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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宅 金唐 4207 字 1個月前

音一般,並不叫人生厭,反倒讓人更生出了幾分歡喜來。

「方姐姐來了,你怎麼又不說話了?」這話卻是對著窗口那男子說的。

那人隔了片刻,才挪動步子轉身過來,目光瀲灩生波,直直的看向方尋仙。那目光叫人恍似跋山涉水,遠隔了幾世輪迴追尋而來。他麵目年輕,與尋仙相差無幾,生得神秀斐然。

尋仙為那目光一震,心道這人好生奇怪,用這般眼神看著自己。她絞著腦汁又細細想了一遍,的確從未見過此人。過後欠了欠身,做了一禮,便斂起了眉目不再看去。

稀奇的是,那人也不說話。

小姑娘眼珠在二人身上打了個轉,「方姐姐,我大哥可是特地來見你的呢。」她步子輕快的到了少年人的身前,推了推他的臂膀,像是在慫恿鼓動他上前。

「小九,你先出去。」

小姑娘努了努嘴,隻能遵從那少年人的話,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去。

而他立在原地,似乎躊躇了片刻才開口道:「方尋仙。」這聲音平平,乍聽不出有任何的起伏波瀾。可尾音輕顫,倒像是有些把持不穩似得。

尋仙抬起頭,心中訝然。

「嗬……」他盯著她半晌,又倏然笑了一聲。隨著這一聲笑,又好像看向她的眼神已然有了變化。

尋仙見他著實古怪,畢竟自己並不認識此人,也無甚緣由定要與一陌生男子共處一室,遂開口告辭。將要走下木梯,那人又忽然出聲挽留。

「昌平十四年,你獨自雇了馬車回朔州,卻被人劫去了南澤海外的遮島。」

方尋仙腳步一滯,連著呼吸都謹慎了起來,她側過頭去皺著眉。「你是何人?」然而,她心中已有幾分猜想。

那人不理她,又繼續道:「遮島苦寒,上頭隻修有一座獄牢,所羈押的都是十惡不赦之輩。偏偏此地不同別處,水島周圍密佈暗礁暗流,稍有不甚便是萬劫不復。隻有握有此處詳細水文圖誌的鐵鑄船才能進出。方尋仙,我說的對不對?」

方尋仙緊擰著眉毛,心裡頭嗚嗚泱泱一片,躁慮得再不願聽繼續。「閣下到底哪位?」

「我是誰不重要。」他目光平靜的望想木梯上站著的那個人,聲音清冽,「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找到方家的玉匣。」

方尋仙璀然一笑,「緘王爺不相信尋仙能完成此事嗎?」

「緘王爺隻給了一年的功夫,方四小姐可有十足的把握能辦成此事?」那人反詰道,過了會又道:「須知一年之內取不出玉匣,就要再回遮島。」

方尋仙被此話嗆得心內一堵,麵色漸漸冷了下來。她微微咬著牙齒,像是在反覆碾咬著那一點蝕心的恨意和不甘。這次,縱然是死在外麵,也不可能在回到那地方去的。「閣下的事情,不妨直說,何必這樣迂迴的兜圈子。」

那人嘴角終於生出一點笑意,「方家選陪讀,倒時候煩請方四小姐和與我一道做戲。」

「嗬。」方尋仙這會終於是想通了許多,從自己被安排回方府,再到老太太下定決心要招陪讀,一切都是緘王的安排。如今他怕是為了穩妥,又要將此人安排到方府來了。如此大費周章,隻是為了一個小小方家的玉匣。而那玉匣,到底關係著什麼樣要緊的東西。

尋仙想著,不覺神情凝重了許多。過後,才攜了幾分笑意輕輕的開口道:「贅婿嗎?」她上下打量此人,彷彿並不相信此人能如此屈尊去到方家。

那人卻點了點頭,沉聲道:「合我們二人之力,原本比一人要好上許多。」

尋仙怔然,見他神情肅然,並不像有一絲玩笑之意。可想了想,仍是覺得此人諸多可疑,打量他週身裝扮,並不應當為了這玉匣就必要親自行事的人。難道是……和方家原本就有舊仇怨在裡頭,同自己一般並非單單為了玉匣,而是為了報仇來的?

「你是誰,和方家又有什麼過往?」

「方家?」那人倏然一笑,似夜似淵的眸中泛不出一絲異樣神色,宛若罩著簾幕掩了心思。「方家又同你方尋仙有甚關係?當年你被遣往遮島之前,分明幾分書信前去碧城方宅,可到底沒有人理會你生死,眼見你被送去那人間地獄一般的地方。非但如此,再往前說,當初玉匣之事隱秘,卻被一道密信向朝廷揭發了此事,矛頭直指方重青……」

「夠了!」方尋仙臉色變化,青白不定。這些事情原本都已經被蓋了過去,可此時此刻又被這人揭了開來。好像是掀開了才結了疤的傷處,轉瞬之間就變得鮮血淋漓了。

不錯,當初方重青憤而離開方家,轉而就被官兵捉拿下獄。正是在這方家之內有人告密所致,直言玉匣在方重青手上,以致招來後頭的殺身大禍。

樁樁件件,她都刻在心上,不消他再來重提一遍。

「閣下既然本事這樣大,連當年的這些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何不靠自己的本事留在方家?何必要憑借尋仙之力?」方尋仙此時滿心的汙糟,再沒有更此人糾纏下去的耐心。淡漠的撂下這話,便提著裙褂沿著木梯往下麵去。

「就算成了陪讀,一人也沒有辦法去探月下廟。」那人見方尋仙果真沒了詳談的意思,也並不著急,又緩緩道:「月下廟的機關,若是沒人帶,根本進不去。還是你以為能拉攏到崔緒?」

方尋仙聞言心內一顫,她的確是打了要從崔緒此人身上下手的念頭。他每月都有兩次光明正大的由頭前往月下廟,定是能知道其中的一些關竅。可這心思居然也被這人知道得一清二楚,便有些驚異。

她雖沒有再停下腳步,可心中到底是躊躇不定了起來。

轉瞬出了那五角閣樓,方尋仙隻覺得撲麵一陣爽快的湖風,吹在麵上叫人明台清醒了許多。來時引路的那個麗人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依舊聲輕含笑著道:「讓奴婢為小姐帶路。」

尋仙此時隻想遠離開這地方,麵上帶著厭倦之色的罷了擺手,「我自己一人沿著湖邊散散心。」說完便快步飛似的穿過一片密林朝著湖邊那處去了。

那麗人原本就叫滿青,見她逃似的離開此處,便有些瞠目結%e8%88%8c。她轉而推開了那兩扇木門,沿著木梯上了二層。

「公子太嚇人了嗎?」滿青停在那少年人的身後,帶了幾分笑意疑問道。「那方四小姐臉色慘白得緊,離開得很匆忙呢。」

那人不說話,隻立在窗前,視線望向遠處。

滿青輕輕「咦」了一聲,也踮著腳探看了過去。隻見一道纖瘦的身形飛快的穿過密林,往著河邊的方向去了。這位置,看哪裡都是一收眼底。她看了幾眼,腦子稍轉就想到之前他匆忙指著自己去湖邊,定然是瞧見了這位方四小姐和那陸公子站在河邊說話。滿青打量自己公子,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公子既然愛慕方四小姐,為何又要將佳人嚇得這樣大驚失色?」

那人隔了許久才低聲道:「我隻怕她……仍走上那條路。」最後,又好像發出了一聲愴然歎息。

滿青聽聞此言,很是不解。她是自小跟在公子身邊伺候的,自然曉得他從未見過這位方小姐,何至於說的這些話好像多年熟識了一樣?正疑惑不解之時,聽見遙遙傳來幾聲女子驚呼。

滿青離得遠,見兩條泛舟湖上的船相撞了起來,船身傾軋,竟是叫兩條小舟上的人都落了水。她定睛仔細一瞧,約莫了五六人皆在水中翻騰,有男有女。

「公子,已經照你的吩咐做了,楚雲中定在水裡頭那幾人中。」滿青抬手,指著湖中水花處。  Θ思Θ兔Θ網Θ

☆、毀名聲

原本一場結芳社宴,卻橫生出變故。尋仙彼時正站在湖邊,恍惚之間聽見有人呼救,幾道聲音之中竟然夾雜了熟稔的,細細分辨,果真是楚雲中的。而原本在桃樹林詩鬥的眾人也都聞聲圍攏了過來,

方言葦神色顯是也聽出了裡頭那聲音,神色焦急,尋了一通見到麵色奇白的尋仙,才稍稍鬆了鬆神色。「嚇死我了,怎的她就去了那船了?」

尋仙呆怔著搖了搖頭,「方纔我們分開了的。」

方言葦隻當著她甚少出入這些社宴,見到這場麵慌了心神,便走到她身旁牽起了尋仙的手,輕聲安慰道:「放心吧,會沒事的。」

過了片刻,湖中已有僕役使了另一艘小船駛近,將落水的人盡數救了起來。先前主持鬥詩的麗人到人群之內又巧言美句,引著眾人往桃花林海去。待到小舟停靠泊頭之時,湖邊圍聚的人群也退得七零八落了。

方言葦拉著尋仙疾步前往,隻見楚雲中被僕役從小舟上抬了下來,渾身濕透,雙眼緊閉。隻因著春衫薄透,少女玲瓏曲線必現,露出襟口大片蜜色肌膚。而陸衡玉正在她身旁不遠處的地上坐著,彷彿才剛醒過來,正吐著嗆入肚中的湖水。再不見平日的芝蘭玉樹之態,也是狼狽異常。好似回想起什麼,褪了外衣披在一旁人的身上,堪堪擋住幾分外露的艷色。

「雲中!」 接連幾喚,楚雲中都絲毫不見轉醒。方言葦蹲下`身去,又搖了搖她的肩膀,便是無甚作用。尋仙這才幽幽的拉回神誌,見她這般模樣便知是一口水嗆在咽喉中不上不下。越過方言葦,伸手托起楚雲中的下巴,又雙手交疊按壓著她%e8%83%b8口。約莫按壓了十數下,人吐了一口濁水,慢騰騰的睜開了雙眼。

「雲中,你醒了?」方言葦又驚又喜,急忙拿帕子將她臉上的濁漬給擦拭一二。心中卻閃過一絲訝異,為何她這四妹如此諳熟此道?

然而。楚雲中神情呆怔,過後又四處張望,像是在焦色的尋找什麼,目光不知觸及到什麼倏然一鬆。

尋仙沿著她視線方向看過去,見陸衡玉不知何時已經神色清明了,坐正了看著她們幾人。她心中略動,驀地收斂眉眼之時,又不經意瞥見楚雲中緊緊的攥著陸衡玉的手,兩隻手交握在一處。

尋仙再收不回目光,發直的盯著,覺得一片惘然滋味,又泛起許多旁的異樣情愫,難以摹狀。她垂在袖中的手握了拳頭,又頹然鬆開。

她的年少情動都附在了這一人的身上,卻到了如今,終於是往事不可追了嗎?尋仙恍恍惚惚的站起了身,往著湖岸方向木然走了去。

一口氣彷彿哽在喉嚨間,嚥不下吐不出。卻原來不過是她一個人不能對往事釋懷,旁人早已經看穿了。可還是銜恨,還是心有不甘。在感情之事上,她從來自信到自負,可如今才驚覺,她的陸衡玉,真真正正不是她的了。

陸衡玉擔憂楚雲中,卻恍覺得身旁空了什麼,再一抬頭,卻見尋仙依然站起了身走遠了。他看著她的身影遠去,纖秀軟弱,忽然意識到自己恐怕要就此徹底失去她了。再顧不得旁人,掙脫了被楚雲中握著的那隻手,起身快步追了上前。

隻是楚雲中才剛經歷生死,壓抑的情緒再不能掩回去。見陸衡玉要去追那人,便忽地起了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