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嗔著捏了我好幾下手臂,才讓我暫時止住了笑。
「照我看,妳需要的是一套盔甲,這樣妳穿什麼不會有人看見,還可以騎車出門
,反正盔甲會保護妳,哈哈哈哈哈哈……」
趁著每個禮拜一,收納盒工廠休假的日子,我答應了小喬的約,彼此交給對方上
次聯誼時拍的照片。今天小喬的臉色相當難看,她正在為了自由的被嚴重剝削而
不滿。
我隻是覺得很受不了,為什麼我學了那麼多還不夠,現在他們還要我去補習。」
妳該感到高興了,至少有人願意出錢給妳去補習。」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願意,有時候別人的不願意,可能會是自己的奢求。我不
知道我的成績,能不能讓補習班幫我挽回,不過我知道我不會有錢去補習,所以
這種問題也就不必多想了。
小喬問我有沒有覺得,我們的生活受到好多限製,好多壓力,我點點頭,告訴她
:「所以妳更應該想一想,在經歷了這些束縛之後,等妳張開翅膀時,妳想變成
一隻什麼顏色的蝴蝶。」
「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我說我也不知道,這問答一如不久前我跟蜻蜓聊的,我對我的前途茫然無知,而
蜻蜓當時提醒我,一個鎖螺絲鎖得最快的工人,他終究也不過是個鎖螺絲的工人
罷了。
「唉。」小喬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我猜豆豆龍跟小趙他們可能也不會知道,蜻蜓說他要以後
要當個作家或哲學家,寶雯好像曾跟我說過,她想當個建築設計師,而昱卉……
猛然一震,我的肩膀抖了一下,我想起前天晚上,我們在麥當勞,昱卉對蜻蜓說
的兩句話:「我沒有想過我的未來會是什麼職業,但我會在意的是我的未來身邊
有誰。」
那個燈光明亮,還為現場某個小朋友播放著令人愉悅的生日快樂歌的麥當勞櫥窗
邊,兩個人嘴角含笑,兩心相印,他們是蜻蜓和昱卉,另外有兩個人眼前天旋地
轉,心中百感交集,是我跟寶雯。
(我跟寶雯都愈來愈討厭劉墉,他寫過一本書的書名,叫做:《愛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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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記憶猶新,我跟寶雯除了苦笑之外,一點話都說不出來。我這才明白
,原來你要傷害一個人很容易,甚至連一句話都不用說,隻要在他麵前做出一個
他最不想看見的表情就夠了。
「在發什麼呆?」
我沒把這心情告訴小喬,搖搖頭,把心思拉了回來:「有些答案妳現在是怎樣都
想不到的,努力的去經歷人生,自然就會知道結果了。」
「我甚至連怎樣努力都沒有方向。」
「就放手去做呀!做妳想做的,也做妳該做的吧!」我說。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講話愈來愈像蜻蜓了,什麼「做你想做的,也做你該做的」
,這種話平常都是蜻蜓在跟我說,沒想到現在聽的人卻變小喬。
隻是那當時我沒有想到,這兩者之間其實還帶著某種程度的矛盾,甚至是嚴重的
衝突。
秋老虎的威力散發在炎炎的午後,午休時間還沒結束,全班已經醒了一大半人。
昱卉跟其他幾個糾察隊員已經打過了分數,這當下除非我們掀翻屋頂,否則一般
的聲響是不會引來注意的。於是有人開始拿起手機來打,也傳來有人翻動漫畫書
的聲音,甚至還有人在吃今天中午的第二個便當。當然不用我說,大家也都知道
,吃便當的那個自然是豆豆龍。
根據不可靠的消息指出,豆豆龍最近跟一個某女中的女孩有染,這是小趙洩漏出
來的秘密,不過真假沒人知道,我們隻看見豆豆龍正在違背他要減肥的誓言,低
頭開始吃%e9%9b%9e%e8%85%bf便當而已。
「聽說你最近跟那個小喬走得很近?」蜻蜓拉著我到廁所,點了根菸之後,我們
叼著菸一起上廁所。
所謂的「走得近」,我想這當中還有很多玄機,那可能意味著兩個人開始有了超
友誼的關係,也可能隻是小團體之間誰跟誰的往來特別密切,而我跟小喬之間,
則如我跟蜻蜓說的:「我隻是在告訴她一些你告訴過我的道理。」
「什麼道理?」
「活著,好好的活著。」我說著開始洗手。
蜻蜓笑著,叫我自己小心點。「那個女孩看起來有點不大穩定,如果不是精神方
麵的,就是個性。」
「有根據嗎?」
「沒有,隻是感覺。」他說。
蜻蜓不是個喜歡談論別人是非的人,也不是個喜歡把自己當作先知的人,甚至我
也幾乎不曾聽他評論過某人。因此我反而對他的提醒有了一些興趣。不過這小子
卻不再說下去了,他隻說:「真正成熟的人不會告訴你他有多成熟,真正明事理
的人也不會告訴你他明白什麼事理,我說過這隻是感覺,所以就隻是感覺。你看
過《三國演義》吧?知道裡麵有個水鏡先生吧?」
「看過呀,那又怎樣?」
「嘿嘿……」
就這樣,他開始學起《三國演義》裡的水鏡先生司馬徽,對什麼都笑而不答。不
管我威脅利誘都沒有用,他就是對我露出一張很蠢的笑臉而已。
而就在我準備一拳把「水鏡」打成「破鏡」的時候,蜻蜓卻又說話了,他沒給我
什麼問題的答案,卻問我關於寶雯的事情。
你終於也開始注意到這個女孩了嗎?我心裡問蜻蜓。
「我老覺得她最近怪怪的,大家一起出去,她也難得笑一笑,你是不是對人家幹
了點什麼?是不是跟那個小喬有關?」
「當然無關。」我說。
你也終於發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了嗎?我心裡又問蜻蜓。也許一個人個觀察可以
很敏銳,敏銳到連身邊的人有什麼細微異狀都能察覺,可是如果沒有付出真正的
關心,那我想無論觀察力再好,也無法直視一個人的內心吧。
「你對寶雯有什麼感覺?」蜻蜓問我,而這時外麵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感覺?能有什麼感覺?我想寶雯要的應該也不是我的感覺,而是你的感覺……」
我可以很確定我的最後一句話,蜻蜓絕對沒有聽到,因為這時走進來的是豆豆龍
跟那天和我們一起表演擲骰子給全校學生看的冷凍科同學。
就看著蜻蜓跟他們熱切招呼,大家有說有笑。我蹲在角落裡,繼續抽著我的菸。
看來此情此景,一些事情是不方便說的了,所以我決定快點把菸抽完,不如回教
室看漫畫好了。
不過這些人來得快,可是去得也快,我一邊想著小喬究竟會有哪裡如蜻蜓說的不
穩定,一方麵偶而又想到寶雯看著蜻蜓時,那種哀怨到了極點的眼神,心想著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麼我認識的女孩,好像每個都很不快樂時,冷凍科的那掛人居然就這麼又離去了
,隻剩下豆豆龍跟蜻蜓,他們又各點了一根香菸。現在班上最熱門的話題,已經
從聯誼又變成了壘球賽,他們正在研究著怎樣組出一支夢幻隊,好去跟教官和體
育老師一決勝負。
而常言道:「顧此失彼」,當他們兩個聊得很開心,我聽得很入神的時候,我們
就忘了要留意外麵的動靜,就在三個人都為了誰要當投手而吵得不可開交時,有
個粗重沙啞的聲音從廁所門邊傳來,那聲音我們不隻耳熟,而且連他說的話都沒
有任何改變,他說:「抽菸!一天到晚抽菸!不抽菸會不會死!」
是的,這位矮個子的中年男人,就是我們親愛的主任教官,聽說,他就是教職員
壘球隊的當家投手。
豆豆龍嚇了一跳,趕快把菸給扔下,並且一腳踩熄;我也心中一陣打突,手裡的
香菸墜地,不過卻沒有去踩,反正都已經被當場抓包了,踩不踩熄又有什麼差別
呢?而這時就看蜻蜓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他看著教官,用非常緩慢的速度舉起
了挾著香菸的右手,還把菸放到嘴邊吸了一口,然後這才輕輕把香菸扔到地上,
用他穿著不合規定的鮮紅色愛迪達球鞋,慢慢踩熄。我有點膽戰心驚,豆豆龍幾
乎要尿濕褲子,麵對著一臉鐵青的主任教官,蜻蜓居然跟他說了一句:「嘿!教
官好。」
反正就是這個樣子,有些人哪,看起來好像頗能察言觀色,似乎對什麼都能洞燭
機先,可是不知道是怎樣,遇到一些狀況的時候,他就變成了一種完全失去黑眼
球的動物。
教官什麼都不用說,我們也知道他的意思。三個人就這麼站在教官室裡,我們隔
桌麵對著教官,他則東摸摸桌上的卷宗,西整整抽屜裡的文具,而午休時間眼看
著即將過去,陸陸續續開始有一些人進來,偶而也夾雜著幾通電話聲。從主任教
官跟別人的對話聽來,我知道他的脾氣正在壓抑著,而且我看眼看就快壓不住了
。有個看起來很蠢的傢夥跑進教官室來,問說下午的社團活動課,可不可以讓他
們班去辦自己的小活動,教官瞪了他一眼,跟他說了一句:「可以呀,等你當校
長之後,你們愛幹什麼都可以,但是現在,你最好給我消失。」
我們忍著笑,真的是忍著笑,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當下,我們完全感覺不出
什麼羞愧或恐懼,竟然就隻是好笑而已。
聽到我們的笑聲,教官這又抬起了頭,他看看我,看看蜻蜓,最後看看豆豆龍。
正當我們要猜想他會給什麼判決的時候,他忽然虎吼一聲,大罵我們是王八蛋,
然後怒叱:「滾!還站在這裡幹什麼?給我滾!我不要再看見你們三個!」
我們三個對教官的怒喝感到相當驚訝,還在想說怎麼沒給我們記過單呢,他這又
罵人了:「看什麼看?不想走,想留下來吃飯呀!?給我滾遠一點,馬上滾出去!」
這是恩惠嗎?我想是的。滾就滾,滾出去總比被記過好。我們忍耐著在轉過身之
後,才露出狂喜的表情,豆豆龍還高興得差點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