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1 / 1)

滿池嬌 鬼十則 4280 字 1個月前

是個愛哭鬼,性子柔弱,受了委屈不會告狀,不管有理沒理,歷來息事寧人,隻會躲在角落裡偷偷掉眼淚。

也沒法告狀,她的委屈一大半來自母親康氏,一小半兒來自庶妹池榮珍,跟哥哥們說母親的不是嗎?那時的榮嬌以為是自己不好,自己太蠢笨,什麼都做不好,所以娘親才會訓斥自己,她隻有滿腔的自責自怨,哪裡會去想是康氏不好?

隻是在重生以後,又有了樓滿袖的意識在,她才逐漸找出了性格中剛強火熱的部分,從裡到外充滿著嶄新的能量,不似以往那般懦弱。

但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再加之前世今生,二哥都是她最親近最信賴的人,一見到他,榮嬌心裡的委屈就多得裝不下,必須要哭,要流眼淚。

就好像玩耍時自己跌倒的小朋友,若是父母不在旁邊,一定會自己一骨碌爬起來,就像沒事似的,若是在跌倒尚未爬起的那一刻,爸爸媽媽恰巧出現,不用多說,必定是一番號啕大哭,其撕心裂肺之程度,令聞者動容,絕對想不到隻是小小跌了一下而已。

眼下的榮嬌就是那輕輕跌了一跤又見到家長的小孩子,要不要哭得太淒慘!

想起聽聞二哥啟程後的惶恐,前世的悲慘淒然,想到自己一路上的奔波急馳擔驚受怕,唯恐遲到無力回天,想到在命運既定的軌跡前自己的渺小無助,更害怕努力之後,二哥依舊走上了前世的舊路……

幸好!幸好!

一切都沒有發生!

二哥就在自己眼前,好端端的。毫髮無損!榮嬌眼裡已看不到別人,整個世界隻有她的二哥,鮮活的溫暖的,是給她無比安全無比信賴的二哥!

滔天的委屈化作淚水,奔湧不休,池榮勇愈是哄勸,眼淚流得就愈凶……她也不想這樣的。但是情不自禁。控製不住。

似乎天地間隻剩下抱著二哥哭這一件事……還有,控訴他的不告而別!

「二哥錯了,不哭了。好不好?」

「二哥下回一定聽嬌嬌的,去哪裡都告訴嬌嬌,保證不會騙嬌嬌……」

「再哭眼睛要腫了,頭該痛了……」

池二少雖然有無數次應對妹妹哭的經驗。每回還是會手忙腳亂,他最怕妹妹哭。一哭就會心疼,會慌亂,不知怎麼哄勸才好……

在池二少的認知裡,妹妹哭。一定是不高興心裡難過,受了委屈,做哥哥的自然要幫她出氣。哄她重新破淚為笑才對。

尤其是這回惹妹妹生氣的罪魁禍首是他自己,池二哥的心裡別提有多自責了……哪裡還有心情責備她偷跑來百草城?一門心思的隻剩下哄妹妹這件事了。

「……好了。二哥全聽你的,二哥不上戰場打仗了,二哥申請去押糧運草,做後勤保障,這樣總行了吧?等再過陣子二哥就請調別處,像你說的,去南境或西境,總之,離開百草城,離開北境,這樣你能放心了吧?」

玄朗說嬌嬌之所以執著於來百草城,是做夢夢到他在戰場上失蹤,擔心他,甚至決定要在百草城守著他,如果自己這樣說,嬌嬌是不是就會放心了?

「啊?!」

榮嬌正抹著眼淚,不曾想竟會聽到二哥說出這番她夢寐以求的話來,不由努力睜開哭腫的眼皮,兩眼放光,神情激動地看著他:「二哥,你說真的?!」

不會又是騙我的吧?

是不是想用這個把她哄騙回去?有過一次上當經驗的榮嬌不像以前那樣二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來不懷疑。

「你不是說陣前殺敵保家衛國是平生夙願?怎麼會改了?」

二哥不是朝令夕改的人,他素來意誌堅定,目標明確,上回她那般哭鬧,都沒令他鬆動分毫,這次怎麼會突然改變誌向,主動承諾?

榮嬌不敢相信。

哼,二哥也學壞了,一次不守信,就可能會有第二次,她才不要輕易相信呢!

對上妹妹狐疑不決的眼神,池榮勇暗自懊惱,心中頗不是滋味,什麼時候他居然會從妹妹的眼神裡,看到對自己的遲疑?

這麼多年,無論什麼事,他說什麼,嬌嬌哪回不是全然的信任與信賴?從未有過絲毫的猶豫與懷疑,就算他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嬌嬌也會點著小腦袋附合……

看來上次的確把嬌嬌傷透了,她居然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了!

池二哥心中苦澀,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因為嬌嬌不同意啊……你都跑到這裡來告訴二哥你的不贊同了……在二哥心裡,嬌嬌自然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所謂夙願,哪有妹妹的安危來得重要?

「二哥若早知道這個決定會讓嬌嬌這般擔心,一定會慎重考慮的,更不會騙你,二哥向你道歉,二哥想到百草城建功立業,固然是因自己的夙願之故,也因為二哥認為在這裡才能更快的建立軍功,明年你就及笄了,二哥隻有盡快變得更強,才能護住你……但若因為這件事,讓你驚恐不安甚至以身涉險,那豈不是有違我的初衷?你從都城偷偷來北境,萬一路上有個閃失,讓哥哥們怎麼辦?我們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想到昨晚玄朗講述的榮嬌路上遇到的凶險,池二哥的眼底閃過陣陣後怕,正如他所說的,如果,嬌嬌有個萬一,他和榮厚會是如何的後悔莫及!

沒了妹妹,做這些事情還有什麼意義?

還不如守在大梁城維持原樣,不管日子是好是壞,至少兄妹們,人都好端端的,想見就可以見到。

昨天玄朗一說,即使沒有他的提議,聽到妹妹的那些擔心,他也會做出讓榮嬌放心的決定,他來百草城,軍命在身,不可能想走就走,剛來不久,立刻請調他處也不妥當,做個押糧運草的後勤官也不錯。

「可是……」

榮嬌張張嘴,忽然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不用她再苦求,她一路上準備了無數遍的腹稿,連說出來的機會都不用,二哥就主動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這正是她想要的,可是為什麼她心裡並沒有想像中如釋重負後的輕鬆與高興呢?

二哥,他是翱翔九天的神鷹,是馳騁沙場的少年英戰神,硬要按著她的心願,斂起鋒芒,做一隻溫順的家鷹,真的好嗎?

這樣,真的是為二哥好吧?

L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引導

百草城的春天,經常會颳大風。

風呼嘯著從荒野而來,彷彿是個有破壞欲的孩子,一路走街穿巷辣手摧花。

也有對它的惡做劇無動於衷的,院裡那棵梧桐樹上新生的巴掌大的綠葉,牢牢地站在枝頭,笑得前仰後合左右搖擺,將此當做最好的遊戲。

風吹著樹葉,也吹著樹下那道清瘦單薄的身影,吹起她藍色的衣袂,烏黑的髮絲。

……

「小樓,怎麼不開心?」

玄朗站在不遠處無聲地望了好一會兒,看著風吹著她的衣袍,吹著她的秀髮,小小的身影,挺直如青竹,彷彿整個人隨時都會隨風飄去……

心底有股莫名的擔憂,這一刻,她就那裡,就在視線中,卻又好像隔了很遠,遠得永遠也握不住,這種感覺令玄朗罕見地不安起來。

再也無法繼續在她的身後眺望,留給她獨處靜思的時間已足夠多了不是嗎?

玄朗念頭微動,雙腳已先於意識有所行動,移步來到榮嬌身旁。

她不開心。

從飯店回來,她的情緒就不對……或者說,從她與池榮勇獨自見過麵後,她的情緒就是不對的。

看上去與平常無異,實際上中午與池榮勇一起用餐時,她就有心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為什麼?

她最大的心事已經解決了,池二少如她所願,會盡可能選擇安穩,由前鋒轉為後勤,不會再主動請戰,若大戰不起,押糧運草是在本國境內。相對安全的。

這不是她心心念之所繫?

為何看不到喜色?

反是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玄朗很想伸手撫平她蹙起的小眉頭,卻不敢造次。若是往常就罷了,他定然是想到就做,可昨天被阿金的話捅破了他心底的窗戶紙,再看到榮嬌,他忽然就有些侷促,開始特別在意自己在榮嬌麵有的行為舉止。妥當與否。想得愈多,愈放不開手腳,竟不能像往常那樣。再將她當做自己的弟弟或妹妹,心無旁騖地去用肢體動作去表達自己的關心……

患得患失的結果,就是他忽然變得守禮了,那些這輩子都從未與他產生過關係的所謂男女大防。突然在這一刻有了清晰的認識,有了無形的約束。

因為在意而緊張拘謹。因為重要才會隱忍而克製,有多在乎,就有多患得患失,因為是頭一次情動。才會對自己的感情與言行無所適從,無法再如往日般收放自如,有時候刻意的保持距離。亦是尊重與愛護的明示。

人退了一步,心卻更進了一步。

「大哥。我這樣做,對不對?」

等了好一會兒,玄朗以為榮嬌不會回答自己時,忽然聽身邊小人兒發出一聲幽幽的歎息。

「二哥他,很早以前……金戈鐵馬是他的夙願……」

榮嬌的話有些支離破碎,玄朗卻聽懂了……

池榮勇的夙願嗎?如他那般錚錚鐵骨的好男兒,的確應是壯誌淩雲笑醉沙場,意氣風發戎馬一生的,而不是溫吞平淡老死於床榻。

雖然人都會死,但死也有不同的死法,有的人隻適合某種死法,比如將軍戰死沙場是的完美落幕,風流才子長眠溫柔鄉,不枉風流之極致體現,若英難暮年垂垂老死於炕頭,才子白頭潦倒饑寒交加亡於茅屋陋室,總會讓人唏噓遺憾。

不過,玄朗不會真傻得將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即使要說,現在也不到火候,這個時候,小樓絕對不會想聽這些的。

她需要的是一個默默的傾聽者。

「我覺得我應該很高興的,你看我大老遠地跑過來,就是要阻止二哥上戰場的,隻要他避開戰場,不去打仗,自然就不會有所謂的戰場失蹤了……」

榮嬌的聲音裡滿是迷惘:「我以為要費很大勁兒才能說服二哥,畢竟之前我說了很多,他都不聽的……可是,上午見麵時,還沒等我開口要求,二哥自己就先說了他的打算,比我想的還要好……」

「這樣不好嗎?」

玄朗輕輕挪了挪身子,體貼地站在了風口的上端——春天的風雖然不冷,吹久了也會頭疼。

「好,也不好。」

榮嬌點點頭,又搖搖頭,精緻的小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我之前以為,人在,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明知有危險,自然要避開,我也是為二哥好……可是,我現在又不確定了,二哥他來百草城也沒多久,整個人都變了……與在京東大營時相比,好像活了過來,他原來似乎在冬眠,而這裡是才是屬於他的天地……」

二哥雖然瘦了,精氣神卻大不一樣,更為意氣風發,如出鞘的寶刀,再也掩不住他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