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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小嘍囉、地痞流氓……

有些敢反抗的,攝政王軍令如山,違拗者立斬不饒。

軍隊陌刀刀光如水,所到之處,伐濁揚清,片甲不留。

衛晩嵐站在平康坊的火光裡麵。

火光映照出圍觀東城幫垮台的眾百姓。

百姓們對東城幫早已深惡痛絕,平日不敢招惹他們,見了他們都要繞道,家裡若有個姐姐妹妹的,出門遇到他們少不了要被糾纏,更遑論這群人還拐賣孩童、當打手、放印子錢……

此時人群中不知誰喊出了聲:“早就該把這些渣滓都鏟除了,攝政王乾得好!”

“就應該狠狠懲治這幫貪官汙吏,官匪勾結,老百姓無處訴冤,還怎麼有活路?”

“蘇家兒郎,代代護我山河無恙!”

“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

沒有任何人強迫,甚至蘇靖之根本沒出現在當場,平康坊內百姓們自發跪向西北方皇宮的位置,朝攝政王行禮山呼。

光影照出來的,是每個人臉上同樣的虔誠。

衛晩嵐被這陣響動輕輕牽動了鼓膜。

又被這陣響聲,將思緒勾回皇宮大內,落在某個英挺威嚴的男人身上,他眉心動了動。心底有種如花朵綻放時的觸?感,他瞳孔閃了閃。卻又是一時緘默無言。

係統提醒道:【主弱臣強,即使你今後殺了他,百姓也會不買你的賬。】

“你的意思是,我該晚點鏟除東城幫?”

【這樣最好,能幫你立威。】

那麼百姓呢?

他們迎來官府鏟奸除惡的這一天,是否還要再等待很久,等到他,殺死攝政王的時候?

衛晩嵐收了思緒,他覺得這句話問出來,自己就會被係統劈啪亂電,連頭發絲就都要被它燒糊,那種感覺實在是太不好了。

衛晩嵐輕歎,當皇帝真難。

***

咚!

咚——咚咚——

戌時末。有連續的鼓聲,這鼓聲沉重卻有力量,自長安各個望樓傳出,每一聲都像鑿在人們心上。

剛才還在街頭圍觀東城幫倒台的長安百姓,聽到這鼓點,全部像是被觸發了某個按鈕似的,放下看熱鬨的心思,匆匆關門回家。

行人熙熙攘攘的長安街市,不多時就要褪去它華麗的外衣,陷入黑夜的寂靜。

這個鼓聲,叫做更鼓。

衛晩嵐在曆史課本上學過,除非有公務在身,否則長安城中犯夜禁乃是重責,與剛才“娼女逃籍”同樣,讓巡夜人逮住是可以當場打死的。

所以當個古人太難了,這也死那也死,衛晩嵐不想死。

【那就快去找住的地方。】係統道。

趕在夜禁之前住店,是衛晩嵐最好的去處。這就好比是過了宿舍門禁的時間,要到外頭去開個房,他明白的。

於是便行動起來。

目光向著兩邊巡視,衛晩嵐漫無目的,在找投宿的地方。

平康坊是長安的紅燈區,這裡視野兩側全都是紙醉金迷的紅燈籠,紅幔飄搖,有綿綿清歌從各座花樓傳出聲響。

另有些旖旎曖昧的動靜,透過單薄窗欞溢到街頭,飄進路人的耳朵,聽得人懵懵懂懂:

“郎君用上這順風旗,當真是屹立不倒,百戰百勝了……”

“為夫如山不倒,娘子似水橫波,豈非天生一對?”

“嘻嘻。郎君妙才,妾再敬郎君一杯。”

接著便是燭影搖晃。

那聲音很大,衛晩嵐略怔了怔,站在那扇窗戶底下,濕漉漉的眼睛抬起來。有點茫然。

係統見他不說話,知道衛晩嵐又在犯傻了,輕咳提醒:【你找到了嗎?住的地方。】

“……在找。”

他不太喜歡住歌樓,更不敢去妓館,想找個清雅些的地方住宿,普通的客棧就好。

腳步停在一間滅燈的醫館石階之前。

石階清靜,長掃無苔。

光是裝潢就讓他心生安寧。

估計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吧。

“店家,大夫,有人在嗎?”衛晩嵐提起裙擺,敲了門。

在等待主人開門的時間,衛晩嵐的眼睛落在醫館門外吊著的木牌,伸手撥弄一番那個木刻的大大的“醫”字,隨著它的旋轉,他綻出個有些天真的笑容。

然後門開了。

門扉中亮起燈火,光暈柔和,他心中一暖。

衛晩嵐覺得終於找到了落腳之處,裡頭一瘸一拐出來的人,卻把他的魂都要嚇沒了:

“你——”

玉麵荀爺死死盯著衛晩嵐:“是我。”

他被箭鏃射穿的那隻腳緊緊地包著,臉孔布滿了猙獰:

“賤蹄子,你沒想到你那一箭,讓老子進了醫館,躲開了今晚官府對東城幫的搜捕吧?”

衛晩嵐身體一傾,腦袋嗡地一聲,便被那男人帶進門檻!

強烈的危險感襲來。

衛晩嵐站不穩,對方的手在扯自己的裙裾,他狠心扶住荀爺,一腳踩在他的傷口上!

“哎呦呦呦——”荀爺的痛呼劃破夜幕。

衛晩嵐推開他,哪裡敢停,連忙往醫館外的小巷子逃竄,那荀爺就在後麵追:“站住!”

巷子黑得什麼都看不見。

地上很滑,有野貓被他驚醒,騰地一條黑影從地麵躍至房簷。衛晩嵐嚇得想哭。

太可怕了……

誰來救救我……

眼淚滾下來,在冬夜寒風裡風乾,臉頰緊巴巴的。

顧不上擦眼睛。

衛晩嵐隻想躲開後頭的壞蛋,如果這回被對方抓住,這人肯定會殺了自己的!

不想死嗚嗚嗚……

奔跑到累極了,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衛晩嵐扶著牆,整個人癱在地上。荀爺的聲音不見了,他廢了條%e8%85%bf,大抵是追不上自己的。

“呼……呼呼……呼——”

奔跑真的是他很不擅長的事情。

他捂著%e8%83%b8口,瓷杯底下%e8%83%b8腔在不停地起伏,他一垂頭往地上砸下去個簪子,許多縷柔軟的碎發滑落下來。

他知道自己現在妝也花了,頭發也亂了。

好狼狽啊。

衛晩嵐在心底為自己委屈。

他其實真是一個很無辜的人,莫名被綁定係統,莫名被卷進任務,莫名要去殺個他根本殺不了的攝政王,最後又莫名在冬天的黑夜,淪落到個小巷子裡,好冷好冷。

好想家……

要有誰收留我,抱抱我就好了……

可是在這個權謀世界裡,有一個不成文的原則——誰越倒黴,命運的試煉就會越發接踵而至,這裡奉行的是:苦其心誌、餓其筋骨、勞其體膚。

於是就在衛晩嵐連動也動不了了的時候,小巷外照進一線火光,橙紅色的火苗閃動,投得整條巷子的牆壁都布滿晃動的陰影。

秦臻的聲音從巷外傳進巷內:“傳攝政王令,維護皇城治安!所有人繼續搜捕東城幫的餘孽,若犯夜禁者斬!那巷子裡也要搜!”

“遵命!”

怎麼還來?

被追逐得快要崩潰了,有名戴甲軍士扶著刀走進巷子裡,距離他越來越近,衛晩嵐的心也跟著要停跳了。

【宿主。】

【你手邊有竹筐的聲音,你把自己套進筐子倚在門口,光線這麼暗,他們不會仔細搜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019章 衛小晚入狼窩

次日卯時,東方既明。

竹筐裡漏進點點晨光,衛晩嵐抱著膝蓋,覺得竹筐外麵有誰在動,他在竹筐裡頭縮了縮。

冰冷的快要凍僵的手指,僵硬得蜷曲著。

“好冷……”

竹筐被掀起來了。

衛晩嵐頭發被竹篾掛住,絲絲縷縷牽得他痛。

他被這陣痛意還有晨曦喚醒,隻覺嘴%e5%94%87乾澀,啞著嗓子用袖子遮住臉:“彆殺我,我是好人,我不是故意犯夜禁的,嗚。彆殺我,彆……”

“這是誰家的小娘子,為躲避夜禁睡在筐子裡,人都給凍傻了。”

衛晩嵐感覺有誰的手摸到了自己的頭發,沿著發梢去碰額頭,那掌心又軟又溫柔,惹得他頓時牽動淚腺就想哭,想到了媽媽。

一滴涼冰冰的眼淚滲出眼睫淌下來。

嗚,嗚嗚。

完了哭的不停了。

撫摸額頭的手顫了顫,對麵那陣女聲更慈和了,透著關切跟憐憫:“哎呀,這孩子怎麼還哭了,不哭不哭,你昨晚肯定嚇到了吧。阿忠,我抱著這小姑娘,你把馬車趕過來!”

阿忠年有四十餘歲,古銅色皮膚,滿臉風霜溝壑,有副堅毅的身板跟麵部輪廓,此人%e8%85%bf瘸口訥,見到自家婆娘已將那黃裙女子抱起,沉默地點點頭。

一輛細窄的馬車徐徐駛進小巷。

馬車四角未懸燈,瞧不出是哪門哪府的車輛,車板後頭是車鬥,有零星的青綠色菜葉子夾在車鬥的木板,這是給高門大戶置辦物資的馬車。

芸娘步履穩健,即使抱著個人也不耽誤她登車,她將衛晩嵐放在自己旁邊。衛晩嵐感受到這點兒溫度,連忙本能地蜷成一團。麵色透出些許無助,看起來十分乖巧。

芸娘跟阿忠中年無子,瞧衛晩嵐更喜歡了:“小可憐兒,要不是咱們王府車輛不得招搖,我們兩口子隻能走後門辦貨,恐怕根本就發現不了你。到時候你可怎麼辦?阿忠,趕車吧。”

阿忠聞聲微微搖頭,提醒道:“她來曆不明,恐不得入王府。”

芸娘表情有一瞬間地滯澀:“啊,也對。”

想到攝政王的身份,心思有所動搖,這些年不是沒有過刺客試圖混入王府行凶,雖說想來行刺王爺的,最後無一例外都被王爺給反殺了。

但他們身為王府采辦,又是看著王爺長大的,實在不該給攝政王惹禍。

於是芸娘摸了摸衛晩嵐的頭發:“那便讓她在後院暖和會兒,醒過來就送走吧。”

阿忠點頭:“嗯。”

晃蕩的馬車進入王府角門。

守門的軍士照例核驗,阿忠亮了腰牌,軍士檢查車鬥裡頭的蔬菜跟府上所需雜物,確定無誤後開門,笑嗬嗬地問:“阿忠叔,芸嬸子,咱今天中午吃什麼?”

阿忠不答。

芸娘笑道:“買了酒!也少不得你小子吃二兩肉!”

軍士也笑起來,洪亮道:“好嘞,臘月天寒,咱就饞這口酒。”

“仔細王爺聞見你身上的酒氣,王府軍紀嚴明,當值時不許喝,聽到沒有?”芸娘道。

“聽到了聽到了,”軍士連忙應聲,然後又解釋了句,“嗐,王爺連續幾日都沒回來了,他那麼忙,哪能有工夫回府。”

“朝裡忙嗎?”

“忙得很,王爺剛掀了東城幫,連夜審問地頭蛇,按說這些小事有三法司,根本不該他做……結果咱們王爺壓根兒沒讓三法司插手,據說今天%e4%ba%b2自還披掛去巡城了呢,你們看到了嗎?”

“這還真沒看到,我們走得是小路,攝政王%e4%ba%b2自巡城,難怪我說這今天城中清靜得不得了。”芸娘與軍士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