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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宅 金唐 4201 字 1個月前

是那女先生,立即起身作禮。那婦人便開口道:「民婦秦眉,從今往後就擔兩位小姐的教習先生了。先前見老太太,老太太囑咐教習皆當以德行禮儀為主,詩書樂為次。」

一出聲便叫人覺得從她口中吐出詞各個都好似玉裂石崩,鏗鏘有力。二人也不敢輕易說旁的話,恭恭敬敬的喚了先生。

秦眉眸光一掃,隻等尋仙和方言葦坐定了才斂聲道:「二位小姐都是官家名門,可碧城的禮儀到底同皇宮裡頭的不同,天下風儀皆以皇室為尊。你們可知就方才入座這一項,二位小姐就有好些錯處。」

聞言方言葦麵上稍稍顯露些紅暈,其實在聽說來的先生是曾經的宮中女官後惡補了些禮儀,卻沒想到這剛一坐便叫人指摘出了錯處。「還請先生指教。」

秦眉從袖子中抽出了一把戒尺,戒尺隻有手指的粗細、小臂那樣長。她手中握著那戒尺,顯得整個人端肅了許多,「身為女子當不卑不亢,不驕不媚,行動要如弱柳迎風卻也要有迎風韌性。江南女子多纖柔,可如若太柔則要麼妖而無格要麼隨波大庸凡失本心。我今日要同兩位小姐講的便是既要體態風流,又要流露出不敢叫人褻瀆的風骨。」

方言葦聽她一席話,暗暗咋%e8%88%8c,到底知道這婦人不同等閒之人。收斂了神情,越發恭敬的看著她。

再說方尋仙。她一直隻當自己不過被拉來作陪的,並不是十分用心,可聽了秦眉的這話,也忍不住去打量此人。當真想不明白這樣的人物為何願意來方家做女先生。要說方家雖然在碧城首屈一指,可就算是老太爺的官位也不顯貴,稍稍曉得其中門道的人家都是不屑同方家來往的。

方尋仙嘴角含著笑,仍然是嬌憨天真的模樣,隻好像秦眉這話說得稀奇引起了她的興趣似的。

秦眉在宮中多年最擅的便是看人,她見方尋仙這模樣眉宇一變,涼涼的開口道:「四小姐是有什麼想問的?」

「秦先生說得……說得在理,可要如何才能做到那樣?」尋仙被那帶著銳氣的目光一凝,心中咯登一聲,不由自主結巴起來。

秦眉不經意的皺了皺眉,她如何會看不出來這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眼底壓著戾氣。分明嬌花一樣的模樣,卻好像是淬了毒仍非要裝出天真憨態來。不過這些也僅僅是在她心底裡頭翻騰了一下,並不會顯露在麵上。她來此地,誠然有事情要辦,此事不辦妥,她恐怕後半世也活不安生了。

「並非一夕一朝就能形成的,日後在言行舉止上我都會時刻督促著。」秦眉踱步到方言葦的身邊,又讓她站了起來,一一指點落座是該有的儀態。

方言葦倒也是用了心去學,她心中想著那人,自然會費心去學這些。

卻說一個上午過去放了學,尋仙慢騰騰的從學舍中出來。早起時天上還投下陽光,這會已經下起了綿綿細雨。天陰沉沉的,大片濃厚的雲如潑散開的墨跡幾乎壓在頭頂上。

袖袖正撐著油紙傘站在庭院中等候著方尋仙,見她臉色發白,便緊張兮兮的湊了上前打傘。「小姐這是怎麼了,臉色這樣不好?」她擔心是那女先生脾氣不好責罵了方尋仙,下意識轉頭朝著屋子裡頭看了眼,見方言葦臉色緋紅仍在和那秦眉說著話。「小姐,是不是先生太凶了?」

尋仙擺了擺手,深吸了口氣才稍稍的緩過麵色,「沒什麼,隻是我素來不喜歡這些,聽得有些發悶。」

袖袖聽她這樣說才放心,又道:「那先生可是個有名的大家呢,聽說是宮裡頭的女官,少不得知道很多皇宮貴人們的喜好,小姐該去同她多親近才好。你瞧三小姐,放了學還在裡頭同先生說話呢。」

尋仙實在是性子懶散,緩緩笑了:「我又不惦著宮中的貴人,為何要學她們的禮儀又為什麼要打探他們的喜好……」話剛說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怔愣,像是不經意間想到了些什麼。

袖袖沒注意,目光依然看向了另外一處,「小姐,你看那邊。」

尋仙收攏心思,順著袖袖所致的方向看了過去,見從那間屋子出來四五個年輕人,其中一個便是方家五爺方懷雲。

「有什麼好看的?我肚子餓了,快些回去了。」卻說尋仙不耐煩的加快步子往前走,袖袖也隻得邁開小步緊緊的跟了上去。

正是春雨綿綿,風中似乎都攜帶了杏花的味道。尋仙這才恍覺,已經是三月末了。一路上見樹木扶疏,綠意盎然,而那橫攔斜傾的桃枝上早沒了絢爛鮮麗的花瓣。尋仙抬頭向前方看,隻見朱梁綺戶、重簷飛閣,白牆黑瓦間落其中。在霏霏細雨之中,更是平添了幾分靜謐。

尋仙伸出手折了一段綠枝拿在手中戲玩,忽然開口道:「姨太太如今還在沒出過自己院子嗎?」

袖袖乍聽就好像聽見了活閻王一樣,「沒呢,聽說妍小姐的靈還在停在西邊屋子,已經出了味道,沒人敢靠近。」

尋仙默然許久,方才喃喃似得的說道:「怕就是這兩日的事了……」

袖袖愣了一下,以為說還是方纔那下葬的事情,附和著回道:「可不是呢,日子一日暖過一日,再不出殯駐春院就不能住人了。」

等二人到了枕雲院的院外,卻見裡頭魚貫而出三四個婆子,各個都是鐵青著臉。

方尋仙認得其中一個就是老太太的身邊的阮嬤嬤。要說阮嬤嬤雖然平日裡看著威儀持重,可私下裡是個最和善不過的人。尋仙立即將她攔了下來道:「阮嬤嬤,出了什麼事情了?」

阮嬤嬤正走得急沖沖,這下停下見了是四小姐,麵色也不見緩和,顯是事情要緊。「雲中姑娘那被發現了藥渣,咱們府裡頭從來都是不許有這些東西的。」

方尋仙自然是曉得這些,方家隻信鬼神不奉湯藥,每每有人重病都隻以靈符香灰化水服用。但凡查到丁點藥渣氣味,總要請出家法伺候。

「不……不會吧,雲中在方家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事情有多嚴重。」方尋仙嚇得血色全無。

阮嬤嬤也是痛心疾首,「可不是,就是出了那事情老太太也是心疼她的,特地遣人去圓通寺求了的新的靈符來給她吃。當日四小姐那樣凶險,不也是被這香灰救回命來的?偏她這樣狼心狗肺,竟然敢在私底下違逆方家的租規,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來!」

「……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誤會?」

「會有什麼誤會!」阮嬤嬤的臉沉了下來,「四小姐不知道,先隻是被發現了藥渣,等老太太喊我進去查看的時候,人正在那喝著湯藥呢,這還做得假的?」

☆、堂中審

這般算是被老太太逮了正著,私自煎熬湯藥在方家這是不能饒恕的事情。

方尋仙又問道:「那人現在哪裡?」

阮嬤嬤道:「正在老太太那呢,我是帶人過來搜搜還有什麼東西的。四小姐,我這就要回去了,老太太那邊還等著呢。」

方尋仙自然不敢耽誤她,立即退了開讓幾人過去。`思`兔`在`線`閱`讀`

等人走遠了,袖袖才露出一臉快意來,「這報應來得可真快,出了這樣的事情老太太定不會輕饒她的。」

方尋仙不做聲,心裡頭卻是在想楚雲中是曉得方家規矩的,後果會怎樣也該清楚。即便是要私底下吃藥,藥渣也定然是要仔細收起來的。怎麼會被人告去了老太太那裡?真是稀奇,也不知道她那背後是不是有人佈局算計了這事情。

翡翠和引錄早就在院子中候著尋仙,這會都圍著上前。「小姐,先入屋吃飯吧,那事情是她自己做怪。」說話的卻是引錄,她極少這樣說話,隻因為翡翠這些日子絮絮叨叨說了不少往日楚雲中的事情,又因著陸衡玉,一來二去也有些厭恨此人。見了今天的事情,心中更是下意識的覺得是報應。

尋仙思忖片刻搖了搖頭,楚雲中怎麼也是她父親方重青認下的義女,在三房養了這麼些年,也早被人認定了是三房的人,無論如何是要去看看的。

「還是去老太太那去吧」尋仙遲疑了一下,輕輕開口道。

袖袖皺眉,「隻怕小姐這下去了,老太太生著氣要遷怒到你身上。」可她再如何說,恐怕也改變不了這人的念頭,遂奄奄的閉了嘴。

翡翠道:「小姐等吃過飯再去吧,聽說二太太如今也在那,小姐去了也未必能幫著說上話。」

尋仙是知道這今日二太太許氏受了老太太的意思,去陸家給楚雲中提及議婚的事情。她稍稍一想,神色真摯,「那我更要去看看了,保不準她這事情裡頭真有什麼冤屈了。」

等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見到一個個丫鬟婆子如臨大敵一樣的陣仗,正在院子當中訓著幾個楚雲中身邊的丫鬟婆子,其中就有那個珊瑚。老太太身邊的婆子狠狠的扇了幾個巴掌,珊瑚又哭又叫地在地上的翻滾,又哪裡還有平日裡見到的那股子矜持少言。

尋仙繞過她由著小丫鬟打起門簾,一彎身鑽進了屋子裡。卻說屋裡已經站了好些的人,正是方才阮嬤嬤為首帶著出入枕雲院的幾個婆子。地上是幾包被搜出來的藥包,外頭被裹著的一層藍色布被掀了開來,散落出不少褐色的藥材。

老太太含著怒氣道:「你到底是說說,這些也是有人冤枉你的?」

楚雲中已經跪在了地上,她一身單色緞中衣,外頭罩了一件披風,長髮逶迤在地,顯然當時仍是在床上養病被倉皇之間拖到此處來的。隻是,那披風並不能周全的裹住全身,她病中虛弱又因著一路過來淋雨濕了不少,不知是冷還是怕,正瑟然發抖。

「老太太……」楚雲中臉色青白交錯,顫聲道,從口中逸出的話也不再有平日裡的飛揚,彷彿支離破碎了。她是有話要說的,隻是一對上坐在軟榻上那老婦人的眼,又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如今證據俱在,她又有什麼好狡辯的,她的確是犯了方家的大忌。

「好!真好!楚雲中,當初老三要帶你來方家要收你做義女,我老婆子從來沒有說過一個不字!就算是那日的事情,我也早為你打算喊了老二媳婦去給你去陸家商議婚事!可你倒好,竟是敢違逆方家的祖規!」

楚雲中聽見二太太今日去陸家議婚一事臉色巨變,下意識的看向坐在一側的許氏。許氏今日一身行頭也是少有的鄭重,見楚雲中探問似的看向自己,又想起先前自己在陸家受到的那老婆子的氣,當即擺了臉色。許氏扯著嘴角冷笑,「老太太是個軟心腸,殊不知世間就是有這樣不知好歹的人。」

楚雲中這兩日將自己鎖在屋子裡哪裡知道這事情,現下生出許多懊惱來。她膝行著往前兩步,攀著老太太的%e8%85%bf哭著道:「雲中是病糊塗了,求老太太饒了我這一次。雲中八歲就跟著三老爺到方家來,早已經是將方家當做是自己的家了,這回是雲中不好,是雲中傷了老太太的心。」她哭得聲淚俱下,也顧不得什麼儀容,好像當真是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