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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太淺 王小暑 4365 字 1個月前

紀人和助理會給你重新安排。」他又給她遞過來一份資料,「這裡有個我們公司的新戲,你先看著。」

說完他打開門叫來助理一起離開走了。

陸遙簽完文件依舊沒什麼已經換公司了的實感,似乎她隻是隨波逐流地做了個看似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而已。

她敲敲自己的心,她想要追求什麼呢?

像從前那樣%e8%83%b8無大誌、庸庸碌碌地過一天是一天,等到哪天有突如其來的風險時又無力招架?

不是,當然不是這樣。

像韓嫣然一樣找到有力的支持,背靠大樹好乘涼,伺機發展自己話題緋聞不斷的強項在全民中混個眼熟知名度?

名,她想要,利,她更想要,然而以這樣的方式她總有些違心的不適。

那還是像鄧麗莎一樣,拚命抓住一切機遇,拚了命地不停奔波,直至有一天可以功成名就名利雙收甚至不惜一切代價?

想到鄧麗莎,陸遙忍不住蹙了下眉。她無法做到像她那麼激烈,在她看來,鄧麗莎的方式就是最適合她性格的一種選擇。而對於生性自帶懶散的陸遙來說,

隻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

她想要讓自己在演藝上走得更遠,獲得更高的成就,不僅僅是為了在魚龍混雜的圈中生存,也是為了能離很久之前做過的夢更近一步。

也許她還是或多或少地繼承了些她父親帶來的藝術家的理想化追求。

陸遙拿過方行舟遞過來的文件袋,將資料全部拿出翻看。

這是部意時娛樂公司投資製作發行的電影項目企劃。製作團隊已定,導演汪望——是與姚平春齊名甚至在某些領域高過姚平春的資深大導演。

電影名為《宛若流光》。

劇本大綱安靜地躺在另一堆資料下,陸遙隨手翻了一翻,發現是個關於講述愛與成長的正能量故事,製作成本看似不高,卻因為主角的經歷需要在拍攝期間輾轉於世界各地。財大氣粗的意時當然是讓整個劇組飛往世界各地實地取景。

她大致翻了一下,然後將資料整齊地收起來,她決定把它們先收起來回家靜下心再好好看。

方行舟出去了還沒回來,她不知道還要在這個辦公室裡等多久,於是百無聊賴地在這裡行走觀察起來。

她待的地方是與辦公室連通的會客廳,打開門門外是秘書助理們的辦公地點。

她越過一盆綠植穿過半麵隔斷便來到了內間的辦公室。

內間依舊清簡素雅,地上鋪著暗黃絨毯,人走在上麵寂靜無聲。辦公桌左麵是一大片巨大的落地窗,前方是一長排疊滿各式書目資料的書架。

桌子後方兩側則是擺放著奇巧擺飾的架子。

陸遙把目光轉向他的辦公桌。厚重古樸的一張桌子,所有資料物件都碼得整整齊齊,紙張鋼筆有序地按照分類擺放在順手的位置,而桌子的左手邊則有一個小小的剔透的水晶擺設,壓在一堆碼的整齊紙張上麵。那水晶上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天鵝,脖頸優雅流暢,撲稜著一雙豐盈的翅膀似要高飛——正是陸遙上次在機場本來打算送給他最後扔給小朱助理的東西。

日光照在水晶上,流光溢彩,折射出十足夢幻的光暈,看得她迷了眼。

他果然對這種動物有偏愛啊。

她笑了笑,伸手撫向這個水晶。

水晶下壓著的一疊紙張此時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對這種紙張有些熟悉,她曾在她對門方行舟的家裡看到過的。

那是一種有些特殊的信紙,不薄不厚,淡淡的米白色,泛著雋雅的調性,剛硬有力的墨字寫在上麵正好可以隱隱地透過紙背看出來。

陸遙的手指在空中蜷縮了兩下,最後握了握拳,移開了那個水晶擺件,一不做二不休把信紙抽出來看了。

她心裡始終有些不大安生,想要從盡可能多的地方尋找一些可以讓她安心的證據和慰藉。

快速翻過去一整疊的紙張上都是空白的,直到最後——

最後的一張紙上有了內容。

隻一眼,她整個人就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了。

他的字無疑是好看的,行雲流水,筆走龍蛇,線條灑脫筆鋒有力。而紙上詞句卻像深淵裡捲出的刀尖一般紮入她措不及防的柔軟心瓣,又深又重,紮得她鮮血淋漓,四肢百骸失血冰冷。

好像這就是不安變成真的感覺。

她其實不太願意肯定這紙上寫的便是他的真實心聲。她深吸一口氣保持著鎮定,卻無法抑製住內心深處傳來的顫唞。她把信紙歸回原位,再整齊地理好,接著又將那隻水晶胖天鵝壓在紙背上。

然後她走出了意時娛樂的大樓,頭也不回地飛奔回家。

大樓裡的員工就看到一個穿著隨意麵上卻蒼白無血色的女人從頂樓專用電梯裡快步而出,步伐飄搖舉止麻木,善心的人甚至有些擔心她是不是病了。

陸遙確實緊張焦慮得胃都絞在一起隱隱作痛了。

回到家她還有些喘。

她打開自己梳妝台的抽屜翻出那把鑰匙——她家對門那間屋子裡的鑰匙,被她綴上了一個少女心爆棚的大蝴蝶結和一個滑稽的麻雀掛飾。

她要用這把鑰匙去打開方行舟家的大門。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她家正對麵,然後將鑰匙□□鎖芯裡。

她感到手上好像脫力了一般,要轉動鎖匙此時此刻無比困難。

一下兩下三下,鎖芯出傳來沉悶的機簧聲響。門打開了。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環境熟悉的陳設。一如她每次來照看花卉時一樣,平和安詳,樸素寧靜。

暖風吹動窗邊的君子蘭,墨綠寬厚的葉片悠閒搖晃。

矮幾上的紙張資料依舊原封不動地擺放著,一旁有一顆雕紋繁複的精緻袖扣。

她走過去,按照記憶裡的位置把信封抽出來,指尖還在發抖。

信封裡的信紙規整地折疊著,取出時帶出一股墨水暗香。

她偏著頭看信上內容。

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時光的味道。

「拜啟,致親愛的女孩:

前略。你走的第十六年,依然想於你書信,隻擔憂你嫌我叨擾。

……

每年花開葉落的那麼些時節思緒總要向你飛去,究其原因亦無法辨出所以然來。

……

好像企盼你有朝日一日終能再度重返此地一樣,舊時的一幕幕場景也在眼前心間流轉重現。——諸如此類的有千言萬語可以向你訴說,可是又不敢輕易坦露。

以往我總說,在你那樣的年紀一切都是須得向前看的,如我手中握住的刀刃,也總是得讓刀尖向前的。

隻不過我卻是忘了,隨著光陰的變幻流動,你終究是會成長玉立,跌跌撞撞也好、備受關懷也好,隻盼你在新的世界再無苦痛相隨。

……

現在的你是否也已經到了願意輕易回憶過往的年齡?那些支離破碎的陳年舊事,即使一眼望去儘是苦澀,也並不是沒有歡愉甜美的罷。你是否也願意再度聆聽我的話語,停下一刻不歇向前的腳步,回頭來看一看永遠向你敞開著的%e8%83%b8懷?

如我此刻,手中亦不再緊握利刃,離開了陰雲環布的舊世樓閣,來到了廣袤無際的平原廣場,把鋒芒斂於%e8%83%b8中,撫花沾葉,飲清茶淡水,自無江湖廟堂閒事煩擾心頭。

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隻是終須在心中知道,追求與理想不應為前方的荊棘所磨平,剛柔並濟方為所向無敵的利器。

……

曾能讓你歡欣的事、會引起你憎惡的事,這些我全都了然知曉,一刻不敢輕易忘懷,就盼你能如同奇跡發生一般再次回到我們身側。世上本沒有鬼神,倘若有朝一日能重新得見你於折耳江畔的笑顏,那無論怎樣的牛鬼蛇神也是能讓我甘願拜服的。

要是你現在就在眼前,會是怎樣的模樣?是會放肆作弄一番再大笑離去,還是會變得端雅嫻靜,故作淡定看人張皇失措?

……

隻是關於你的一切終究會刻印在我腦海中,每每閒極無事寄思緒於清風明月時便浮現出來,或喜悅或感懷,不勝言表。

……

如今再度思索,我曾從你身上汲取的教訓未必不比你得到的少。尤其成人以後這許多年,更是對人生增多了無數深刻的體驗。從前在與你相處中學會的忍耐克製,已經融入於日常中遊刃有餘,想來在此後也繼續會大有裨益吧?

……

前晚八點四十五分,在市交響大廳上演了一場德沃夏克的B小調大提琴協奏曲音樂會,安可曲目為德沃夏克第40號的絃樂夜曲,大提琴奏者是你仰慕已久的姆斯蒂斯拉夫先生,合奏樂團也是你熟知的納也維愛樂。▲思▲兔▲網▲

演出總體一氣嗬成精彩萬分,低音部分處理得巧妙細膩,隻不過琴聲太過圓潤失了些神采飛揚之感,不像我第一次在舊禮堂裡拉奏與你聽時的音色,被你稱作『驕橫跋扈』。

於藝術音律之上我並不如你精通,你與我輕語的品評早已銘刻在心。但理想之境始終是理想,需抬頭仰望。

你的練習與賽事固然是你的重負,隻世上並無雙全之法,既不負輝煌前程亦不負天真浪漫的追求,但無論選擇何種路途,必將都是一番錘煉吧。

……

滿紙亂語草草,不堪甚讀,謹以此書,聊表寸心。

……

信的落款是一個單字,「進」。

……

陸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這一大通看完的。

她隻知道這是真的。

她親眼肯定了這個事實

——在方行舟的心裡有個供於神壇的人物。

深沉的衷思似乎要跳過紙麵躍到她眼前,赤|%e8%a3%b8%e8%a3%b8地展示給她看,看他是多麼情深義重。

——哈,方行舟,你也有這一天啊,苦苦單戀一個人十幾年?

她抖著手看著滿紙的真情實感,一滴溫熱的淚珠垂落在了紙張上,模糊了紙上的一個「心」字。

風正柔時,拂麵舒緩。大門又傳來響動,是鎖匙被人從外麵轉動的聲音。

然後門被打開了,方行舟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陸遙轉頭看他,卻沒注意手指一顫,沒被抓緊的信紙便飄飄遙遙地地落到了她與他之間的地上。

第49章

方行舟反手關了門。

他站在門邊麵無表情地對著陸遙,目光從她臉上移到飄落在地上的信紙。

信紙隨著折痕微微地向裡折起,隻有隱約的字跡可以從外看到。

陸遙還保持著歪著腦袋手舉在空中的動作,此時麵色慘白嘴%e5%94%87稍稍開合,小口小口地喘著氣。

「撿起來。」他淡淡道,單薄的聲音裡聽不出是什麼情緒,「換鞋。」

說完他便給自己換上室內用鞋,然後轉頭見她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又把手上的一個袋子扔過去:

「你忘拿的東西。」

——是高遠哲之前在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