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開著空調，卻讓人覺得比外麵的高溫天氣要熱上許多，顧晉辰將手中的文件收了起來，抬眸看了一眼後視鏡裡陳子昂黑沉的臉。

打破僵局，問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會議還要繼續嗎？」

陳子昂側眸，略帶著怒氣的嗓音擲地有聲：「取消。」

半個小時前，他們正在會議室裡商討合作項目，所有人都將手機關閉或調成了靜音。顧晉辰在開會的時候，都會習慣性的將手機放在助理那裡，姚芫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陳子昂正在說話，助理將手機遞給顧晉辰，他隻看了一眼便看向一旁的陳子昂，然後掛了電話。

顧晉辰不知道的是，陳子昂發現了他探究的目光，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將手裡的鋼筆擰上筆帽，語出驚人道：「顧總有電話嗎？可能是要緊事，您先處理。」

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下來，顧晉辰微微一笑，朝著會議室裡所有人頷首示意，拿著手機一邊走出會議室一邊回撥了那個號碼。

而就在他前腳剛走，後腳陳子昂便跟了出來。他雙手插.進褲兜裡，就那麼背靠著玻璃窗聽著顧晉辰打電話。顧晉辰每說一句話，就會看一眼他臉上的神色，隻可惜他一隻將情緒隱藏得很好，始終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丟下整個會議室的工作人員，陳子昂開車載著顧晉辰直奔與姚芫約定的地點。一路上陳子昂雖不說話，但從車速和時不時在紅綠燈前急躁的急剎車，可以看出他此刻複雜的心情。

這麼多年了，陳子昂一直對姚芫的事情耿耿於懷，他不說不代表顧晉辰不清楚。一個男人隻有在自己在意的女人那裡，才會失了分寸丟了原則。而一個男人總是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愛那個女人，卻又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那必定是愛入骨血了。

車子裡一度又安靜下來，顧晉辰將安全帶繫好，拿過陳子昂手中的那一份稿件看了起來，期間漫不經心地說道：「她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她在哭。」

沉穩的聲音，聽上去似是從遠處傳來，陳子昂身子猛然一震，握著方向盤的一手狠狠地收緊，逕自陷入沉思。

「心疼了嗎？」輕而堅定的聲音。

「沒有」陳子昂回過神來，眸色換上清明，啟動車子將車開上路。

「你還替她瞞著我什麼？」目視前方，陳子昂雲淡風輕地問道。

「那些事情，你總會知道的。」頓了頓，顧晉辰挑了挑眉，又說了一句：「我答應過她，不會告訴你。」

顧晉辰一直是一個有原則的人，答應過的事做下的決定就一定會堅持。陳子昂自是瞭解他的性子，也想過必然不會從他的嘴裡套出話來，「那就讓我慢點知道。」

顧晉辰幫著姚芫瞞著他多少事情，陳子昂心裡沒底，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卻又害怕知道那個答案。

第二天陳子昂就接到王先謙的電話，姚芫請了半個月的假，準備將手頭上的工作轉交給許茹雲處理。

王先謙在電話那頭詢問陳子昂的意見，批還是不批他暫時拿不了注意。陳子昂靜默了片刻，才說了一句話，「如她所願。」

接下來的幾天，姚芫不去上班的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子規最近睡眠好了許多，經常是一覺就到天明。心情也開朗了不少，即使這樣，姚芫還是放心不下。陸兆也很明白她做母親的心情，週六的時候，抽空帶著母女二人去了一趟聞西的治療室。

聞西還是第一次見到陸兆，從陸兆陪著姚芫母女進門開始，他就一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男人。可能是職業關係，陸兆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針水味道，身上的襯衫很整潔沒有一絲褶皺，這一點讓聞西立刻想起一個人來。

陳子昂也是這樣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身上的衣服總是乾淨整潔。先入為主的思想，總是讓他控製不住地拿陸兆和陳子昂作比較。

陸兆蹲在地上陪著女兒玩積木，乾淨的手指白皙而分明，聞西啜了口茶，意味深長地看著坐在對麵的姚芫。她正垂眸，認真地看著父女兩玩遊戲。時而抿著嘴笑，時而專注地凝眉。這樣的女子，動如脫兔靜如處子，說實話她與陸兆也是相配。

可是說兩人時夫妻，看上去又少了點什麼。平淡之間，和普通朋友沒什麼區別。聞西不再打量陸兆，看向姚芫，試探性地開口：「你和陸先生很相配。」

姚芫倏然一笑，「我們已經離婚了。」

語氣平淡，沒有一點複雜的情緒。讓聞西覺得自己過於八卦了，他抿著嘴附和道，「不好意思。」

「沒關係。」姚芫搖搖頭，並不在意。

他實在想不通，陸兆為何會願意和她離婚。

聞西又看向陸兆，他正好抬起頭來，觸及到聞西的目光，陸兆謙和地點頭。不動聲色地起身將女兒抱起坐在姚芫的身旁，輕聲問道：「子規應該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姚芫點頭轉向聞西，「聞西，你要一起嗎？」

聞西笑著擺手，「不用了，今天有約，改天我再請你們。」

和聞西道別後，三人找了一家粵菜餐廳就餐。子規很喜歡這裡，餐廳的粵菜做得很好，每次吃過都會讓人流連忘返。他們在大廳找了個中間的位置坐下，點了四五道特色菜。因為陸兆在，子規的話比平時多了兩倍，偶爾問了一個問題，會連續問兩遍，一遍問媽媽姚芫，一遍問爸爸陸兆。

遠遠望去，他們這一桌其樂融融，惹人艷羨。

餐廳門口，從車子裡出來的聞楠往前走了一步，挽上身邊男人的手腕。他並沒有注意她，視線從始至終都停留在餐廳裡某個位置。隨著他的目光看去，聞楠最先看到的是姚芫彎起的嘴角，她柔和的目光看著的卻是坐在她對麵的另一個男子身上。

聞楠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陳子昂的手臂在顫唞，她抬眸去看他臉上的表情，看到的隻是一副毫無血色的冰霜麵容。

他毫無波瀾的雙眼終於回到她的身上，聞楠笑著對他，他亦笑了。嘴角處噙著的微笑，意味深長。他帶著聞楠走進餐廳，路過一桌又一桌的客人，直至穩步走到姚芫身邊時，聞楠的眉不自覺的皺起，視線在陳子昂與姚芫之間打量。

陳子昂熟視無睹地帶著她從姚芫身邊走過，聞楠眼角的餘光瞄到，姚芫臉上泛起一絲錯愕。聞楠內心是喜悅的，當然她的臉上也勾著一抹毫不掩飾的笑容。隻是這笑並沒有維持多久，突然一聲清脆的童音響起，身邊的男人也暮然駐足。

「超市叔叔。」

第018章

「超市叔叔。」清脆嬌軟的童音。

陳子昂循著聲音低下頭，一個小人正揪著他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瞪瞪地看著他。

「超市叔叔，我叫陸子規。媽媽說，子規是一種叫杜鵑的鳥。」小女孩努力地仰著脖子說，然後伸出五個短小的手指，自己低頭看一眼，確認無誤後急巴巴地伸了出去，「還有，我今年五歲了。」

陳子昂眼睛異常的幽深，神色也異常的複雜，%e8%83%b8口傳來似被火灼燒過的刺痛感。這一幕那麼地熟悉，熟悉的讓他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我叫沈白。你知道沈從文吧，我就和他一個姓，白是白色的白。」

=思=兔=在=線=閱=讀=

「我叫陸子規。媽媽說，子規是一種叫杜鵑的鳥。」

記憶中的兩個聲音重合在一起，陳子昂的目光隻留在女孩的身上，旁人的目光卻都在他的身上。

姚芫被子規這麼突然的行為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趕緊起身上前去拉女兒，還沒開口訓她，子規已經歡快地喚她，「媽媽，這是真的超市叔叔。」

陳子昂抬起頭，眼睛直逼向姚芫。沒有等到她開口說完，逕直蹲在子規的身前，問道：「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子規誠實地搖頭，然後又突然點頭，急不可耐地說：「不過我看過你哦，在超市的門口還有在家裡的電視機上。」

「是嗎？」他的聲音清清淡淡地，帶著一點探尋的意味，但不是衝著子規，而是呆呆站在那兒像是沒了靈魂的姚芫。

「是的，是的。」子規拚命地點頭，微笑的時候眼睛都瞇成一線，牽著姚芫的手扯了扯，「我媽媽也看到了。」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單純的，乾淨的，潔白無瑕的。沒有對與錯，沒有複雜的思量。子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讓在場的四個大人各有所思。姚芫茫然地看著女兒，目光避開陳子昂卻撞到了聞楠。

和往常一樣，聞楠化著精緻的妝容，艷麗而嬌媚。她比姚芫要小幾歲，可是這樣一對比，倒顯得比姚芫成熟幾分。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帶著嫉妒帶著煩躁。麵無表情，和陳子昂一樣的淡薄清冷。

姚芫收回自己的目光，將女兒拉在身後，「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打擾到你們了。」

「沒關係。」簡單的三個字，說得極輕巧。

陳子昂的話音剛落，子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還有小聲的抽氣聲，「媽媽，你捏疼我了。」

姚芫一愣，才發現自己拽著子規的手用力了。趕緊轉過身蹲在女兒的身前，將她小小的手攤開檢查，「對不起，還疼不疼？」

「不疼。」子規搖頭，然後皺著小鼻頭看著陳子昂，說了一句讓在場的人再次尷尬的話，「媽媽，你不喜歡超市叔叔嗎？」

姚芫覺得自己的耳邊出現了嗡嗡聲，腦子一片空白。子規急巴巴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身後是陳子昂和聞楠，雖然她看不見他們的表情，可是卻能猜出他們的心境。

她，該如何回答呢？

她的雙手在顫唞，顫唞到站在她身後的陸兆都注意到了。陸兆上前將女兒抱在懷裡，又伸手將姚芫從地上拉了起來，轉身對已經站在一起的陳子昂和聞楠說：「陳總也是和女朋友來吃飯的嗎？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真是巧。」

陸兆解圍，姚芫雖一時收不住內心的慌亂，但還是盡量快速地將自己的情緒穩下來。感激地看向陸兆，正好他也回頭看她。兩人微微抿著笑對視一眼，在外人看來卻是恩愛非常。

陳子昂一雙眼沉如深海，靜靜地望著三人。左手臂間再度被一隻纖細的手挽著，陳子昂低頭看了一眼，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