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的一條路,君天姒奇跡似的就能給你繞回來,自己個兒還渾然不知。
張合盛能在君天姒身邊呆到現在,除了一顆衷心,還靠得是一個「忍」字,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這就是能保住小命的道理。所以,看著第三次回到原點抬頭望天的主子,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再張了張嘴,最終,在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他一咬牙……閉上了嘴。
君天姒將手搭在前額上微微仰頭看著眼前的酒樓,納悶,「誒?這酒樓看著眼熟……」
張合盛雙目放光,心中默念,阿彌陀佛,主子您可發現了,「爺英明!」
君天姒緩緩收回手背在身後,點點頭似有所悟,「照著太妃的玉雕樓建的吧,嗯,有品位……」
張合盛,「……」從哪看出像來的啊!
眼看君天姒抬腳又要繼續往前,張合盛嚇了一跳,急忙左顧右盼,突然發現身側幾步開外有一塊長了青苔的十分不起眼的石碑,湊過去一看,張合盛感動的都要哭了,老天長眼啊!
「爺,這有塊路碑!」
「路碑?有爺在,還用得著那個麼?」
「用不著!用不著……」才會這麼慘!
「走吧!」
「好歹是塊碑,奴才看一眼,哎呦,『百裡街』……」
「什麼……」
君天姒頓住足,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艱難的回了頭,咬了咬%e5%94%87,繼續發問,「再說一遍……什麼街?」
張合盛多精明的人,一看這神色,知道不對勁兒,急忙一躬身,低頭小心回話,「回稟爺,是『百裡街』。」
「百、裡、街……」
真的是百裡街?!
君天姒不相信命運會這麼的不要臉。
她抬腳一步一步蹭到了石碑跟前,定定的看著那飽經風吹雨打已殘破不堪的路碑,愣住了,那上麵有三個大大的刻字,雖然模糊卻依稀能夠認得出——百裡街。
他爺爺的,命運這東西就沒在她跟前要過臉!
她咬牙,麵色忽青忽白,雙拳緊緊的握著,君天姒沒想到自己的方向感竟然這麼好,好的出人意料,好的難以置信,好的出人意料的難以置信!
佛家講究一個緣字。君天姒以前不信,但現在信了,非常信,極其信,非常極其以及特別的信!
血淋淋事實擺在眼前,她不信不行。
這是一場緣,她知道。
這是一場慘痛的孽緣,她認了。
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小巷,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君天姒彷彿回到了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十三年前……
十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就是日月更迭四千個來回,一轉眼,就過來了。
可很多事情過來了,也有一些事情它過不來。
她曾經在月亮底下掰著手指數過自己最不願意麵對的幾個人,數來數去,她發現,實在是太多了……
而這些人中,首當其衝的就是——沈雲。
實在是沒料到,自己竟然還會再來到這個和沈雲初識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氣,從石碑旁邁開腳步,踩在高低不平的青石路,沿著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她一邊走一邊數著自己的步數,腦海裡就灌進了那些往事。
二、三、四……
「哥哥,這條街多長?」她那時不過九歲,曾經問過這樣可笑的問題。
「……」少年跟在她身後,盡忠職守。
「哥哥,你告訴我呀?」
「百裡。」少年指著那石碑上的兩個字。
「百裡?百裡是多長啊?」
「……」
「哥哥,你說話啊?」
「很長。」
「……」
想著想著,君天姒笑出了聲,是啊,很長,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她想走到盡頭,卻無奈,找錯了終點的方向。
「哥哥,你為什麼戴著麵具?」
「……」
「哥……」
「臣是南司的影衛。」少年第一次打斷她。
「影衛?影衛是什麼?」
「……」
「影衛就要戴麵具嗎?哥哥,讓我看看你的臉可不可以?」
「不可以。」少年回答的很果斷。
「為……」
「因為影衛是沒有臉的存在。」少年再一次打斷她。
「……,哥哥,你,你沒有臉?!」
「……」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哥哥,我們走了這麼久都沒走出去,這條街好長……」
「……」
「哥哥,我好累……這條街怎麼這麼長……」
「這條街不長,如果……太子沒有一直繞圈的話。」少年跟在她身後,看著一旁的石碑,漠然。
「哥哥,走不出去,我累……」
「臣背您吧,這樣……就可以走出去了。」少年靠著石碑蹲下`身。
「哥……」
「臣隻是個影衛,太子喚臣的名字即可。」
「哥……」
「臣叫沈雲。」
「沈雲……哥哥,我渴了。」
「……」
八十三、八十四……九十、九十一,整整九十一步。
「到了。」君天姒抬頭望著麵前頗為荒涼的小酒肆,淡淡歎息,「以前是一百步來著。」
「12」
閔竺凡到的時候,君天姒已經喝多了。
張合盛圍著她急得團團轉,看見閔竺凡簡直兩眼放光,「哎呦,右相您可來了,陛……爺非要喝,奴才攔也攔不住,現在喝成這樣,宮門也關了,皇太後要是知道了……」
閔竺凡站昏黃的燈下,踩著門檻皺了下眉,才一進門他就看見趴在桌子上歪著頭仍在一杯一杯倒著酒的君天姒。
張合盛已經到了跟前,跟閔竺凡報話,「爺今天心情不好,非要出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嚷嚷著讓奴才去找您……」
閔竺凡擺了擺手,麵無表情,聲音低沉得讓人發寒,隻說了三個字,「都下去。」
小酒館偏僻得很,本就沒幾個客人,一眾侍衛連嚇帶轟的很快清了場,張合盛和薛一一看這架勢,也都低著頭守在門外。
閔竺凡走過去,踢了一腳君天姒對麵的椅子,他生氣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君天姒迷迷糊糊的抬頭看見一張臉,卻看不清,她也生氣了。
雙手費力地支起身子,君天姒對著閔竺凡咬牙笑,「大……大膽!本太子在此,誰……誰敢放肆?!」
「太子?」閔竺凡挑眉,知道她是醉糊塗了,連時間都分不清了,氣得一張俊臉黑到了底。
原以為,晾著這個不開竅的死丫頭幾天,或許她能懂一點事,他不指望她能明白他的心,可最起碼得讓她先曉得他生氣了,很生氣!因為她接二連三扔過來的那些千金們,以為他是什麼,專門容納那些女人的無底洞麼!
他知道她的難處,可是她卻不理解他的用心,這些年若不是他保著她,她還有命活到現在?!
可她就是看不清,甚至越來越把他往外推,這會子喝醉了,倒是知道叫著他的名字喊打喊殺了,這就是一頭白眼狼,□□%e8%a3%b8的!
冷哼了一下,閔竺凡原想罵人,可忽然看見君天姒雙手支著桌子搖搖晃晃地對著自己站了起來,接著一個不穩,馬上就要摔倒,閔竺凡顧不了那麼多,上前一步,抓了她的肩,扶她站穩。
君天姒頭重腳輕,還以為眼前的人是張合盛,「合盛,我要見閔竺凡,去……把他給本太子叫來!」
閔竺凡,「……」
君天姒喊了幾聲,都不見他搭理自己,乾脆邁著步子想走,「我要見閔竺凡……我見閔竺凡!」
聽到這,閔竺凡忽然就沒了氣,架著軟綿綿的君天姒,就連已經到嘴邊的罵人話也嚥了回去。
盯著她嫣紅的臉,他忽然歎了口氣,柔聲道,「臣在呢。敢問太子殿下,為何在此飲酒?」
「為何?」君天姒似乎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思路就這麼輕易的被岔開了,她咬著%e5%94%87努力地想,為何呢?對了,她受傷了,她被人騙了……
眼圈立馬紅了,視線模模糊糊的,使她看不清對麵的人,隻好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憤然,「因為……我不開心!」
「哦?」閔竺凡倒是被她給氣笑了,沉默了一會,他扶著她讓君天姒慢慢坐下,忽然覺得心裡酸酸的,很心疼。
可心疼是要付出代價的。
閔竺凡又歎了口氣,坐在她旁邊,看著她紅著一張臉在那裡絮絮叨叨,索性一隻手支著桌子托了腮,認真的看著君天姒,問她,「那殿下為什麼不開心?」
「因為……」君天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眼睛紅紅的,「因為有人欺負我……可我不告訴你是誰!」
閔竺凡輕笑,似乎很為難,他看著她被自己咬得嫣紅的%e5%94%87,聲音低沉,「殿下不告訴臣,臣怎麼替殿下去報仇呢?」
「你要替我報仇?」君天姒驚訝,抬起臉想看一看眼前的人,無奈喝的酒太多,竟化成了淚,圈在眼眶裡,搖搖欲墜。
「嗯,」閔竺凡看著她迷糊的神情,想了想,進一步跟她保證,「臣可是站在殿下這邊的。」
☆、第6章 替陛下去報仇(下)
「既然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君天姒咬著%e5%94%87,酒勁兒上來了,臉色就越發的紅,她也想了想,終於跟他妥協,「那我就告訴你也無妨,有一個大騙子,他騙我……」
閔竺凡挑眉,瞇起眼,「大騙子?誰?」
君天姒卻像是沒有聽見,仍然在那低著頭,自顧自的說,卻因為激動險些歪倒,「我那麼信任他,他卻騙我……他走的時候,還騙我說,他是為了我才去庫北的……」
「庫北?」閔竺凡一邊安靜地聽,一邊伸手及時扶住君天姒,不讓她掉下去。
可她一折騰,頭髮就亂了,有那麼幾縷掉下來,擋在她麵前晃來晃去,閔竺凡歪頭看了一會,終於抬起手指幫她捋順了額前的發。
君天姒正覺得有一股火辣辣的燒灼感,從胃裡一直到臉上都疼得慌,忽然額前挨上了一隻手,那手指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許是喝得太多了,她一把抓住,將那手指貼在臉頰上,可憐兮兮的蹭,委屈極了,「那個……騙子!他……他走的時候還騙我說……」
「說什麼?」閔竺凡的聲音低啞,帶著絲絲的乾澀,他沒有抽回手,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