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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圍攻阿史那青雲的幾員將軍動作皆是滯重,心裡很沉。

“哈,哈哈哈哈哈!”

阿史那青雲再度狂笑。

而此時。

那道笑聲卻因為感到一陣無端的威壓暫且中止。

桃花粉屑因風揚起。

阿史那青雲眼皮亂跳,眼睫被那花瓣撥動。

分明是中原陽春三月最風雅奇絕的盛景,卻偏偏因為在美景的另一端,看?到個騎著高頭駿馬、渾身重色衣裝的將軍,他的存在穿透柔美春景,無論何時都能傳遞來凜凜肅殺寒意。

他不會忘記這個在兩國邊境見過無數次的男人——

他們在戰場上交手。

彼此互搏心計,又以勇武相拚。

若乾年突厥雖偶有小勝,但縱覽全局,始終沒?能在他這裡討到任何便宜。

大魏攝政王。

蘇靖之。

***

手裡的刀停了。

李久成?等將官各自跳出戰圈,他們橫過刀劍對垓心的突厥軍士呈包圍之勢。

李久成?率先激動道:“王爺!長?安一彆,到如今再度相見,恕末將手執兵器無法?下拜,末將給您請安了!”

其他各將麵?容亦露出喜色。

蘇家立足於行?伍上百年,早已成?為大魏軍方某種?信仰與?象征。

仿佛隻要攝政王出現,縱使阿史那青雲還在負隅抵抗,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再也蹦躂不了多久了……

“蘇、晏。”

怎麼?是你。

阿史那青雲眸光在瞳孔裡閃動著,那種?光亮與?先前打算赴死就義的情?況不同,突厥將領渾身灼烈張揚的氣?焰慢慢燃儘,宛如強弩之末。

阿史那青雲深呼吸了口長?氣?。

卻像忘記自己還會呼吸似的。

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對麵?,視野裡逐漸由遠到近,被蘇靖之威嚴冷峻的身軀占據。

蘇靖之在可汗口中有個諢名?。

可汗總會用金刀狠狠割烤羊肉時,咬著牙擠出口齒這個諢名?,阿史那沙力稱呼他為“埃裡克”,是突厥神話裡的死神。

阿史那青雲混進中原王朝,聽到這裡對此人的稱呼也大差不差,元熙載偷偷叫他閻羅王。

因為他:

逃不掉。躲不開。令人無可奈何。

阿史那青雲在攝政王出現那刻,突然絕望地,想明白了一些事:

蘇靖之不可能剛收到消息才動身,他沒?法?,從長?安來得那麼?快……

除非蘇靖之早就將洞悉了所有。

知道元熙載與?他們聯合,知道元熙載出賣魏國情?報,也知道元熙載的銀庫被他們覬覦著。

元熙載叛國事件。

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個將計就計,己方以為瞞天過海,對方卻是甕中捉魚。

——他如果早知道。情?報就不可能有效,錢也沒?法?運得出去。自己死於大魏,毫無價值。

毫、無、價、值。

可笑。

蟄伏三載。

他們卻中計了!!!

阿史那青雲方才的滿腔熱血徹底冷下去。

勝利者,蘇靖之,他會對自己說些什麼??

嘲弄?冷笑?洋洋得意?不屑一顧?

曾經手刃過無數大魏軍民的阿史那青雲,臉部肌肉在抖,他啟了啟%e5%94%87,沒?發出聲音,他想先說些什麼?挽回些過於被動的局麵?,也不想讓老對手認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可他沒?想到的是。

蘇靖之確實?走近他,卻根本沒?在看?他,更遑論對他說話。

阿史那青雲瞳孔驟縮。

大魏攝政王下馬,俯身抱起桃花一樣柔軟的小皇帝,珍而重之地護在懷裡,拿下突厥眾將已成?定局,銀庫寶藏也追回來了。

他不想再操心朝廷的事,如今他眼睛裡再盛不下任何人。

“傅鈞。我想要傅鈞。是你活著嘛,傅鈞?”

衛晩嵐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意識不清地喃喃著。

第092章 照顧虛弱小晚

東都洛陽。

驛館。

蕭霽在外頭徘徊, 有軍士死守房門,捂得嚴實,不讓進去探視。他隻好搬了個凳子坐著。

廂房空氣裡彌散著清苦的藥味。

是午後, 衛晩嵐滿頭虛汗地繼續蜷縮著。

軍醫及城裡的名醫來了一批又一批, 眾醫士都給看過, 都說是傷神內耗,鬱結於心, 且不見好,解鈴還須係鈴人。

就隻能?將已快化?成人形的老山參切片讓他含著, 姑且吊著點命。

但也有可能?會出現狀況,就是暫時神誌不清, 也許會說胡話,亂做事,需要小心嗬護著。

小心嗬護又豈用外人贅言?

蘇靖之帶衛晩嵐進東都休養,連衣袍都沒?顧上?換,倒是%e4%ba%b2力%e4%ba%b2為給衛晩嵐換上?身?舒坦的,耐心擦洗他的雙手跟小臉。

攝政王覺得衛晩嵐的龍爪爪細細的,很無力,小臉無論怎麼?擦洗都帶著抹不去的病色,蘇靖之心疼得滿心酸軟難言。

然?後將衛晩嵐抱起,讓他下頦壓在自?己肩窩,兩?個人都坐在床上?。他輕拍衛晩嵐的後背, 記得小晚喝過吐真酒後, 悄悄分享說喜歡這個姿勢……

那就抱起來輕拍拍。

果然?小晚稍微安心了一點。

半睜小鹿眼。依著他在懷裡蹭了蹭, 嗓音黏黏糊糊地說難受, 不清不楚地喚了聲“傅鈞”。

攝政王隻能?當是“夫君”來聽。

“在的。”

“不要走。”

“嗯。陪著你?。不走的。”

衛晩嵐攥他衣服攥得更緊了。

知道這小笨蛋沒?法接受彆人為他舍身?。他很難受。蘇靖之卻還不能?透露自?己就是“傅鈞”。

因為傅鈞中毒失明,衛晩嵐%e4%ba%b2眼見過。

傅鈞不過是個假身?份, 失明便失明了,就算中毒受傷都無妨,可是大魏攝政王不能?。

在他徹底撒手人寰之前?,還有許多事要處理?,要替衛晩嵐善後,他不能?有任何弱點,哪怕隻告訴小晚都不成,他必須要在所?有人麵前?繼續是無堅不摧的。

所?以攝政王即便心疼無比。也沒?想好怎麼?把這事兒交代出來,暫且還得瞞著。

世人總說,情深不壽。

那他也總該算是個癡情種了吧?

此時明知小晚對傅鈞這個身?份隱隱意識到懷有愛意,卻不能?認,當然?也有他確實不願意承認,自?己有某天會徹底變成個廢人的緣故,他希望這天來得晚一點。他也有太?多無可奈何。

可是現在他想屏卻所?有無可奈何。

就在這片刻間回歸當下。

他不管衛晩嵐現在把自?己認成誰,也不想再考慮,他終將有一天走向死亡,就在不遠的將來,也許注定成為不了衛晩嵐的誰,隻想現在對衛晩嵐好。

以前?安如意總拿他們比作貝殼跟珍珠,但蘇靖之以為這是不對的。珍珠本體不過是枚落進貝殼肉裡頭的沙子?,與貝殼相互磋磨,最後化?形為珠。

小晚不該是砂礫,也不該被誰磋磨。

當他明確對衛晩嵐心意的那刻起,小晚是他的心上?人,是天下共主,值得得到最溫柔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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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晩嵐似在牙牙學語,靠在蘇靖之身?上?點點頭,他很乖,找到了的傅鈞就再也不放手。

他用更緊的力度拉住蘇靖之,骨節都泛了青白色,可是說話的聲音軟軟的,柔聲款語,像洛陽驛館外午後的暖陽伴著落花春風。

“小晚……也在的。”

衛晩嵐從身?後扒住蘇靖之的肩膀,再把身?體往前?挪了挪,他抬起眼睛,眼眸單純得像頭小鹿,他忽然?騰出了一隻手,撫觸蘇靖之的眉眼。哪怕他早就把易容給褪了,他迷糊不清楚。

“眼睛,還好嗎?”

蘇靖之被他觸碰眉眼的手按得呼吸有些加重。

半晌啟%e5%94%87,道:“馬馬虎虎。現在能?看清楚。”

卻未能?想到衛晩嵐竟還敢湊過去,用嘴輕輕點點他的%e5%94%87。

衛晩嵐鼻尖還冒著虛汗,但小鼻子?頭是涼涼的,兩?人的氣息交纏,%e5%94%87鋒相觸。

衛晩嵐更天真了,綻開個幾乎奪人心魄的笑容,徹底將蘇靖之給晃得失了神。

衛晩嵐說:“不要擔心。小晚可以給你?解毒。”

說著衛晩嵐啄過去。

這動作引得蘇靖之血脈賁張。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然?後衛晩嵐便陷進了一片他最喜歡的木質調氣息中。

***

下午。

驛館桃花樹軒窗邊。

蕭舍人站在凳子?上?麵爬樹。這樹雖然?不算太?高,但樹冠正好能?夠對準衛晩嵐休息的那間大屋。

蕭霽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所?以他堂堂大魏重臣,才會做這種連頑童做了都得挨揍的事情。

……擔心,是真的很擔心。

自?從衛晩嵐被攝政王打橫抱著鎖進了屋裡,兩?人至今還都沒?出來。蕭霽搬著板凳在房門外等待很久,可是隔音很好,他也聽不見動靜。守門的李久成還是個攝政王死忠黨,他沒?法探探口風。

可憐的小皇帝會被虐待嗎?

以前?小皇帝曾經跟自?己透露,說他跟攝政王睡一起,還有什麼?拉拉衣服包治百病。

蕭霽當時就聽得很奇怪,覺得半懂不懂,然?而權謀腦袋光是往“蘇晏控製傀儡小皇帝日夜監視”這方?麵想,沒?思量彆的。

但,今天就太?奇怪了。

他不見蘇晏處理?朝務。蘇晏也沒?處理?軍務。活捉的突厥人也沒?審。元熙載銀庫所?有財產也沒?有盤點,更彆提安排銀兩?的去處。

平時忙瘋了的蘇晏,如今在一個間屋子?裡麵,待了一下午,並且極有可能?還要待一整晚。

這使蕭舍人極度好奇——神誌不清還半昏迷的小皇帝,有威脅嗎,有什麼?好監視的?

於是蕭霽就隻能?出此下策。

他爬樹。

桃樹很結實。

桃花樹上?全都綴滿了粉白粉白的花朵。

洛陽城真是個愛種樹的地方?,城中的桃樹花事亦盛,不亞於那洛陽行宮裡麵的。

蕭霽站在凳子?上?雙臂抱住樹乾,雙腳用力鉗住樹乾向上?蹬,他體力不太?好,支撐不了太?久,所?以剛爬到距離凳子?兩?三尺時,他的氣息已經有點喘不勻,額上?沁汗,開始呼哧呼哧了。

但對衛晩嵐,蕭霽就是總會浮現起難以抑製的關心。

於是哪怕他不善於做這種爬高上?低的事,他也同樣手腳並用,爬上?去了,像個樹袋熊。

蕭霽麵前?是粉白相間的重重花影。

他登上?樹冠,桃樹的斜枝足夠結實,他身?形清瘦,斷然?不會壓垮樹枝。隻是不時間會帶起樹下陣陣桃花雨,如果有誰剛好在樹下,可能?會引起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