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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有喜 一礫沙 4094 字 1個月前

,伸手卻又覺得遠隔天邊。於是十五歲的元夕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些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悵然。

可她並不知道,越過這一片煙雨,在相府西門後的小巷內,有一人撐著油傘,靜靜站在雨中,正月的風仍有些冷峻,將他繫著方巾的烏髮不斷吹起,又沾濕了雨水,絲絲落上了他的肩頭。冷雨纏著褲%e8%85%bf慢慢爬上,令他感到渾身僵硬,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隻是固執地朝著牆內的方向凝望著、等待著……雨越下越大,打得簷下的燈籠忽明忽暗,如同他的心,在這風雨中飄搖,浮浮沉沉觸不到邊際。

院牆內有孩童玩鬧的聲音,有小姐們扯著嗓子喊著丫鬟們點上花燈,他聽了許久,卻都聽不到最想聽到的那個聲音。這時,隻聽「砰」地一聲,遠處燃起了上元節的煙火,五光十色地照亮了天際,卻很快被雨水澆得黯淡下來,他呆呆望著那稍縱即逝的煙火,終於明白,他要等得那個人,再也不會來了。他於是低頭自嘲地笑了笑,就算寤寐思服,卻也求之不得,一切不過是妄想而已。

他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直到消失在小巷外,簷下孤零零的紗燈不斷搖擺,隻有那日蕭瑟的雨絲還記得這個曾經癡守的故事。越過變幻的光陰,同樣是冷冷的疾雨下,元夕讓安荷收起傘,自己急急地推開房門,在櫃中反覆翻找著,又打開箱籠不斷搜尋,可都找不到小夫子說得那本書。她埋著頭想了許久,終於將李嬤嬤叫了進來,問道:「你還記得三年前,小夫子曾經給我寄來一本叫做《桃花扇》的書嗎?」

李嬤嬤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低下頭不敢看她。元夕立即察覺不對,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問道:「那本書現在在哪裡?」李嬤嬤歎了口氣,猶豫許久,終是道:「我看那本書中僅是%e6%b7%ab詞艷調,實在不適合小姐看,又怕小姐看了會生出些不該有的想法,於是就自作主張,偷偷地收了起來!」

元夕聽得又氣又急,但事已至此,就算怪她也無用,隻得焦急地咬著%e5%94%87角,問道:「那現在呢!那本書在哪裡?」李嬤嬤自知理虧,連忙回到自己房裡將那本書翻了出來,道:「我雖沒有拿給小姐看,卻一直小心收著,半點都沒有損毀。」

元夕忙讓她和安荷在房外守著,開始坐在窗前仔細讀著這本書,書中有癡心愛戀,有家國之變,有人世滄桑,有求而不得,最後隻落得青燈古佛,倆倆相忘。裡麵照例用小字細細寫著小夫子的點評或註釋,元夕看得十分投入,一直到最後不由得眼眶泛紅,因書中的人事感到唏噓而悲慼。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小夫子在末尾留下的最後一行字:「婉婉:世事向來多舛,唯有真情真心,才最是難得。「這行字旁落了幾滴墨跡,似乎是下筆之人猶豫許久,才下定決心,繼續寫道:「我會等你長大,若你也有心,便在上元節及笄之日西門牆外投出一支紅梅,來年我若能謀得官職,必登相府提親。即使再多艱難,也定會娶你為妻。」

元夕呆呆望著那行字,震驚、心痛、酸楚和無奈在那一刻全部湧上心頭。她雖然嫁為□□,卻懵懂無知,隻知道必須要傾慕自己的相公,被他保護時會覺得安心,被他親時會臉紅心跳,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麼是情愛:相見時的甜蜜,分離後的思念,以及發現失去時得那種痛徹心扉。她慢慢閉上眼睛,任淚水慢慢自眼眶中流出,明白自己隻有在這一刻有悲傷的權利,就好像那朵在枝頭等待,卻最終凋零了紅梅,錯過了花期,一切都顯得不合時宜。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李嬤嬤的聲音:「侯爺你來了!」元夕猛地一驚,連忙將那本書藏在了桌案內,又心虛地理了理剛才弄亂得髮髻,這時蕭渡已經推門進來,笑著道:「我給你買了鼎泰豐有名的芙蓉糕,來嘗嘗喜歡嗎?」

他掏出一個紙包放在桌上打開,清甜香氣頓時溢了滿室,「這芙蓉糕可是小妹最愛吃得,每次我出去辦事都央著我替她買些回來,這些女兒家家的吃食,我可不是每次都願意買得。」說完他邀功似地望著她,等看清她的臉,才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剛才哭過嗎?」

元夕頓時有些心虛,連忙抓了塊糕放在口中,含糊道:「剛才看書看得太入迷,那結局不太好,就忍不住有些傷心。」蕭渡這才笑了笑,道:「那些編出的故事有什麼好值得掉淚得。」他的目光突然沉了下來,彷彿憶起一些久遠的往事,慢慢道:「隻有看過那些真正無可挽回的殘酷,才懂得什麼叫真正的傷心。」元夕呆呆地望著他臉上露出自己從未見過的悲痛表情,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的心事。

蕭渡回過神來,看見她啃著糕點發呆的模樣,心中猛地一動,於是狡黠笑道:「你把糕沫吃到臉上了。」元夕回過神來,頓時覺得十分窘迫,慌亂中忙抬起袖子去擦,蕭渡看得愈發有趣,隨手藏起一小塊碎屑往她臉上一黏,又探身過去,用%e5%94%87輕輕咬去,貼著她的臉柔聲道:「還是我來幫你吧。」元夕還未反應過來,他竟又了抹了一塊在她%e5%94%87上,眼看他曖昧的笑臉越來越近,元夕心中大慌起來,猛地朝後一退,蕭渡的臉就停在她前方一寸處,眼眸中帶著探究的意味,元夕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將手中未吃完的芙蓉糕塞進他嘴裡,理直氣壯道:「你想吃就自己拿,幹嘛要來吃我的。」

蕭渡嘴裡被塞得滿滿,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急切的拍門聲,周景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侯爺出事了!」兩人對看一眼,心中皆是一驚,蕭渡擦了擦嘴,衝門外喊道:「進來說!」

周景元急急走了進來,先看了看坐在桌旁正在收拾食盒的元夕一眼,顯得有些欲言又止,蕭渡皺眉道:「無需避諱夫人,有什麼趕快說。」周景元這才道:「剛才來得消息,王姨娘,她在獄中自盡了!」「匡當」一聲,元夕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她摀住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雨打竹浪,層層翻湧,蕭雲敬直直望著窗外的翠竹,彷彿蒼老了十歲,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這一世,終是我負了她。」

蕭渡站在一旁,心中也是鬱鬱難解,蹙著眉道:「依孩兒看,這件事實在疑點重重,我今日才去看過她,讓她知道事情還有轉機。這麼短的時間內,她怎麼可能突然想不開跑去自盡。」蕭雲敬疲倦地閉上眼,道:「就算知道又有何用,她死在順天府的詔獄中,現在死無對證,隻怕連屍體都不會讓我見到,說是自殺便隻能是自殺。」蕭渡臉上露出不甘神色,恨恨道:「難道就這麼算了!讓王姨娘白白死去。」蕭雲敬站起身對著窗外的竹葉,道:「這筆賬自然要慢慢和他們算。可現在當務之急,是侯府和蕭家軍的處境,你必須趕快想個對策出來,不然……」他突然臉色一沉,大聲喝道:「是誰!」

蕭渡麵色一變,他本就一直懷疑有人在背後偷窺,於是飛快衝出門去,卻看見蕭芷萱穿著鬥篷,驚恐地站在竹林中。他頓時有些失望,皺起眉頭道:「你在這裡幹什麼?怎麼不打傘!」蕭芷萱一臉委屈,道:「我養得那隻兔子小白不知怎麼跑不見了,我怕它在雨中淋病了,便急著出來找,傘也在剛才弄丟了。誰知剛走到竹林,就聽到爹在窗子那裡吼,嚇死我了。」

蕭渡搖頭道:「這麼大的雨,找什麼兔子,你的丫鬟呢,怎麼不讓她們去找!」

蕭芷萱可憐兮兮道:「我怕小白跑遠,就讓她們去別的院子找了。」這時蕭雲敬已經拿了把傘,快步走出來屋內瞪著她道:「一隻兔子丟了就丟了,你若是被雨淋得生了病可怎麼辦!還不快回房去,這麼大了,還分不出輕重嗎。」見自己父親發了話,蕭芷萱嚇得連忙打起傘,乖乖地快步往回走去,她走了一會兒,回過頭看見身後沒人跟著,攏了攏身上的鬥篷,走進了另外一間房裡。

一進屋,蔡姨娘正在整理剛搬來的各種物事,看見她連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怎麼都淋濕了,快讓姨娘幫你擦擦,小心別生病了。」

蕭芷萱卻冷冷看著她,別過身子低頭悶悶道:「娘,我不想做了。」

王姨娘的笑容慢慢冷了下來,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蕭芷萱看著她委屈地哭了起來,道:「我剛才差點被爹和大哥發現了,我真得很害怕,怕他們如果知道以後,會有多恨我。」她拉蔡姨娘的手臂,乞求道:「現在王姨娘也走了,我們母女也能團聚了,就不要再做這些事了好嗎。」

蔡姨娘讓她的頭靠在自己懷中,也帶了淚道:「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但娘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啊!你可知道當年你才不過五歲,還是娘心頭的一塊肉,卻不得不生生與你分離,娘的心有多痛。現在,你爹雖然一時心軟讓我們團聚,但是娘的身份太低,稍有不慎,就可能你失去你,娘實在不願再承受一次這樣的苦了。」

蕭芷萱哭得越發厲害,過了一會兒,才抬起淚眼道:「可是我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蔡姨娘見她態度鬆動,便溫柔地撫著她的發頂,道:「乖孩子,你隻管照娘說得做,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蕭芷萱咬起%e5%94%87,終是無法拒絕她,隻得不甘願地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蔡姨娘才將她送了出去,隨後她轉身回房,將每日抄寫的字帖從櫃中抽出,滿意地翻開欣賞著,在心中得意地想到:你們不知道我的秘密,可我卻知道你們所有的秘密,這便是我最大的籌碼。

☆、第27章 心意

天入了伏,便是一日熱過一日。這一天,天空中烈日灼灼,一絲風也不見,元夕坐在茂密的花樹之下,認真地翻看著手中的賬冊,雖有頭頂的樹蔭蔽日,卻仍覺得悶熱難耐,才坐了一會兒,身上的薄衫就被背上的汗給沁濕。

她的房內雖然早備了冰塊解暑,但她總覺得太過憋悶,又貪戀著這梔子花的香氣,便還是日日來這邊看書。安荷站在她身後,與另一名圓臉的小丫鬟正輕輕為她打著扇子,那圓臉小丫鬟是蕭渡專程撥給她的,名字叫做鶯兒,今年不過十五歲,性子活潑單純,與安荷十分投契,雖說不如容翹細心懂事,但卻令人放心許多。

元夕回頭看了看一邊打著扇子,一邊不斷抬袖拭汗的兩人,心中有些不忍,於是開口道:「不用扇了,你們都去亭子那裡歇息會兒吧,」安荷心疼著自家小姐,便咬著%e5%94%87有些猶豫。元夕笑道:「你們在這扇來扇去,把我的書頁都扇得亂飛,讓我還怎麼靜心看下去。」安荷這才放心下來,朝她道:「那夫人先看著,我們待會再來伺候。」說完便開心地拉了鶯兒出去說話玩耍。

元夕凝神看著麵前的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