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夙無言，最終離開了，一直到檀洛在誅仙台上肝膽俱裂，創钜痛深她也沒有出現。

檀洛被送到了洛水洞，那會那個地方還不叫洛水洞，但是因為時間太久，她那時渾渾噩噩，有意識的時候隻知道哪裡叫洛水洞。

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裡，唯一的樂趣就是指點一下那條迫切想要成仙的蛇，打發一下時間。

王錦蛇有了意識之後，變得極有野心，他隱隱意識到檀洛並非真心想要教導他成仙，而隻是把自己當做一個玩具，在偶然吸食一個落水被衝進洞裡的人的魂魄之後，王錦蛇就暗自有了打算，他趁檀洛沉睡的時候，用法把人拖進水裡，然後練功。

很快，事情暴露，驚動了一些除魔衛道的散道，和散道鬥法的過程中又不可避免地被檀洛給發現了，檀洛降下天雷懲罰他，也毀了他大半的法力。

王錦蛇對檀洛心存怨恨，但是又不敢開口，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可以離開檀洛，他也發現了洞下麵有一個陣法，受陣法的束縛，檀洛根本沒辦法離開。

這個機會很快就到來，幾個調皮的小孩從某個山洞摸索到了洛水洞下麵，王錦蛇瞅著其中一個小女孩的腳就咬去，小女孩疼地掉下了水，掙紮中意外碰到陣法的陣眼，那個快要日漸消弱的陣法終於破了。

小女孩就是蘭戈，蘭戈那會小，貪玩，和表弟高彥一起來山洞冒險，沒想到迷路了，蘭戈掉進水裡的時候把幾個弟弟嚇壞了，她小小的身子在冰冷陰暗的河水裡掙紮著——然後檀洛救了她。

之後的事情一目了然，檀洛終於忍受不了王錦蛇三番兩次挑戰自己，在蘭戈的夢裡把他殺了。

離開洛水洞的檀洛沒了目標，隻能暫時把龍珠安置在蘭戈的體內供自己修行，為此，她還抹去了蘭戈六歲的記憶，導致蘭戈之後對著水，蛇和幽閉空間莫名恐懼的時候怎麼也想不起原因。

隨著蘭戈漸漸長大，檀洛的法力也得到不小的恢復，她不在沉睡，而是有了更多時間來觀察凡人的生活。

也許是因為清水就是人修，也許這個女孩間接地救了自己，檀洛對蘭戈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越觀察，檀洛就覺得蘭戈有意思，蘭戈出生在農村家庭，父母喜愛弟弟多過她，八歲的蘭戈就敏[gǎn]地意識到，自己受著不公平的待遇，小女孩慢慢變得沉默，也慢慢變得懂事，她不在像個孩子一樣對一個玩具百般糾纏，她會難過，會傷心，但也學會了在黑夜裡默默地哭，檀洛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父王把精力放在龍族和兩個王子身上，母後為了給龍族增加助力，三番幾次地想要把檀洛嫁出去，很多時候，都是那個動作又慢年紀又大的龜丞相在陪著檀洛。

檀洛突然有點同情小女孩，小女孩連個龜丞相都沒有。

蘭戈十三四歲的時候，那樣的情緒就更加嚴重了，那會她的弟弟霸道非常，蘭戈又是青春期，叛逆卻又敏[gǎn]，多次父母偏向弟弟之後，她總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關於自己的事，朋友問起，她也倔強地不肯說。

晚上回到家的她，常常是一個人，父母和弟弟出去玩基本也不會帶上她，蘭戈變得很宅，不願意出門，蘭爸也總是罵她不像個少年，倒像個僵屍，整天沒有笑容，冷冰冰的。

蘭戈已經學會了不再反駁，因為，根本沒人肯聽她說。

之後，蘭戈離開家鄉，上了高中，遇到了黎楚，那段時間的蘭戈快樂地像以前種種從未發生過一樣，她變得開朗，變得愛笑，會開不痛不癢的玩笑，會寫溫暖的文字。

這樣的快樂沒有持續太久，檀洛就開始感覺到蘭戈精神世界的混亂，黎楚離開了蘭戈，檀洛並不理解人間的情愛，那是她從未有過的情緒，但是當她看到蘭戈半夜不睡覺，開著電視，假裝節目很有意思的時候，檀洛有些不忍心。

她自己也覺得奇怪，不忍心？凡人對於她來說，不過是猴子一樣的東西，當猴子還在學著怎麼使用工具的時候，她已經會創造了，這就是神和人的差距，凡人的求不得，愛別離在神眼裡不過是鏡花水月，這麼一想，檀洛把這樣的心思壓了下去，算了，自己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再之後，蘭戈遇到了沈君，兩人相處也算和諧，檀洛也聽到了蘭戈的心聲，她是想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一輩子的，哪怕不是因為愛情，把相處變成習慣也好。

不曾想，沈君這個在蘭戈眼裡可以一起搭夥過日子的人也不是什麼好鳥，就因為蘭戈去見了黎楚一麵，對方就誤以為蘭戈出軌，以為蘭戈會拋下她，結果拉著蘭戈要殉情。

和沈君的無疾而終讓蘭戈更加沮喪，後來她再也沒有找過對像，也沒有抱著找人搭夥過日子的想法，一直孤孤單單地到了三十歲。

漫長的日子裡，她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她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喝咖啡，一個人整理房間，一個人看電視哈哈大笑，也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看到成雙成對的情侶，暗自流淚。

檀洛感受到了她濃濃的孤獨，那樣的情緒蔓延在她的周圍，看似無影無形又絲絲繞繞，把這個女孩包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蘭戈越來越不像小時候，不像那個時候那樣沉默，變得能說會道，麵對客戶的時候，能把各種情緒任意切換，她也漸漸不哭，就連麵對自己，所有的負麵情緒都被埋在內心最深處，檀洛就這樣看著她，看著她長大，看著她矛盾，迷茫，悲傷到麻木，然而她什麼也沒做。

直到蘭戈自殺的時候，她聽到了這個女孩最後的一個願望，要是可以重來……

蘭戈的一生，壓抑又平凡，像一支煙花一樣，絢爛過，但一瞬而逝，她是海，外表再怎麼裝作波濤洶湧的樣子，內心都靜地毫無波瀾。

檀洛心軟了……

也許她自己也沒發現，在她心軟的那一刻，她之前壓抑的那些情感就開始滲透出來，慢慢地浸潤她那個冰冷的心，在心髒裡張出春暖花開。

檀洛又回到了洛水洞，她裝作不知道王錦蛇的小計謀，等著蘭戈掉進水裡，又重新附著到她的身上。

這一世，她突然不想沉默，不想當一個看客。

“你是洛水洞的河神嗎？”

“如果你要這麼想，那就是吧。”

第八十二章 再無愛情

第二天，蘭戈給葉蘿留了錢和紙條，一早就趕飛機回了b市。

回到b市，蘭戈第一個見的人是凰夙。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一夜未眠的蘭戈顯得有些憔悴，眼底有些發青，血絲布滿眼球，看上去就像個在網吧通宵了幾天還沒給自己消腫的任性少女。

凰夙有些不忍，但還是垂下眼簾，及時掩飾住了眼裡的一絲愧疚，“多謝。”

蘭戈自嘲地笑笑，“我也隻能為她做到這個程度了，做個無理取鬧的潑婦。”

比起分手，蘭戈如果有得選，她當然想像電視劇的女主角一樣，勇敢的陪檀洛麵對，但生活不是劇本，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勇氣也沒法解決所有的困難。

“她……會沒事嗎？”如果檀洛可以活著，蘭戈願意放棄一切，“她是為了我，要不，你把我送回冥界，那邊會不會消氣？不能消氣也能緩和一下緊張的關係吧，這樣的話，洛洛活下來的希望會不會大一些？”

凰夙搖頭，把檀洛和蘭戈強行分開已經很渣了，如果再把蘭戈送回冥界，不僅檀洛不會原諒她，她自己心裡也過不去，“上一次我無能為力，但這次，哪怕拚盡全力，我也要保她活下來。”

頓了頓，她看向蘭戈問：“你一定很恨我拆散了你們吧？”

蘭戈雙手交織，慢慢地收緊，“我恨，我恨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恨，我恨我發現自己愛她發現得太遲，我恨……早知道，我就該對她更好一點，我沒有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我甚至還不是一個好的戀人，我們明明有這麼多時間，我卻用來做一些瑣事，我們還沒有去看海，我也還沒有好好的和她約過一次會，說我有多愛她。”

說到最後，蘭戈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她很久之前就學會隱藏悲傷，但她再也壓抑不住，在凰夙麵前哭了出來，“我恨，最後的這一段時間，我不能好好的和她度過，而是要用難聽的語言去刺痛最愛我的人，我甚至都不能和她好好的道別。”

知道檀洛騙了自己的時候，蘭戈是有一些生氣的，她氣檀洛對她不信任，非要自己背負，所有對檀洛說的話都是假的，她無比感謝檀洛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成為她的一部分，就是因為太珍貴，逼檀洛離開，無疑是在她心上挖了一塊肉下來。♂思♂兔♂網♂

凰夙猶豫了一下，沒有去安慰蘭戈，“放心吧，敖……檀洛會理解的。”

檀洛的計劃風險太大，凰夙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上麵，雖然檀洛看似什麼都不在乎，但在蘭戈這件事上格外倔強，凰夙不想看她成魔，也不能放任她留在人間把事情鬧大，利用蘭戈逼她離開，實在是下下策。

“我……還能……再見到她嗎？”蘭戈抬頭看向凰夙，淚光中閃出幾分希冀，其實她知道答案，隻是想騙騙自己，給自己留點念想。

“會的，隻要……你肯相信。”凰夙想起龍珠似乎還在蘭戈的體內，隻要對方不出意外，檀洛的未來不得而知，但她不忍心打破蘭戈最後的希望。

聽到這個回答，蘭戈像個孩子一樣綻出一個滿足的微笑，“請替我好好照顧洛洛。”

作為凡人，蘭戈能做的有效，但比起失去檀洛，她更害怕，世間再無檀洛，所以就讓她的世界，再無愛情就好了。

洛洛，你一定要沒事。

……

告別凰夙，蘭戈沒有回家，她不知道要怎麼麵對檀洛。

手機好像是壞了，屏幕一直白著，蘭戈聽修理的人說要花上一段時間，她索性重新買了一個。

裝上卡後，彈出一大堆短信和未接。

電話基本都是之前檀洛打來找她的，還有蘭爸蘭媽打來的，刪掉一些國慶祝福短信，蘭戈的手指停留在最後一條上。

‘最近我不會回家。’

蘭戈壓製不住心裡的苦澀，含著淚大笑，“國慶節跟我有什麼關係，有什麼好祝福的。”

路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個又哭又笑的小姑娘。

蘭戈調整情緒給自己爸媽回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最近的學習情況。

當她準備收起手機的時候，手機又提示收到了一條短信，是葉蘿發來的。

‘小戈，你又丟下我。’

沒有裝可憐，沒有長篇大論的抱怨，但蘭戈還是感覺到了葉蘿的不悅。

蘭戈拿著手機突然不知道怎麼回，說對不起嗎？錯了就是錯了，自己知道後果還是選擇丟下了她，說對不起是不是顯得太虛偽，就在蘭戈猶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