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微妙的狀況變化,當成是他對即將達成此行目標的期待。
衛晩嵐道:“我們拆信。”
傅鈞逐漸抿住%e5%94%87線。
衛晩嵐垂下眼?簾。他目不轉睛注視手中幾個信封。將它們拆開。
可?是——
令人奇怪的是……
那些信封有幾個,是單純的牛皮紙色。
既不是封著乾花的硬紙,裡?麵也沒有灑金,上頭也沒有熏香,更沒有任何修飾。
這些信跟衛晩嵐見到的這裡?所有文字痕跡都大?相徑庭。
它不是如元熙載般風雅華麗的。
而是簡單、冷淡,用詞凝練,到處透著威嚴堅定與不容置疑。
也許衛晩嵐認不出彆?人的筆跡,就比如元熙載的,再好看也對他來說不熟悉。
但,衛晩嵐就真能認出這個人的筆跡,因為見過了太多次。
這些信出自大?魏攝政王,蘇靖之?,大?壞蛋。
衛晩嵐難以置信。
可?是事實就明晃晃擺在他眼?前?:元熙載與攝政王有私下聯係。
衛晩嵐下意?識輕嗅信紙上的氣味。想尋找這種聯係是否真實存在的證據。
但也許放在抽屜裡?很久了。沒有聞見。
他拿出其?中關鍵的幾句,跳讀撿認識的字默念了念。
其?中瘦金體是——
“臣熙載拜上:
茲以萬金獻於王前?,表忠心於膝下。臣仰望王早登大?寶,代幼主以正天位。願天佑吾王,永續洪圖。”
有攝政王的回信:
“善。”
衛晩嵐手中這幾封信,竟是攝政王對元熙載諂媚之?徒的回應。
他無限難以置信。
喉嚨很乾,心跳卻跳得厲害。
這時他將目光挪向書?房壁畫,見到那副古意?盎然的畫作,衛晩嵐仔細地辨認,他的瞳孔卻縮得更緊……
第080章 後台是攝政王
“將軍……行獵圖?”
衛晩嵐手?裡撚著信紙, 眼睛卻已死死盯著那副畫作,直到縮小如?豆的瞳孔在眼眶裡微微顫唞。
剛才他隻顧搜索書桌,根本沒注意那幅畫作的具體內容。
而現在:
他看見那畫作視角雄渾開闊, 畫得是山間?獵場。
在群山環抱間?, 有一隊各色戰馬馳騁奔騰。
馬背上健兒各執弓箭, 為首的將軍駿馬戎裝,雙臂展開長弓, 弓弦猶如?滿月。他正在邊駕馬,邊追逐一隻飛跑的梅花鹿。
他鎧甲的形製, 佩刀上的紋路……全憑元熙載細致的筆觸勾勒栩栩如?生,全部都呈現在畫麵?。
這人是攝政王, 蘇靖之。
衛晩嵐呆呆地?望著那幅畫。
手?裡的信突然落了,薄紙也似有千鈞重。
紙麵?飄飄搖搖落在地?麵?。
衛晩嵐站著不動,宛如?神魂抽離的軀殼似的。
曾經多少次在腦海裡反複演示過攝政王有篡位之心的畫麵?,用這種情況嚇唬過自己許多回,卻都不如?%e4%ba%b2眼見到那一個“善”字,得到的震撼更多。
也不如?看到這副圖畫時,對元熙載的有恃無恐,有了徹悟之感?。
“小公?子?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掉在地?上?”
蕭霽撿起?信,卻粗略瀏覽,麵?色大變:
“這——攝政王……蘇晏他收下元熙載,一萬金……”
要知道在古代民間?, 尚且還以銅板作為廣為流通的貨幣這種情況下, 銀兩都是值錢貨, 收取萬兩黃金, 攝政王才是巨貪!
更遑論元熙載那句大逆不道的“臣仰望王早登大寶,代幼主以正天位”。
亂臣賊子。
蕭霽亦覺得那些信沉重無比。
蕭霽的手?在顫。
然後?他循著衛晩嵐的目光去看畫, 擅書畫之人立時便做出判斷,蕭霽顫著聲對衛晩嵐稟報:
“小公?子,此確為元熙載手?筆。”
衛晩嵐安靜道:“我看出來了。”
蕭霽又道:“若非全神貫注,竭儘心力所畫,畫不出如?此傳神的畫作。”
衛晩嵐:“我好像,也看出來了。”
蕭霽再道:“洛陽刺史?元熙載效忠於攝政王,而且還為攝政王的謀反大計提供了讚助!”
蕭霽順著這條思路向下聯想,便宛如?順藤摸瓜,覺得能夠推知事件的全貌。
他一連串不停地?道:
“難怪從沒有人能奈何?元熙載!”
“來此處調查的官員,或打點,或恐嚇,或被?拉下水同流合汙。”
“如?果被?帶到這個安樂窩,還不肯上賊船的硬骨頭?,元熙載就會把這幾封信拿給他們。這裡的守備不能算嚴密,甚至有可能他還故意引人來這間?書房裡看。”
“而當調查者知道他是誰的嫡係,便會徹底了斷對抗的心思——他的後?台是攝政王。”
書房很安靜。
此時沒有人打擾蕭霽發揮。
就連一貫跟蕭霽不睦的傅鈞,也沒有開口。
於是蕭霽再接再厲。
蕭舍人更把自己的想法往深層挖掘了些。他狹長眼眸深深凝著那張書桌,因為聯想到元熙載多疑的脾性,他托腮考慮了片刻。
然後?——
推開截折扇扇柄的薄刃,戳進那暗格抽屜木縫邊緣,使勁將那道縫隙一挑!
那抽屜之下還有夾層!
藏藍色封麵?露出。
所有人跟著又是心頭?一震,劇烈的心跳感?使三道目光凝聚在抽屜的暗格裡。
蕭舍人伸手?進去,將賬本抽出,先是草草翻閱,邊翻邊喃喃道:“沒錯,沒錯,就是它,就是這個,跟白連榮招得那幾筆賬目一模一樣……”
蕭霽確證了賬本是真的。
便將他雙手?遞給衛晩嵐,道:“小公?子請過目。”
衛晩嵐接過那本賬冊。
挺沉的。
也挺厚的。
裡麵?記錄的條款項目,恐怕對他來說也很沉重。
衛晩嵐撚開頭?一頁,垂下眼眸,喃喃低聲。
這是元熙載與攝政王的財務往來:
“己醜年四月廿七日?,過賬於攝政王府黃金壹萬兩。”
衛晩嵐看著賬冊,沒有被?塗改或者重新裝進紙頁的情況。
賬麵?與書信對上了。
蕭霽澀聲道:“小公?子,也許咱們動不了這個人。因為咱們動不了這人背後?的人。小公?子?”
也許無法有人能形容出現在身上衛晩嵐的感?覺。
他臉色蒼白,懨懨的,可可憐憐的。
而他心裡是絕望的,因為查案查到至今,他從為了完成任務二?,變成真正投入進這場東都洛陽雪災案。
他曾經為死者義憤過也努力過,也曾經在峰回路轉多次時真實?地?激動過。
卻發現結果竟是無可奈何?。
他不僅對元熙載無可奈何?,對任務二?亦是無可奈何?。
因為他從來沒想到,任務二?竟會關聯任務一!
而攝政王,依舊是擋在他眼前,無法逾越的障礙,無法攻破的壁壘,他好像完全沒有辦法了……
衛晩嵐的眼圈拱起?層層疊疊的酸。
小鼻子尖一抽一抽的。
喉頭?上下翻滾。
而他這副樣子,看得蕭霽心底亦是酸澀難言,於是蕭霽手?掌在袖筒裡緊了緊,便提議道:
“小公?子真想將元熙載正法,在下仍有建議。”
衛晩嵐啞聲亦回應不出。隻好轉過去,投給蕭霽個眼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蕭霽拱手?躬身:“傅鈞,你要真不是蘇晏的狗%e8%85%bf子,看在你與我們同行一道的份上,元熙載此案我等就此罷手?,你與他既然有私仇,你已經殺到元熙載的老巢,找到他,把他帶走吧。”
江湖道俠士行事畢竟能與官場不同。
此前傅鈞接近兩人的借口便是“要帶走元熙載單獨審問?一段時間?”。而那是在基於小皇帝能夠走正規流程批捕元熙載的情況下的。
如?今批捕元熙載似乎不可能了。
又想為百姓除害,那就隻能走回原來傅鈞所說的那條道路,就是所謂的“俠以武犯禁”。
“隻是這樣一來,小公?子必對不起?奚雁,但好歹殊途同歸,小公?子保重身體?。”蕭霽勸道。
其實?蕭霽是很會勸衛晩嵐的。基本每次都能勸得動。
但,這次跟此前情況都有不同。
衛晩嵐不同。
小皇帝根本沒接自己的話,他隻是呆呆地?站著。
那傅鈞也不同。
傅鈞沒有自負,也沒有得意,更全無江湖快意恩仇,冤仇得報的殺伐氣。
如?今隻微微轉身,背手?望著衛晩嵐:“小晚。”
哪知一聲“小晚”竟把衛晩嵐喊得差點兒哭出來。
衛晩嵐眼眶紅紅地?轉過來,二?人相對。
他也其實?很脆弱的。
這一路裝堅強硬扛過這麼久,好希望有人能夠在最難過的時候,安慰安慰自己,哪怕隻叫一聲“小晚”。在他那個現代的溫暖的家裡,父母%e4%ba%b2人叫他小晚,同學朋友叫他小晚……
“小晚。”傅鈞這時又再度喚了句。
衛晩嵐終於給出了回應,但卻是一聲故作輕鬆卻裝不像,帶著點點哭腔的:
“大俠怎麼了?”
傅鈞此時更近了半步。
半垂眸光注視著他,那語氣是傅鈞式的,哪怕鄭重也顯得冷淡,辨不出喜怒來:
“我甚至可以一劍刺死元熙載,但,你認為呢?”
“什麼?”
“你眼中的攝政王,是個怎樣的人,是否是你無法將元熙載帶回去,交給他處決的人?”
***
廉潔還是貪腐?
梟雄還是權奸?
當初在404跟前,哪怕到做出了行動,衛晩嵐也總是在滿心逃避,他似乎永遠避免探尋蘇靖之的廬山真麵?目。
哪怕他已有意無意間?,知道了蘇靖之的很多信息:
將門之後?,光環滿身,為滿朝文武畏怖……
沒味覺,有頭?痛病,滿肚子的壞心眼,總是欺負自己,愛發瘋……
可是這時衛晩嵐忽然發現。
這些支離破碎的信息,都不過是這個人的其中一點。
他從未由人性的角度,考慮真正了解過蘇靖之。
他信仰什麼,討厭什麼,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竟分毫不知曉!
自己對蘇靖之知之甚少。
卻在這篇權謀文裡,在大權臣跟前,活了那麼長時間?。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攝政王的疏漏,想到這兒他都要以為,這是攝政王故意對他放水了。
沒有人能代替自己完成任務。
衛晩嵐浮現起?一股孤獨感?。
想要獨立完成這個任務,便要撥開重重迷障。
而退一萬步來說,假如?大壞蛋沒有那麼壞,而自己卻中了元熙載的局,那極有可能要把元熙載同樣漏放,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