從善如流道:“民女姓褚,衣者之褚,青青草木葉之青葉,因為生在草木繁盛的七月,所以得了這個名字。你把我綁來做差役的那日,恰好是我十九歲的生日。至於我要對你的說的,就是那倭人扮作的仆役我並不認識,今晚之事,我絲毫也不知情。不過,”她無力地笑了笑,“想來你必會遣人去查,又何必要我再費這個力氣?”言罷,闔上雙目,一言不發。

他點點頭,道:“我隻問你,下毒一事,你又如何解釋?你既然下了毒,為何還要往麵裡夾纏發絲?你不過才來過兩回,便已打聽出我的飲食喜好,又以此來警示於我,倒叫你費心……不過,不要讓我對你用刑,自己如實招來罷。”

她睜開眼睛,偷眼去瞧他的書案,那碗麵已被撤下。她便笑問:“怎麼殿下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他冷冷地睥睨她一眼,站起身,鬆開手中馬鞭,任鞭尾垂到地上後,再猛地拎起,往她身旁的地磚上一揮,“啪”地一聲銳響,鞭子雖未抽到她,但腰%e8%87%80處卻被鞭尾掃到,如針尖紮的一般,又疼又癢,她嚇得一哆嗦,顧不上去抓撓,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坐直,抬手護住腦袋。

“跪下!”

她家無父母尊長,已有許多年不曾在人前跪過了,因此彆彆扭扭地不肯跪,卻又懼怕他手中的馬鞭,隻得慢慢騰騰地盤踞在他麵前。她小%e8%85%bf和腳掌並在大%e8%85%bf外側,而%e5%b1%81%e8%82%a1則貼著地麵坐在兩條小%e8%85%bf中間,若是尋常,這個半跪半坐又非跪非坐的動作倒也可愛,然而此時看來,卻讓人看著牙癢癢。

“跪好!”

又是一聲厲喝,她便也跟著又哆嗦了一下,這才咬著嘴%e5%94%87,抬起%e5%b1%81%e8%82%a1,不情不願地跪直了身子。

他手執馬鞭,居高臨下,半垂了眸子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