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日天總是很短，下班時已經暗下來，燈火初上。

沈畫今天被母親逼著穿平地雪地靴，推開玻璃門，外麵的風灌進懷裡，她不禁攏了攏呢絨衣。

剛抬腳要走，「嘀嘀嘀」的喇叭聲響起，抬頭就看見背光站在車邊的朱瑞澤，長身而立，玉樹臨風，橘色的燈光從上傾斜而下，沈畫看不見他的表情。

沈畫笑著迎過去，「朱瑞澤，你怎麼在這裡，我還說去找你呢！」

「找我做什麼？」朱瑞澤幫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沈畫很自然地坐進去。

等他上了車，才開口說：「當然是有消息要告訴你啊。」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朱瑞澤發動車子，看著後視鏡準備掉頭，「你這兩天休息好了吧？找個時間我陪你把孩子做掉。」

「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車子駛上正路了，朱瑞澤才回頭看沈畫，「什麼時候去？我請個假。」

「不不不，不拿掉孩子，我要跟雲慎結婚了。」

沈畫覺得朱瑞澤作為懷孕件事的知情者，又是自己最好的哥們，怎麼都要將這個消息跟他第一個分享。

可是，她想錯了朱瑞澤的反應。

「砰」，朱瑞澤當場將車停在路上，沈畫感覺自己差點被甩到前麵擋風玻璃上去，「嗷……你開車別這麼衝動啊……」這個消息是勁爆點，她不該不做鋪墊，但他這動作太大了吧？

沈畫坐好，拍拍%e8%83%b8口，見他不說話才轉頭看過去，車裡並沒有開燈，藉著外麵的昏黃的光，朱瑞澤的臉色在黑暗裡明明滅滅，眸光卻很亮，沈畫知道他臉黑如鍋底。如果眼神能殺死人，沈畫覺得自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禁尷尬地笑笑，「朱瑞澤你不要這個表情嘛……怪嚇人的……」

朱瑞澤完全不顧後麵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瞪著沈畫說：「你有腦子嗎？隨隨便便就結婚？」

沈畫委屈，「我也不想啊……可是家裡人知道了，非逼著結婚不可……」

似乎聽沈畫這樣說，朱瑞澤僵硬的臉色才緩了緩，舒口氣說：「沈畫，你還小，你知道嗎？你不能因為一個錯誤導致一輩子的錯誤。」

「哪有那麼誇張啊……」沈畫拍拍他的胳膊，哪有那麼誇張，結婚就一定不會幸福嗎？幸福不幸福不是自己過的怎麼樣嗎？為什麼要寄托在別人身上？

沈畫平時不喜歡被煩惱，凡事都想的很簡單。這件事她不想考慮太深，既然想通了，就放下。就跟她不理解為什麼跟不喜歡的人結婚就會不幸福一樣，至少她覺得兩個人隻是住在一起，過自己的，有什麼不幸福可言。他有喜歡的人她不會不開心，他回來晚了她不會擔心他在外麵跟誰在一起，他對她好不好她都不會猜來猜去不踏實，有什麼不幸福的？

「你是為了孩子嗎？如果他們不讓你打掉孩子，你可以……」

朱瑞澤還沒說完，沈畫看見有警察過來了，趕緊推朱瑞澤的胳膊，「快開車！咱們回去說，去你家吃火鍋吧。」

朱瑞澤也看見了警察，趕緊發動車，在警察手伸過來之前，「嗖」地一下衝出去，沈畫看見後視鏡裡警察的身影越來越小。

☆、11.不回頭如大夢盡

因為要吃火鍋，便中途去超市買了菜和底料。朱瑞澤懶懶散散地幫沈畫拿東西，關於那個話題沒有再提。

朱瑞澤是單獨住在外麵的，離上班近。

沈畫一邊在廚房洗菜，一邊想一會跟朱瑞澤說說自己最近的經歷，端起一盤菜剛轉身準備放桌子上，就看見門口矗立著一個人，還將沈畫嚇得一顫。

「呼，你怎麼悄無聲息站門口，嚇死我了……」沈畫無奈瞪他一眼，在他錯開的縫隙裡擠過去，將蔬菜放在桌子上。

「沈畫。」

沈畫轉頭看到朱瑞澤一臉糾結的表情。

「怎麼了？」

朱瑞澤沒說話，皺著眉頭直接手探過去摸上她的額頭。

「你沒發燒啊……」

沈畫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笑嗔道：「你才發燒了呢。」

「沒發燒你是腦子抽哪門子筋了要跟雲慎結婚？」朱瑞澤抱著胳膊，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沈畫繞過他直接向廚房走去，「都說了是家裡逼的嘛。」

朱瑞澤又跟著進廚房。

「家裡逼的你傻啊，不會反抗？」很自然地在她頭上彈一下，「拿出你當年高考填誌願的勇氣啊！」

沈畫回頭瞪他，「疼啊！」

「腦子這麼笨，不彈聰明不起來。」朱瑞澤又來彈。

身高差距，沈畫躲不開隻能被壓製，白白挨了兩下。

不甘心地瞪他，「懷孕是事實，他們不同意墮胎，那就隻能結婚了嘛。」

「你傻啊！他們不讓你就不會自己去？那是你自己生活，你別什麼事都逆來順受的，那可是一輩子。等等，他們怎麼知道你懷孕了？」

沈畫聽到最後一句，訕訕地笑，「那個啊……」

「別打哈哈，老實說。」朱瑞澤瞪，「你不會很蠢地直接自己說了吧？」

「我才沒有，我就想去跟雲慎說一下，誰知道他媽在他家，然後就被知道了。」

朱瑞澤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了。

「蠢……」

沈畫無言以對。

「你說說你，你幹嘛要跟雲慎說，你是希望他負起責任娶了你嗎？」

聽朱瑞澤這冷冷諷刺的話，沈畫不禁覺得有點委屈，「這事就算是墮胎也該他負責任，我跟他說一聲有錯嗎？因為他肯定不會要結婚我才跟他說的，我又不知道他媽媽會在他家。」

看沈畫低下頭去，眼裡還有閃閃的淚光，朱瑞澤才覺自己似乎話重了，抬起手想安慰她，卻不敢放下去，道歉的話更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幾天，對沈畫而言，也同樣是做夢一樣，她從未想過竟然會跟雲慎結婚，小時候的情景她都歷歷在目，就是大學捎東西給她，也是東西遞過來二話不說轉身就走，沈畫的「謝謝」都來不及說，不說小時候就是現在她也覺得很生疏。

沈畫歎口氣，不過是湊合過日子，在意那麼多又何必。

兩人靜默良久，沈畫又繼續去洗菜。

「沈畫，如果是不想打掉孩子，那我……我可以勉為其難娶你啊，你沒必要跟你都不熟的雲慎結婚，他從小就不喜歡你，你要是跟他過日子他還不知道怎麼欺負你呢。」

朱瑞澤一個急，脫口而出。

沈畫本來心裡還有點委屈，聽到他的話，直接笑出來，「朱瑞澤，你傻啊，雲家會讓自己的孫子跟別人姓嗎？而且我也不能拖累你啊。」

頓了一下，沈畫才反應過來，抖著手指指著他，「等等，你說你要娶我？朱瑞澤你不會暗戀我吧……」

沈畫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朱瑞澤黑著臉瞪她，「沒良心，好歹幾十年的友誼不忍你深陷苦惱，打算勉為其難救你一把，還取笑我？本少後麵跟的美女都快排到市中心了，我會暗戀你？嗬，笑話！」

最後隻得尷尬地背過身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放心吧，對我來說結婚無所謂的，反正我又不指望他怎麼樣，肯定以後過各自的。隻是滿足一下長輩那份心罷了。」沈畫安慰道。㊣思㊣兔㊣網㊣

「沈畫，我知道你從小就比較聽父母的話，可能高考誌願那是你唯一出格的事，那也能看出來你在人生大事上還是有自己主見的，所以你何必為了大人不考慮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朱瑞澤轉過身看著她，很認真地說。可低頭的沈畫並沒有看見他眼裡閃爍的期待。

沈畫臉上沒什麼遺憾，隻是一邊摘著菜，「這種事反抗起來是兩家人，傷害的是從小疼我愛我的長輩，既然我能接受，那就沒必讓他們不開心。」

「你是說你能接受跟雲慎結婚嗎？」

「對啊。」

「那我無話可說。」

朱瑞澤心裡是氣的，氣她為什麼性格那樣逆來順受，可是他又無能為力。

在沈畫又從他麵前經過時，一把拉住她，「我如果說我喜歡你呢？」

「啊？」沈畫詫異，「你開什麼玩笑，哈哈哈。」

看著她笑得瞇彎了的眼睛，朱瑞澤鬆開她的胳膊，也跟著笑，「對，我開玩笑的。哈哈哈。」

眼底隻有自己能看見的無可奈何和傷痛。

一頓飯吃的可有可無，毫無味道。

沈畫本想跟朱瑞澤聊一聊結婚的事，可看他興致缺缺的樣子，隻好閉口不言。

朱瑞澤出現在雲慎麵前的時候，他覺得意料之中，那件事他上次就來找過他了，更何況現在要結婚了。

朱瑞澤二話不說，大步流星過去，扯住雲慎的衣領。

「雲慎，我上次怎麼警告你的？嗯？」眼裡漆黑卻盛滿戾氣，將他抵在牆上，壓低聲音說。

雲慎隻是淡然一笑，並沒有動，「朱瑞澤，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這件事已經到這一步，你這又是何必。」

「你說我又是何必？老子從小到大嗬護的白菜就被你這頭豬更拱了，現在還要吃了她，你說我何必？老子上次說你是禽獸，我看你現在禽獸都不如。」朱瑞澤怒極，幾欲給他一拳，「人渣。」側頭狠狠在地上啐一口。

可能朱瑞澤的話激怒了雲慎，他表情冷起來，抬手同樣扯住朱瑞澤的衣領，兩人暗自使力，一時表情都有些扭曲。

「上次我忍你，是因為我確實對不起她，但是，這次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叫！」雲慎至今想起自己掛綵一個周，表演被推，都心裡憤憤。

有路過的同事狐疑地看他們，兩人趕緊站好，笑著互拍，假裝好久不見。

那人走遠了還在想，兩個身高%e8%85%bf長的帥哥湊這麼近？

等人走遠了，兩人又撕扯起來。

「你想要兒子，愛跟誰生就跟誰生去，老子犯不著跟你計較，但是麻煩你別扯我們沈畫下水。自私自利，你考慮過她嗎？你自己娶個老婆外麵隨便風流去了，那她呢？她要被你束縛一輩子嗎？人渣！你要還當自己是個人，就自己跟家裡說，放過她！」朱瑞澤咬牙切齒說道。

「嗬嗬，這事跟你沒關係吧？沈畫自己都願意了，你又是何必？你要還當我是朋友發小，那我歡迎你來喝喜酒，但你非得這樣。」低頭看看朱瑞澤扯著的臂膀，「那我也不會客氣。」 最後一句明顯語氣陰狠起來。

顯然朱瑞澤並不會在意雲慎的威脅，更使力扯住他，「沈畫那傻子好欺負，你當我也好欺負嗎？她自己不敢反抗，我替她討回公道，你要還是個人，趁早放開她！」

「嗬，你也說了我是人渣，我憑什麼聽你的？」雲慎怒極反笑。

眼看朱瑞澤一拳頭就要砸下來，他不慌不忙單手接住，「你喜歡她吧？可是你敢告訴她嗎？你自己膽小，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我！有本事你讓她嫁給你別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