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雋意慢慢摘下了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張清俊的臉。
他看著現在的顧硯舟,心中有一種說不出口的酸楚。
顧硯舟瘦得厲害,寬大的病號服幾乎是掛在他的身上,仿佛站不穩的樣子。他的頭發有點長了,順著蓋住了他的眉毛,膚色比分開的時候白了很多,顯得乖巧中沾了點病態的感覺。
“你來了。”
他有點局促地坐在床上,整個身子窩縮在一起,將近一米九的個子當然不會顯得小鳥依人,隻會有些笨拙。
“我現在是不是不太好看,不好意思雋哥。”他將被子重新攏回自己的身上,一邊慌亂地找事做,一邊忍不住用餘光瞥他,“對不起,對不起……”
說著說著,竟轉換成濃重的鼻腔。
他一邊道歉,一邊抬起肩膀抹眼淚。
溫熱的淚水蹭到肩膀之後,在病號服上留下了一灘水漬。
沒有前因後果,顧硯舟隻是一個勁兒地在那說“對不起。”
也許是沒得說了,也是隻有這一句話想說。
無論是身邊的護工還是許雋意身後的助理,都有些於心不忍,他們默默地退出了房間,將時間留給兩個人。
許雋意慢慢地走近,坐在病床邊上,將行李箱推到他床頭櫃邊。
“為什麼要道歉?”
他問。
顧硯舟不敢再看他,隻是抱著自己的雙膝,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
“顧硯舟。”許雋意眼睛發酸,忍著眼淚,“生病了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顧硯舟的鼻尖微微聳動著,頭發被弄得有點亂。他顫唞著身子,垂下眼眸。
許雋意不重不輕地推了他一下,像是在打他,但其實更接近往日撒嬌的力道。
然後下一刻,就撲進對方的懷裡。
他抱著顧硯舟,揉著對方的頭,靠在對方的頸窩處,眼淚也中終於控製不住地流淌下來:“為什麼不跟我說,為什麼發生了什麼都不跟我說?是不是想把自己折騰死了,然後看看我有多難過?”
顧硯舟搖頭:“不是的,雋哥……”
他想死,但是他不想讓許雋意難過。
他以為,許雋意已經喜歡上彆人了。
其實這樣也好,許雋意能喜歡上彆人,就不用再因為自己而傷心了。
如果能無牽無掛地離開,對於在此之前的顧硯舟,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許雋意又錘了對方的肩頭幾下,但是又不敢用太重的力氣,害怕真的傷了對方。
說是發泄,也不儘然,最後心疼的還是他自己。
說是要照顧著對方的情緒,但是一見麵根本就忍不住,許雋意自己先崩潰了。
顧硯舟緊緊抱著許雋意,順著對方的氣:“對不起。”
他被馴化得好像隻會說這一句話了。
許雋意不喜歡聽,便捂住他的嘴:“不要道歉,顧硯舟,我不想聽你道歉。”
顧硯舟剛又想說“對不起”,然後又咽了回去。
“我大姐去找你了,是嗎?”他問道,“是她威脅你了嗎?如果她逼你了,你彆管我,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她那邊我來處理,我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
許雋意緊緊握著拳頭,趴在他肩頭,重重吸一口氣:“沒人逼我。”
顧硯舟,為什麼開口又擔心彆人怎麼樣,你什麼時候能多考慮一下自己。
第73章 顧硯舟,為什麼自殺
許雋意累得不行,從橫店到京城,幾乎沒有一刻停下來過。到顧硯舟的病房之後又大哭了一場,哭得臉疼,被顧硯舟哄著哄著就睡著了。
二人有太多話想要說,不過他們以後有大把的時間。
顧硯舟抱著許雋意,旁的什麼都沒做,隻是盯著他看。
大姐跟他說了,媽媽的事情跟他無關。是二哥太偏激了,不是他的錯。
她同意他和許雋意交往,不管怎麼折騰,隻要不再偷摸自殺就好。
如果被媽知道他們姐弟倆逼死自己的小弟,他們日後到了地底下都沒有顏麵見她。
這一年半以來,顧硯舟從來沒有感覺這麼輕鬆過。
他甚至懷疑眼前的一切都隻是泡影,是一場隨時會被打斷的美夢。
幸福得太不真切了。
最開始大姐跟他這麼說的時候,他還自嘲一笑,心想就算他們同意了又如何,許雋意再也不會回來找自己了。
但是沒想到沒過多久,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顧硯舟捧著許雋意的臉,像是捧著什麼絕世珍寶,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臉上印下一個淺淺的%e5%90%bb。
許雋意的長睫顫了一下,不過沒有醒過來。
他的睡眠很淺,這麼多天以來,他一直都休息不好,眼下已經有了很重的烏青。
顧硯舟幫他掖了掖被,還好這單人病房的病床夠寬敞,兩個成年男人睡在一起都不是很擁擠。
助理的晚飯已經送來了,但是顧硯舟沒讓人進來,隻是吩咐她將晚飯放在外麵。
現在是晚上七點鐘。
許雋意慢慢睜開了眼睛。
顧硯舟心中一跳,看著對方的臉,問道:“雋哥,現在餓嗎,我讓助理把飯送進來?”
許雋意慢慢起身,當他發現自己躺在顧硯舟的病床上時,神色一滯:“你抱我上來的?”
“下麵涼,我怕你感冒了。”顧硯舟很小聲地跟他講話,“是不是太冒昧了?對不起,我隻是……”
許雋意沒想到現在的顧硯舟跟自己說話那麼客氣。
他們更%e4%ba%b2近百倍的事情都做過了,現在隻是將他抱到床上而已,有什麼要緊的呢?
“我是怕你休息不好。”許雋意搖搖頭,拍了拍他的頭,下了床。
顧硯舟有些緊張地拉住他:“你去哪兒?”
許雋意看著自己被拉住的胳膊,輕聲道:“洗臉。”
“就在這裡洗吧,那邊有淋浴室和洗手台。”顧硯舟指了一下,“我讓助理把晚飯拿進來吧,你吃完飯再走可以嗎?”
許雋意瞥到顧硯舟的另一隻手正在無措地捏著自己的衣角,整個人都低著頭,似乎有意避開他的目光,便隱隱意識到,顧硯舟的心病真的很重。
他掰開顧硯舟的手:“你彆那麼緊張,我不走,我是你姐請來照顧你的。”
顧硯舟訕訕收回手,有點訥然道:“那我出院了之後你就要走了嗎?是回橫店嗎?你在哪一片拍戲,我可以去探班嗎?”
說罷,又像是覺得不妥,然後又加了一句:“我會挑你有空的時候,不會讓人看見的。”
見他這副模樣,許雋意的心臟像是被什麼銳器刺穿了一樣。
他記得從前顧硯舟對自己的愛是很大方的。
顧硯舟從前會花好幾百萬給自己布置盛大的表白現場,會野心勃勃地問自己能不能和林溪公平競爭,會在整個片場宣告許雋意是他的人。
他很幼稚,幼稚得毫無保留,幼稚得霸道又專製。
而現在的顧硯舟,卻眼神閃躲地問他,能不能去看看他——在他有空的時候。
許雋意站起身,抱住了顧硯舟,然後在他耳邊輕輕道:“顧硯舟,你還想和我好嗎?”
顧硯舟渾身一僵:“我想。”
“可是我不喜歡現在這樣的你。”
顧硯舟喉結一滾,他全身都在發汗,身子小幅度地顫唞起來:“對不起。”
“不是‘對不起’,”許雋意揉了揉他的耳垂,“你沒有對不起我,我隻是不想看見你現在這麼小心翼翼跟我說話的樣子。顧硯舟,我不是你家裡人,你不需要害怕我,也不需要順著我的意願辦事。你在我這永遠有任性發脾氣的權力,我會包容你。”⊕思⊕兔⊕在⊕線⊕閱⊕讀⊕
顧硯舟抿了抿%e5%94%87,沒有說話。
“你覺得我在怪你嗎,顧硯舟?”許雋意掰著他的臉,叫他正視自己,“說話。”
顧硯舟抬眸看他,眼眶紅紅的,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他想要張口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
許雋意歎了口氣:“我不是在怪你,我在心疼你。”
顧硯舟抱著許雋意的腰,在他的小腹處蹭了幾下。
他沒有回答許雋意的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帶著濃濃的鼻音:“你真的不會走了嗎,雋哥?”
許雋意“嗯”了一聲。
“向洄的事是假的嗎?他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他對不對?”
許雋意猶豫了一會兒:“我不喜歡他。他……我不知道。”
事實上,向洄那小子的心意都快要寫在臉上了,隻是沒有正式表白過而已。
顧硯舟抱得更緊:“你倆在一起過嗎?前幾天我聽見你們同居了。”
許雋意認認真真地解釋:“不是同居,他在京城沒有落腳的地方,所以我讓他在海蘭園將就一晚上。我和他沒有在一起,任何%e4%ba%b2密行為都沒有過,我一直把他當成弟弟。”
顧硯舟沒有要問的了,但還是不想撒開許雋意。
“沒有問題了?那該我了。”許雋意問他,“為什麼自殺?”
顧硯舟愣了一下,然後又低下了頭,像鴕鳥一樣蓋著自己的身子:“我不知道,我不受控製,我很難受,就是想死。”
許雋意心疼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顧硯舟驚得瞪著雙眸,他按著許雋意的手,似乎是擔心他現在就要傷害自己:“不行。”
“那不許死。”
許雋意根本沒有接觸過這一類的精神病患者,也不知道怎麼給予積極的心理暗示。
他的安慰,像命令一樣,溫柔卻又生硬。
顧硯舟兩條眉毛皺得跟毛毛蟲一樣,片刻後,訥訥一句:“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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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原本的設定裡,他們分開的時間根本就不止一年半,不過我感覺再久一點顧硯舟就要把自己折騰死了,所以最後敲定了一年半。有一點我感覺寫在作話裡比較好:大姐對於前年顧硯舟被迫和許雋意分手的事情也未必不知情,隻是她和顧硯麟一樣,骨子裡是個淡漠%e4%ba%b2情的人,覺得這不過是小孩子小打小鬨,過一段時間就好,所以沒有插手。直到今年顧硯舟自殺又昏厥,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將許雋意請了回來。所以大家不要覺得當初隻要大姐知情就可以避免這一場破鏡了,避免不了。
第74章 謝謝老公
顧硯麟趕到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樣子。
顧硯舟已經很久沒有那樣笑過了。
他盤坐在病床上,微微弓著身子,雙手搭在膝蓋上,一副很聽話的樣子。
許雋意在給他講自己正在拍的這部劇的內容梗概。
其實沒什麼好講的,這部劇是曆史劇,講的是某代皇帝的一生,與其說是講電視,不如說是講曆史。
饒是如此,顧硯舟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顧硯麟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不尷不尬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