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她出來,不等她找別人的茬,池夫人早就立了她的規矩。
所以,說來說去,池榮嬌遭受的懲罰,超過半數是由她的親娘康氏下令的……
康氏是看榮嬌不順眼,自然不會拿她的丫鬟出氣,何況,她們背後的靠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她心知肚明,打狗看主人,沒有發作的必要,憑白為個丫鬟讓兒子與自己生分。
「不用。不會去了。」
紅纓一說,池榮嬌就明白她指的是什麼,心頭猛然就湧起一股複雜難耐的激流,滔天的委屈與激忿險些逼出她的眼淚:「放心……以後……」
以後,我再也不會動不動就去跪祠堂!
以後,再不會誰人搓磨!誰也不行!
「可是,您今天那樣說,夫人那裡……」
紅纓小聲囁嚅著,不知應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夫人是不好,但,她總歸是姑娘的親生母親,姑娘那樣說,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後果呢……重點不在夫人……
榮嬌沉默了一會兒,「……你是擔心我那樣說,會傷了哥哥們的心吧?」
紅纓意有所指,康氏不足為懼,原本就無半分母女之情,如今她不過是捅破窗戶紙,將大家一直都看到的現實講出來,最重要的是二少爺和三少爺,她今天這番話,真正傷的是池榮勇與池榮厚……
原本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她卻質疑自己另有其母……
「是,不敢瞞大小姐,奴婢確有擔心……」
大小姐今天若不反擊,真按夫人的*,即便免了杖責,單這幾日祠堂也會要了小姐的大半條命,夫人,她對大小姐向無母女情份,回回懲戒都冷酷無情,半分不顧大小姐的性命安危。
真論起來,最最應該傷心的是她們姑娘了……這是什麼親娘啊……
好在還有哥哥們照拂……可大小姐這樣說了,大少爺還無所謂些,他本來待小姐也不親厚,二少爺三少爺那裡,怕是會傷透了心吧?
若是他們傷心失望之餘,待姑娘親厚不在,不再盡心庇護姑娘了,可怎麼辦?
「無妨。」
榮嬌微微翹了翹嘴角,紅纓倒算是忠心……聲音溫和了幾分:「我自會向哥哥們解釋。」
說完,輕移步在書案前安坐,素手執墨,一手半捏著袖口,氣定神閒,不緊不慢地研磨……
那雙手,纖細幼長,白晰如玉,三指輕拈著墨條,黑白相襯,白愈發的如玉,黑的愈發墨黑……
紅纓怔了好一會兒,猛然反應過來……「大小姐,奴婢來……」
暗啐自己,發的什麼呆!居然走神到讓小姐自己研磨……
女大十八變,大小姐這陣子愈發嫵麗,舉手投足間韻致自生,當真是好看得緊……她這貼身服侍看慣了的,偶爾還會失神……
「……拿去給聞刀,讓他送給三少爺。」
紅纓應聲接過去,退出去小聲知會了綠殳,將信小心收好,匆匆找聞刀去了。
這信要盡快送到三少爺手中,不然,等他從別的地方先知道了小姐今天的這番話,恐會在心裡留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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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榮厚進了大營,匯報了差事,剛安頓好,惦記著妹妹的親事,忙裡偷閒找二哥池榮勇商量對策兼蹭飯。
池榮勇一直泡在大營裡,果然不知道這件事,聽弟弟講完,不由心頭火起,連連拍案,怒道:「真真不知所謂!可惱可恨!這是要毀了嬌嬌一輩子!」
到底有沒有拿榮嬌當女兒?
還是池府已經落魄到要靠賣女求榮了!
「二哥,此事不能魯莽,拿主意的不是母親……」
池榮厚已過了最初得到消息時的激動,等二哥拍了桌案怒火發出後,方才出言:「既是父親的意思……恐難打消,還得想個萬全之策。」
都看得出來不是門好親事,父親卻動這樣的意,想來如妹妹所說,背地裡定有不可知的內情,弄清了根源,方好求情。
「什麼內情!」
池榮勇嗤之以鼻,他年長幾歲,已有軍職。因武藝高強,在軍中亦有自己的人脈,對照著朝中局勢,稍加琢磨就有了自己大致的猜測:「投石問路而已!真是……」
真是賣女求莫須有的榮!
「投石問路?二哥,你有所知?」
池榮厚很意外,沒想到聽二哥的語氣似乎竟有所瞭解,之前他明明是不知曉妹妹的親事啊……
你知道什麼,快說呀!
池榮勇沉著臉,手指一下下扣著桌麵,難怪妹妹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直接找上父親……
若真如自己所猜測的,這親事,還真棘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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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猜測
「二哥……」
池榮厚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好二哥,心裡七上八下的,二哥不是個好賣關子的,何況事關妹妹終身……
瞧他這幅情形,莫非真有為難的內情?
「二哥,王三那小子什麼德性你也知道的,想與王家結親他們結好了,反正,我們妹妹不能嫁他!」
見自己哥哥沉默了半天沒言語,池榮厚如發誓般地道出自己的心聲,雖然他知道二哥不會棄榮嬌不管。
「你知道什麼,快點告訴弟弟,這總不會涉及軍機吧?」
妹妹的婚事與軍機大事扯不上邊!就憑王三那小子,更跟大事沾不上邊,他呀,也就配在青樓脂粉堆裡廝混!
「大夏文武不和,由來已久,」
池榮勇未直接回答弟弟的問題,反倒從眾所周知的大環境說起……
「既是因緣際會,亦是有意縱容……」
有意縱容?馭下之道?
池榮厚神色一懍,情不自禁坐下了身體。
「和有和的益處,不合有不合的妙端,當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為常態,」
雖知親衛在外頭守著,不會隔牆有耳,但所說的話題敏[gǎn]又大不敬,池榮勇還是湊過身子,壓低了嗓音,與池榮厚說起了悄悄話:「自打太子薨,東宮無主,在立儲之事上,兩派爭奪激烈,若聖上無定論,長此以往,恐傷國本……」
「二哥是說,上有意要……」
池榮厚對了對指頭,是這個意思吧?
「或許。」
池榮勇搖搖頭:「各有利弊,且涇渭已久……上意難測。」
「你是說……他在賭?」
池榮厚抖了抖大拇指,難道就為了不知有沒有譜兒的聖意,自家父親就要拿妹妹的終身去討好可能的聖眷?
是親爹不是?
「不然呢!」
池榮勇冷笑:「若真有上意,不止一個了!不過,他素來忠誠謹慎,既然敢走這步棋,定是有所倚仗,即便行差踏錯,也不會失了聖心。」
可恨的是,不管他行對行錯,妹妹的一輩子卻毀了!
池榮厚想到其中的利害,不由吸了口冷氣,「二哥,會不會是你猜錯了?」
要真這樣,好像要無能為力,隻能眼看著妹妹許了這門親?
池大將軍不是一般的固執霸道,又與聖意有關,池榮厚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憑自己和二哥的份量,是絕對不可能改變父親的主意的。
「不對呀,這位,」.思.兔.在.線.閱.讀.
池榮厚抖了抖拇指,這個手式表示池大將軍,若握起拳頭抖兩下,表示說的是池夫人……這是他們兄妹三人間的暗號,畢竟背後非議長輩是不敬不孝,萬一被人聽到不好。
他聰明得很,腦子轉得飛快,馬上想到自己父親向來的處事特點:「……向來不喜歡做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這回怎麼會?」
父親向來標榜自己為孤臣,隻做聖上的純將,哪怕身為武將,與以勳貴為核心的武將圈子也保持一定的距離,忠心耿耿,簡在帝心,按說他不可能為不確定的利益,冒進的。
「不知。」
池榮勇麵露疑惑之色,「但願所猜不實……據說英王曾有言,將相失和不利國本……」
英王啊……
池榮厚沉默了,若真是英王講過此話,那聖上有意調和兩派就非空%e7%a9%b4來風了……英王對今上的影響,無人能及!
英王甚少發表言論,偶爾說上一句半句的,素來都能得到聖上的重視。
「張津所言,非虛。」
池榮勇講話素來簡潔。他口中的張津乃安國公世子,安國公是勳貴一派的中流砥柱,張津是他最鍾愛的兒子,早早就請封了世子,據張津所言,英王的這句話是對他父親當麵所言的。
「好像不好辦了吶……」
池榮厚撓撓頭,俊朗的臉龐一片愁雲:「不然找大哥?讓他說服祖母出麵?」
既然是父親的主意,或許隻有祖母能讓他改變心思。
「大哥?」
池榮勇掃了弟弟一眼,吐了兩個字就沒音了。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不會管的。」
池榮厚無奈,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你至於用看智障的眼光看我嗎?
與哥倆不同,他們大哥池榮興向來對榮嬌不喜,因為祖母不喜歡榮嬌,而大哥是在祖母跟前長大的,祖母不喜歡的,他也不喜歡。
池榮厚也知道,不管大哥待他如何,第一,大哥是不會為了榮嬌違背父親的意願的;第二,大哥更不會明知祖母厭惡榮嬌,還請她為榮嬌的親事出麵;第三,在這種事情上,大哥一定是會站到父親那一邊的。
所以,如果他不想再多一個需要對抗的力量,最好不要找大哥說這件事。
因為大哥不可能被他說服,而會在知曉他的想法後,擺出大哥的身份來壓製,不允許他們壞了父親的佈置。
這也不好,那也不行,可怎麼辦?
池榮厚心煩,負氣道:「不管啦,反正妹妹不嫁王三兒,實在不行,把王三套麻袋打暈了,弄得遠遠的,人都沒了,總不能還成親吧?」
這明顯不靠譜的主意倒引起了池榮勇的興趣,他摸了摸下巴,沉%e5%90%9f著贊同道:「唔……雖是下策……若無他方,倒也使得。」
倆人互換了下眼神,這不是辦法的辦法竟可能是唯一想到的可行辦法?這算什麼?他們想要的可不單單不嫁王三,還得給妹妹找個好人家,許個良配呢!
……
「嬌嬌怎麼樣?」
哥倆沉默了一會兒,池榮勇率先開口。
「嬌嬌挺好的,給我們做了衣服鞋子,哦,還讓我把你的那份捎來了……嬌嬌長大了,還寬慰我,說她現在還小,還要過兩年才能及笄的,讓我們別著急,從長計議……還有,嬌嬌的身手厲害了,能把我打趴下了……」
提起妹妹,池榮厚一掃愁苦,臉上泛起了笑容,連說帶比劃的跟池榮勇講妹妹的變化,池榮勇含笑聽著……
他都有三個月沒見到妹妹了,聽起來真不錯……還不忘打擊弟弟,「該!讓你整天不好好練功,妹妹下了多少功夫,你練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