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
至正堂門口,小廝推門笑請三人入內時,呂渠武正端坐在上首位飲茶,一張臉沒有表情,卻不怒自危。
呂渠武見到沈惟慕,立刻放下茶杯,罵他無事不上門。
“往日邀你多次了,你都不來。如今遇了事兒了,才想起我來?不幫!昆寧那孩子前兩日還跟我念叨,你不找他玩了。”
呂昆寧是呂渠武的幼子,以前與沈惟慕常來往,算是比較要好的朋友。
呂渠武這番話看似是在拒絕沈惟慕,但懂人情世故的人都能的聽得出來,他在口是心非,實則很喜歡沈惟慕。
“最近有點忙。”沈惟慕聲音清軟,聽起來就很乖巧。
呂渠武見他這樣兒,就忍不住羨慕老友沈玉章,真是好福氣,有一個這般文靜乖巧的兒子,不像他家皮猴子,總是上躥下跳上房揭瓦。
“曉得你,忙著破案麼。你到是給你爹爭氣,跑你爹死對頭跟前做事,怎麼樣?姓鄭的可為難你沒有?”
沈惟慕搖頭,輕描淡寫地應答:“沒人能為難得了我。”
呂渠武被沈惟慕這種用最平淡的語氣說最霸氣的話感染到,原本沉悶的心情得到了不少緩解。
“好孩子,有誌氣,咱就該是這氣勢!”
呂渠武怎麼看沈惟慕都覺得喜歡,禁不住又多問了他幾個問題。
崔榮瞧這架勢還有什麼不明白,原來這位沈監察與呂渠武關係不一般,兩家似乎是世交。
他剛來大理寺,很多人的情況還沒來得及摸清,就沒細琢磨過沈惟慕的身份,也沒人跟他說過沈惟慕有什麼特殊身份。
“宋少卿,這位沈監察是何出身?”崔榮按耐不住好奇,小聲問宋祁韞。
“這地步了,崔寺丞若還猜不出,倒不適合在大理寺繼續呆了。”宋祁韞冷言譏諷。
崔榮欲反駁,但轉念想宋祁韞這話,除了不給他麵子外,沒彆的問題。
姓沈,父%e4%ba%b2與呂渠武交好,死對頭還是鄭公,他該是很容易就猜到沈惟慕的父%e4%ba%b2是京兆尹沈玉章才對。
崔榮懊惱地吸口氣,後悔自己剛才嘴欠,就不該去問宋祁韞,自找罵。
怪不得大理寺沒人去特意提沈惟慕的身世,沈玉章和鄭成梁不對付,大家自然忌諱提及。
“呂尚書,這是問題帖,我們所有想問的問題都在這裡麵了。”宋祁韞呈上帖子。
崔榮不解,這問題帖不是給他這個剛上任不熟悉情況的人準備的嗎?怎麼如今宋祁韞用上了?
呂渠武打開問題帖後掃了一眼,冷笑出聲,真是大膽,諸多問題都十分私密和尖銳。
呂渠武料到從明月樓案開始,大理寺盯上他了,便不會放過他。這當中涉及很多機要和私密,如非情非得已,他確實不會講,寧肯拖一時是一時。
但昨夜他得到消息,普安被殺了,他悲傷憤怒之餘便曉得這事兒拖不得了。
昨夜大理寺就派人來問,呂渠武因普安的事兒傷心過度,自然沒心情應付,甚至討厭那人的不識趣。
如今宋祁韞的行事倒是識趣,避免了他被人當場質問的尷尬,讓他在看完問題帖後主動講述,給他留了足夠的體麵。
呂渠武問沈惟慕:“今天是宋稚瑾特意帶你來的?”
崔榮擔心沈惟慕不說實話,正打算先一步應承,就見沈惟慕很乾脆地點頭了。
崔榮忍不住想笑,看熱鬨的目光立刻落到宋祁韞身上。這下好了,沈惟慕當場揭露了他的算計,肯定會惹惱呂尚書。
宋祁韞對崔榮行禮,言語不卑不亢,“讓呂尚書見笑了。”
他的確是利用沈惟慕來敲開尚書府的大門。
呂渠武用欣賞的目光打量宋祁韞,讚歎感慨:“後生可畏啊。”
算準了每一處,謀略深,卻又不討人厭。
呂渠武又有點羨慕鄭成梁了,居然被他挖到這麼一個寶貝給他死心塌地當屬下。
呂渠武沉下臉來,捏著帖子對宋祁韞道:“這些問題涉及機要,我隻能對你一個人講。”
宋祁韞應承,讓沈惟慕和崔榮移步偏廳等候。
沈惟慕沒意見,起身就走。
崔榮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一邊不解呂渠武為何突然誇起了宋祁韞,一邊十分好奇那些問題的答案,他遲疑半刻才走,當即引來呂渠武和宋祁韞二人的眼刀。
倆人都是不怒自威有很強氣勢的人物,崔榮被連續“刀”了兩次之後,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在在側廳慢慢喝完了一碗熱茶後,才算有所緩解。
而這期間,沈惟慕一直在咬著小脆餅,吃得專注,“哢嚓嚓”的聲響仿佛撓癢癢,抓得崔榮本就鬨騰的心,越聽越鬨心。
“你就不好奇那些問題的答案?你呂伯父寧肯告訴不太熟的宋少卿,也不告訴你。他為何不把這立功的機會給你?讓你在鄭公麵前揚眉吐氣,多好啊。”
“哢嚓嚓”聲突然停了下來,沈惟慕抬眸,寂靜如潭的眼睛平靜地注視向崔榮。
崔榮被看得渾身不適,心底竟隱隱有一種恐懼感在升騰,一種他從來不曾感受過的恐懼。
“不好奇,不需要立功,也不需要揚眉吐氣。”
恐懼感在沈惟慕開口的那一刻,驟然消失了。
崔榮定睛觀察沈惟慕這人,沒有任何氣勢可言,甚至講話還有點氣短。他會被這種人嚇得感到恐懼?一定是錯覺!必然是昨日他熬夜沒睡的關係,身體才突然不適。
沈惟慕話畢,停頓了一下,思考自己說話也該儘量融入這個世界,像個文人那樣偶爾引經據典,所以他又補充了一句。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罵我是小人!?”
崔家的男兒自幼就被教導學習君子禮儀德行。崔榮自小到大都以君子德行來約束自己,他最忌諱的一件事就是被人罵是小人。
崔榮不乾了,氣呼呼站在沈惟慕跟前,讓沈惟慕說清楚,他哪裡小人了。
“你哪裡不小人?儘說小人之言,挑撥離間關係。”宋祁韞突然進門,訓斥了崔榮為人虛偽,令他給沈惟慕道歉。
崔榮梗著脖子,明顯不願意。
宋祁韞舉起手中的問題貼,“又多了一條,言而無信,是該請鄭公給你們族長去一封信了。”
崔榮這才反應過來,他之前跟宋祁韞打賭了,如果宋祁韞能拿到問題帖上所有的答案,他就拿他當老大,以他馬首是瞻,那自然也要聽他的命令。
崔榮抿%e5%94%87,想狡辯點什麼,卻見宋祁韞凝視他的眼神仿佛將他的小心思全都看穿了一般。
崔榮紅了臉,羞得快無地自容,他拱手對沈惟慕深鞠躬,鄭重道歉。
宋祁韞歎了聲“還不算沒救”,招呼二人回大理寺。
“等等!”本來安靜的沈惟慕突然出聲,提醒崔榮,“你還沒認老大。”
這一刻崔榮想死的心都有了。這沈惟慕還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宋祁韞板著臉訓斥沈惟慕:“不要胡鬨?崔寺丞出身清河崔氏,哪能隨便認老大。”
崔榮心裡剛要暗暗鬆一口氣——
“自當是把大家都叫齊,在大理寺正堂前擺上香案,禮儀周全地認,方不辱沒其大家出身。”
沈惟慕“唔”了一聲點頭,表示受教了。
崔榮:“……”
第68章
回到大理寺,宋祁韞就下令將清瀾等人釋放。
白開霽問他緣故,宋祁韞緘口不言,最多隻說事關機要秘密,不能告知,但他可以保證呂渠武、清瀾等人與徐繪的死無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去一趟尚書府,老大說話的口氣竟變得跟呂渠武一樣了。”
人最難遏製住的就是好奇心,白開霽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機密,哪怕讓他知道個大概也行。
他掏出一包芝麻豬肉脯就笑嘻嘻地去賄賂沈惟慕,請沈惟慕稍微透露給一點。
“不必問他,他不在場。”
宋祁韞讓白開霽彆白費工夫,既是機密,自然不可能讓太多人知情。
“嗯,他們沒告訴我,但我也不是不能知道。”
沈惟慕的目光隨之落在芝麻豬肉脯上。
白開霽立即會意,將芝麻豬肉脯雙手奉上。
宋祁韞輕笑,覺得沈惟慕為了白開霽的芝麻豬肉脯吃,在用話術。他便不理會他們說什麼,去翻看衙役審問江濤江河兄弟倆的證供
沈惟慕咬一口豬肉脯,確認味道不錯後,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芝麻,對白開霽道:“明月樓和會靈觀都是聖人設民間的暗探據點。”
宋祁韞拆信的手一頓,他立即起身,匆忙地去關上房門。
白開霽笑哈哈正要說沈惟慕“胡扯”,見宋祁韞這反應後,他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不會吧?真被二三說對了?”
“你怎麼會知道?”宋祁韞身體背靠著門,嚴肅地詢問沈惟慕。
沈惟慕眨了下眼,雙眸裡隻單純流露出不解的情緒:“很難猜嗎?”
宋祁韞轉念一想,的確不難猜。在見呂渠武之前,他心裡其實也猜出個大概。本該在聖人手中的白之維畫作如今卻掛在明月樓裡,呂渠武、清瀾等人的種種反應也都表明明月樓不簡單。
“罷了,既然被猜到了,便不瞞你二人了,但接下來我過的話決不許外傳,包括尉遲楓和陸陽,也不能告知。”
白開霽興奮了,總算有秘密他知道陸陽不知道了,這感覺真好,回頭必須多補兩包芝麻豬肉脯給沈二三。
二三真是他的福星呀,自當好好投喂。
宋祁韞告知二人,徐繪死亡當夜,呂渠武與清瀾等人在碼頭悄悄檢查史文慶獻給嶽父齊王的生辰綱。
史文慶是豐州刺史,仗著嶽父是齊王,在豐州作威作福,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令當地百姓怨聲載道。
這次呂渠武、清瀾等人就是為了查尋史文慶貪汙的實證,去探史文慶所送的生辰綱。
“當時他們故意使計,延遲運送生辰綱的貨船停靠在碼頭的時間,致使他們不便在夜裡將大批貴重的生辰綱運往齊王府。
清瀾、呂渠武等人便趁此機會上船查看。一切還算順利,但他們沒想到在清晨回到明月樓的時候,他們被大理寺的人堵個正著,這才知悉昨夜明月樓死了人,屍體就掛在樓外。”
這樁案子越來越不簡單了。
宋祁韞問過呂渠武,史文慶送來的那批生辰綱經過他們確認後,可知價值多少,呂渠武告訴他,生辰綱包含的各種貴重物品加金銀珠寶,總計差不多值二十萬兩白銀。
碼頭,二十萬兩白銀,船。
這些正好與逍遙王世子綁架案中蘑菇教提出的要求一樣。
宋祁韞懷疑蘑菇教的人早就知道生辰綱的情況,甚至也早知道呂渠武與清瀾等人會調查生辰綱。
“鄭夫人從太後那裡獲賞的十二根琉璃寶珠銀鎏金簪子,其中有一根賞給了府中管事鄭氏。鄭氏與賈二有私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