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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宅 金唐 4192 字 1個月前

寺,一個尼姑廟淹月庵,都是方家常往來的兩處廟宇。」

哪裡能不記得,隻是小時候她甚少住在方家,每回年節也少去這兩處地方,可在方家卻時常聽人提起來。

「聽說已經快修好了,過不了兩日那庵裡就要請方家上下去食用齋飯了。」蘇媽媽緩緩冷笑了聲,「聽說這次老太太為了小姐,又自己私下裡貼了好些錢在裡頭,權當是給小姐積福行善了。」

尋仙沉默不語,可嘴角卻浮了些許笑意,這笑意不甚濃烈,甚至是帶了幾分鄙薄。「到時候真的是全家都要去?」

蘇媽媽一想,立即問道:「小姐是想要去?」

尋仙望著她點了下頭,蘇媽媽也就瞭然了她的意思,兩人再不多言半個字。

且說晚飯,尋仙照舊用得清淡,隻喝了小半碗薄粥就叫去睡了。她沒弄清楚老太太到底是叫人下得什麼毒,那樣的凶險,即便到了現在也渾身乏力沒有恢復到先前的狀態。這一日也見了不少人說了不少話想了不少事情,這會天色才稍稍暗了下來,就被重重倦意侵襲來。

她在床榻上沉沉睡了一覺,等翻了個身睜開眼的時候,見屋內隻亮了一盞幽幽的燭台。那燭台外罩了層厚紗布的燈罩,使得透出來的光暈更加昏暗。可正是這樣的亮度,在晚間睜開的時候才不會被這驟然的光亮閃到。

尋仙看了眼下頭,是袖袖睡在鋪著的被褥上守夜。她心中想著事情,再翻來覆去也不能合眼,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尋仙起身拿了衣架上的披風披在身上,跨過袖袖才剛要伸手才剛開窗戶。外頭一陣涼風旋即湧入,鑽入衣領,順著脖頸涼了下去。

外頭正是月色撩人,而滿院寂靜,隻聽見夜風吹拂而過草木枝葉相互摩挲的沙沙聲響。銀光色的月華淡淡的傾洩下來,彷彿入眼的一切都靜謐了起來。

尋仙低下頭,看見不遠處正有一人立在白蘭樹下,那人欣然俊逸,竟然是要比月華之下潔白的玉蘭更叫人覺得遺世無雙。那人也看著他,逆光而立看不清麵上神情如何,可能感觸到那目光是一直落在尋仙身上,沒有半點輕浮華躁。

此時此景,方尋仙恍惚之中又想起了昔時年少的光景,心中一動。她斂了斂心緒,正想到有事情要問他,遂轉身輕手輕腳的開了門出去。

站在外頭的正是穆舟,他身上的衣裳暗沉,再如墨黑夜中並不鮮艷,可那張臉卻如玉一般。他見到尋仙出來站在他麵前,也不先開口說話,隻是緘默的看著她,目光如水。

尋仙如何不能察覺他眼眸中流轉出的情愫,逃避似得低下頭。隔了片刻才噙著笑,聲音故作輕快的問道:「原來穆公子這樣喜歡半夜三更的同人見麵嗎?」

「……」穆舟失笑的看著她,語聲清朗、慢條斯理,低低的入耳舒適:「我知道你有事情想要知道,就來了。」

原本並不是一句情致綿綿的話,好像理所當然,可偏偏落在耳中,就開出了旖旎的花來。方尋仙抬頭看著穆舟,漆黑的眼眸像是小鹿一樣帶著懵懂和驚訝。過後驟然半斂眉眼起來,竭力維持著平穩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穆舟哪裡會不知道她問道是什麼事情,聲音低醇:「這事情定案了,將來才可以……還你爹娘一個公道。」

尋仙心頭一震,隨即抬起頭來看著他。她深吸了口氣,神色複雜變幻,臉上閃動不確定的艷光。她從未想過這案子背後,竟然是有他這樣的心思和安排在裡頭。

當初他爹身上也有個地方官職,可正擋不住陰謀傾軋。然而要一個朝廷的官員死亡,也需經過一番周全算計。當年她在方家因為陸衡玉的事情憤而離開,一人去朔州。殊不知那個時候,早一步離開的方重青已經被人拿住了。後來尋仙再見方重青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直至三年後出了遮島,尋仙才知道他爹在任上無故失蹤被不被深究死因,是因為被方家上報了意外墜馬而亡。這事情就那樣鬼使神差一般的被遮掩了下來。

若不是當初被抓關起來後親眼見到了方重青的屍身,她恐怕也不敢相信方家上下竟編了這樣荒唐借口來。

難道說……穆舟知道這一切的背後,真正主事的人到底是誰?

尋仙隻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她伸出手死死的揪住了穆舟手臂上的衣料,一字字艱難的追問道:「你知道——你知道對不對?方家可恨,可那要找玉匣的人更可恨!你知道是誰對不對?」

當初緘王爺派人將她從遮島帶出,休養數月後又送她回方家的時候,她也曾經疑惑過。既然三年前的事情,方家上下不少人怕是知曉內情,又怎麼可能毫無芥蒂的接她回府?又怎麼可能相信那一番她失憶流落在外的說辭?

原因隻可能是一個,當年根本就有幾方勢力牽扯在裡麵,方家勾結了陷害她爹的是一方,而捉了她的則是另一方。隻可能是這個原因,幾方勢力交錯在裡頭又互不相通消息……才可能使得方家不知她失蹤的真正原因,也使得緘王爺能這樣光明正大的安排她回府。

穆舟長眉微皺,隔了片刻道:「再等等——」停頓片刻,像是再斟酌該如何表述,「等緘王回了京,這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尋仙深吸了口氣,抑製著自己的情緒,咬牙,許久才憋出一句:「好。」若說不好又能如何,玉匣背後是朝廷勢力,事關天家遠不是她一人之力能去乾擾的。既然穆舟說了這話,她就願意靜待結果。玉匣早已經和她的命運聯繫在一起了。

隻是……為何穆舟仍留在方家尋玉匣,分明老王爺的差使並未將東西送至。尋仙心中想著這事情,便不住出聲詢問。

「那更夫當年所劫的東西中根本沒有老王爺囑托送去方家的玉匣。不過……這案子隻能了斷在他身上,玉匣的下落不明也隻能歸咎在他身上。」穆舟低聲說道,氣度沉靜雍容。

尋仙知這番話背後定然還有另外一番打算,隻是那些事情都離得她太遠,她著眼的也不過是方家而已。「玉匣……一定是在方家?」

穆舟點了點頭,星眸似淵。

尋仙輕輕歎了口氣,「我會查下去的。」

☆、淹月庵

過了兩日,方家上下女眷前往淹月庵服用齋飯。原先尋仙不在此列,可最終是大太太去說服了老太太。一大早到了方府大門外,大房的大少奶奶薄氏同尋仙站在一道,帶著淺淺的笑,放柔了聲音:「老太太對娘千叮嚀萬囑咐過,你就同咱們同坐一輛車,也好方便照應。」她自從守寡之後甚至沒有出過方家大門,這次雖隻是去庵裡頭用齋飯,卻也抑製不住的愉悅。

大太太點了頭,道:「正是這話。」

二太太帶著方言葦姍姍來遲,見了大方正拉著方尋仙親親熱熱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她心思一斜,拉著方言葦上前笑了道:「大嫂今個要怎麼安排馬車?叫我看,不如讓她們幾個小的坐在一處,好自在說話,若是咱們幾個長輩參合在裡頭,倒是讓她們拘束了。」她臉上笑滋滋的,心中卻是怕大房籠絡了方尋仙的心,須知這四丫頭可是如今老太太眼前的第一紅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方言葦方聽她娘說這話就曉得她話中的意思,可麵上卻是故做了愁態嘟囔道:「娘怕是自己嫌我鬧,才將我撇出去的。」

幾人遂笑了開來,最終大太太應了這提議,自己同二太太上了第一輛馬車。那二太太上了馬車,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撩開車簾子望著後頭排列著的幾輛馬車看了一眼道:「去問問四太太,要不要來和我們一塊坐,還有五小姐要不要和姊妹們一塊?」

那丫頭應了話立即往後麵馬車去,而同二太太坐在一輛馬車的大太太卻沉%e5%90%9f不語。二太太見她神情收斂,瞧不出一絲鋒芒,聽自己這樣細緻安排也沒半分過問的跡象,也悄悄按下了要顯擺自己當家的身份。那丫頭過了會回來回稟道:「回太太,四太太那邊說已經上車就不再換了,叫奴婢多謝太太的好意。」

二太太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放下簾子。且說這車中光線並不明亮,不一會兒車馬轉動,緩緩朝著前頭行進了起來。二太太這連日來不知道聽了多少大房入嗣的消息,可她自從接手了家中中饋之後就再沒有踏進過大房的院子一步,也沒多說過半句話。縱然她現如今要打探大房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也不能隨意親近了去問。不過,眼下卻是極好的機會。這去淹月庵尚有一段路程——

許氏在心中將要說的話從裡至外醞釀了一番,再餘光偷偷打量了大太太,見她正閉目養神著。她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兩聲後才小聲道:「大嫂那事情怎麼樣了?選了宗氏裡哪家的孩子?」

大太太隔了片刻才慢悠悠的睜開雙眼,目光在許氏臉上掃了一眼。分明是一雙再和善不過的圓眼,可這陡然之間卻叫人覺得帶著睿智瞭然的光。「事情已經回稟了老太爺,老太爺還未首肯。再則選哪家的孩子,將來也定是要讓老太爺抉擇的。」

許氏訕訕的笑了兩下,原本是要探摸虛實的,卻不想被大太太不痛不癢的打了個太極。「前些日子還和二爺說了,如是能成事,也得虧了大哥泉下有知。」許氏見這大嫂仍是年輕時候的脾氣,心裡頭越發不是滋味。分明自己現在要比她好上許多,卻仍然覺得在她麵前要遜色得多。

再說尋仙同薄氏與方言葦三人同乘坐一輛馬車,三人年歲相差並不算大。起先薄氏仍然有些矜持,可過了半程的路,倒也是放開了。日子熱了起來,車窗上簾子也換成了竹篾編的。那縫隙又留得大,饒是垂擋著也能從裡頭看清外麵的光景如何。

等出了城,尋仙就將那車簾捲了起來,好叫外頭清新的空氣透進來。她拿著扇子在自己麵前扇了兩下,對著餘下二人說道:「我原先以為這淹月庵不遠的,怎麼走了這麼長時間?」

方言葦是常跟著大太太去的,自然清楚這路程長短,聽了尋仙這話便笑著挪揄道:「這才走到哪,後頭等進了山,雖也有馬車道,也比現在要顛簸崎嶇不少。你不知道,這但凡有些名聲的寺廟道觀總不會建在城中鬧市。」

尋仙歪著身子靠在車廂上,手中的那把扇子漫不經心的扇動著,問道:「那圓通寺也一樣嗎?」

方言葦點頭,將身子也探了過去,伸出手朝著外頭一處指著道:「那圓通寺在那個方向,你瞧見沒,淹月庵在那邊,這一廟一庵也算是隔山對望了。」

尋仙順著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忍不住被她這話逗得咯咯笑了起來,「難怪二太太不原同你一道。」

方言葦也知這言語之中透露出了不妥當,甚少顯露少女的嬌態吐了吐%e8%88%8c頭道:「這話的確不該,這圓通寺和淹月庵早就有過節在裡頭,附近的百姓也都避諱著從不將這兩處地方擱在一塊說。我若是在家裡頭說這話,定要被打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