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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062 字 1個月前

得,我曉得。我囉嗦些是有的,但是大事上卻都插不上嘴的。你放心罷!”

青葉回了家,秀一早已不在,院角的藥渣子也收拾得乾乾淨淨,臥房中的地鋪也不見了,她千年不疊的被褥竟也被疊放得板板正正,堆在床上。

她一覺睡到正午才起身,忽然想起來今兒是七月十五,慌忙梳洗打扮了,跑到大街上去等著,還好沒有錯過虛雲唱曲兒。他今日唱的果然是“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一曲。今日街上人少,虛雲從鎮西一溜煙地跑到鎮東,身後還跟著幾個頑童,頑童們拿著小石子往他身上丟擲嬉鬨。鎮上人聽得多了,並不出來看熱鬨,聽他唱著跑過,也不過搖頭歎一聲“真是糊塗和尚”。

虛雲跑過去後,青葉才發覺他後背竟有一片淡紅傷痕,不知為何人鞭笞所致,青葉拿著帕子,心裡一疼,又儘情地淌了一捧熱淚。正在淚眼朦朧之時,忽有一輛駛得正急的馬車在她身旁猛地停下,青葉倒嚇了一跳,趕緊跳開幾步。侯懷成從馬車內探出頭來,歎了一聲:“褚掌櫃的真乃性情中人。”

青葉微微心慌,並不答話,隻是一臉戒備地向他屈膝福了一福。懷成仔細端詳了下她的臉,微微一哂,隨即歎道:“我也略略聽說過這虛雲和尚的那些風流事。可歎可憐!可憐可歎!自古以來,用情至深之人,往往難有好下場,那虛雲所愛之人如是,虛雲如是……我那個苦命的三弟媳婦亦如是……”

青葉心中又是一疼,抬眼去虛雲,他已跑得遠了,僅有%e5%90%9f唱聲夾雜著頑童們的嬉鬨聲若有似無地隨風傳來。她呆立片刻,才要轉身走,卻見懷成不知何時已下了馬車,站到了自己麵前。他抬手作勢要為她理一理被風吹散的亂發,她趕緊退後幾步,然而臉蛋還是被他碰了一碰。

懷玉笑道:“褚掌櫃的,聽我的一句話:我那三弟,他不是你的良配……咱們總還是有那麼一段緣分在,”他手指向虛雲跑去的方向,“我隻盼著將來你不會是……”

青葉拿帕子擦了擦他適才碰過的地方,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懷成在她身後又道:“我過陣子要回京了,此一彆,不知道可還有再見之日——”

青葉站定,回身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放心,我會記得時常燃上三柱高香,求佛祖保佑我與你永無再見之日。”

七月十六,正是初伏前後,熱浪襲人。青葉早起卻覺著脊背發寒,手足微冷,煩躁口渴,想來是中了暑,便去同仁堂抓了些藥回來煎了喝了。在房中躺了大半日,飯館未能開張。

七月十七,去盧家米糕鋪子坐了一坐,這一陣子濕熱難耐,盧娘子生了病,盧秀才帶著她去求醫問藥,一整日都未到米糕鋪子來幫忙,青葉白坐了大半日,心中不樂,悵悵而歸。這一日,飯館還是未能開張。

七月十八,甘仔來上工,青葉交代他道:“我飯館已開夠了,過幾日便要去投奔四海哥了,你若想開飯館,自己做東家,我這店鋪便賃給你,你何時掙了銀子何時再給我租金,若一輩子掙不到錢,那我一輩子都白賃給你;七裡塘人家這個名字你改掉也好,用下去也好,一切隨你。”

☆、第24章 褚青葉(二十二)

甘仔忙道:“我也想做海盜,我陪你一起去投奔四海哥。”

青葉氣得猛彈他的額頭,訓斥道:“你年紀小小,成日裡不想著怎麼上進,隻會琢磨些歪門邪道,將來不說娶媳婦,隻怕你小命也難保!”

甘仔護著額頭生氣道:“你怎麼不說你自家?隻許你去做海盜夫人,卻不許我去學些有用的本事?我若做了海盜,看這七裡塘鎮誰還敢欺負我和我姐姐!”

青葉歎氣道:“傻子,我同你不一樣,我不去投奔四海哥就沒有活路啦。你去做海盜,將來說不定也就沒有活路啦。”

甘仔聽不懂她這番話,回去跟芳阿及老娘說了青葉要將飯館白賃給自己一事,芳阿與他老娘自是高興不已。次日,芳阿便擰著甘仔的耳朵過來,對青葉謝了又謝,歡喜道:“若他能做了飯館掌櫃,我今後便辭了浴肆過來幫他的忙。”

七月十九,七裡塘人家又開了業,因這一陣子歇了開,開了歇,折騰得有些勤,原本客人就不甚多,這下子更是少得可憐,午市隻做了三兩個熟客的生意。客人走後,青葉正在後廚收拾,甘仔跑來,往她麵前一跪,磕了三個響頭,她這才想起,今兒是自家的生日。午飯就下了兩碗長壽麵,與甘仔兩人一人一碗吃了。

用罷飯,甘仔與青葉兩個閒極無聊,在店堂內大眼瞪小眼,相互看得厭了,便各搬了小板凳坐到門口的銀杏樹下乘涼,品評來往行人。

路西踱過來一個路人,甘仔便道:“這人不是鄰鎮吳老財家的兒子麼?聽說他家裡有的大小老婆好幾個,居然還要來逛浴肆,逛就逛唄,出來時還有一群姑娘送到門口,嘖嘖嘖……他眼泡有點水腫,眼珠子裡頭都是紅絲,腳步虛浮,我看他不是喝多了就是縱欲過度了,大白天日的,嘖嘖嘖……”

青葉便附和道:“好眼光,有見地。”

吳老財的兒子回身惡狠狠地盯了甘仔一眼,腳步踉蹌地飛跑了。青葉與甘仔又坐在樹下看花看草看%e9%b8%a1啄蟲。許久,又有一人打七裡塘人家門口經過。甘仔道:“這不是鎮南的苟家啞巴麼?可憐見的,他爹娘花了棺材本兒給他買了個江西還是雲南的小媳婦兒來家,還不出兩個月,那小媳婦兒就同張霸天睡到了一塊兒,張霸天一到他家裡來,他就要被他媳婦兒關到家門外,不得進家……唉,真是旱得旱死,澇得澇死。作孽呀作孽……”言罷,搖頭歎息不已。

青葉捂著嘴笑了一陣,又一巴掌扇到他腦袋上去:“小小年紀,叫你不學好!叫你不學好!”

不一時,又從路東慢慢地走來一個手執團扇的女子,甘仔道:“這個胖乎乎的婆娘看上去年紀已三十出頭,穿戴打扮不好不賴,走動起來,能看見身上肥肉顫動,顴骨下也有兩團橫肉,一雙眼睛又大又圓,跟牛眼似的……還挎著個籃子,看不清裡頭裝的是什麼——喲,這不是菊官麼?你又有何貴乾哪?咱們好幾天都沒有客人啦,沒有銀子給你啦!”

青葉吃吃小聲笑,菊官氣惱,伸手往甘仔腦袋上一拍,罵道:“死小鬼!再敢編排你老娘,你老娘我掐爛你的嘴!”伸手從籃子裡摸出個紙包,哼道,“我就不能來給青葉妹妹送壽禮!”

甘仔笑嘻嘻地接下紙包,打開一看,原來是壽桃與發糕這兩樣。甘仔問道:“你果真不要銀子,隻是給青葉姐送壽禮?”

青葉也笑道:“今兒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菊官搖著扇子,嗤道:“瞧把你們兩個嚇的!至於麼?今日好叫你知曉,你姨嫂我也不是那種眼中隻看得到銀錢的人——哎呀,這黃花菜都老了,你兩個好生敗家,竟然不曉得采了去曬曬,等著人家來偷麼!”言罷,將擋在黃花菜前的甘仔趕到一旁,不管老的嫩的,揪了滿滿一籃子花朵,這才搖搖擺擺地走了。

甘仔掰了一塊發糕吃了,覺著味兒不錯,便遞一塊給青葉,青葉不要,說道:“你都帶回去給你娘吃罷,菊官做的發糕在七裡塘鎮也算得上是頂頂好的。”

甘仔問:“既然好吃,你怎麼不要?”

青葉笑道:“她這個人小氣得很,從前我在她家過了好幾年,她從來不舍得做給我吃。她家的幾個小孩子過生日,她就偷偷地做,再背著我給她家的幾個小孩子吃,姨兄看我可憐,便時常偷偷塞幾塊給我,我覺得好笑又難過,哪裡還能吃得下,都悄悄地丟掉了。到了現在,自然更不要吃她的東西了。”

甘仔生氣道:“那你還回回都給她銀子!你怕她怎地!跟四海哥說一聲,砍了她的頭也沒人敢說什麼!”

青葉伸手揉亂他的頭發,笑道:“姨兄人還好,我看她對自家的幾個小娃娃倒也還好……”

甘仔不語,將紙包往地上一摜。與他的東家兩個繼續盯著路上行人看。

過了許久,路西又走過來一個男子。

青葉眯著眼,說道:“這個人必是個倭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甘仔瞅了瞅,問:“你怎麼知道?”

青葉得意地哼笑一聲:“他頭戴草笠,想來是想要遮掩……走路時又目不斜視,腳步飛快,跟一陣風似的,咱們七裡塘鎮的人,走路時都慢騰騰的,東瞧西瞧的,哪怕著火了也快不起來。”

甘仔驚歎:“你從人家走路的樣子都能看出來是倭人?”

青葉笑道:“騙你的,你看他腰間掛著倭刀不就知道了麼。眼下除了倭人,誰還掛把倭刀在身上呢。”

結月潤走近,冷冷地睃了甘仔一眼,青葉便向甘仔道:“今兒也歇業了,你回家去罷。”

甘仔這個看看,那個看看,不動。青葉便笑道:“這個人是我認識的,不妨事,你走你走。”

甘仔便收拾走了。結月潤負著手往裡去,青葉也跟在他身後,二人進了店堂後,他謹慎地看了看四下裡,這才說道:“十日之限已過了大半,你怎地一點動靜也沒有?你可知道,若是敢對我耍花樣,後果會是如何,想來不必我再三地囉嗦與你聽罷?”

青葉乜他一眼:“急什麼,不是還有好幾日麼?我既然答應你了,自然會儘力去做。若是成不了事,大不了賠上我一命。”

結月潤聽得她如此說,哼了一聲,又換了語重心長的口氣道:“你心裡既然有數,那最好不過。你要知道,你做了這件事,便是幫了嶽父大人一個大忙,無論如何,他總是你的父%e4%ba%b2,你身上淌著的畢竟是——”

青葉不耐煩道:“莫要再跟我說這些無用的,我誰也不幫,我隻為我自己,我做成這件事,你記得永不再來找我就行了!”

結月潤不悅地睃她一眼,叮囑了一句:“聰明的話,也不要想著逃跑,我想不用說,你應當也知道,你如今的一舉一動皆在我的掌握之中。”言罷,又深看她幾眼,這才轉身離去。

青葉呆立片刻,回房中找出那日借來的一身衣裳,衣裳她已洗過曬過,隻需疊好即可,遂找來個包袱皮包好。對著包袱又悶悶地發了好一會的呆。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然黑透,胡亂做了晚飯吃了,才要去找燈籠出門,卻見門口懷玉帶著夏西南及幾個侍衛慢騰騰地踱了來。

青葉微微歎一口氣,她這飯館如今跟天宮的南天門似的,成了各路神仙來來往往的必經之地。

青葉從櫃台後取出包袱,遞給夏西南:“正想著要去還衣裳,可巧你來了。”

包袱被懷玉伸手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