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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太淺 王小暑 4279 字 1個月前

平靜高傲,甚至心情有些不錯,和顏悅色地吩咐助理們忙前忙後。

陸遙正要將偷看的目光收回,卻沒料到她這小心翼翼的目光被覺察的韓大影後抓了個正著,後者稍稍垂了垂眼皮送給她一個迷離的笑。

這笑容看在別人眼裡挺友善動人的,看在陸遙眼裡卻不是那麼個味道。這笑容彷彿凝聚著最毒辣的太陽光輝,化成細細密密的金針,帶著似剛似柔的千鈞力量不易察覺地穿透進她的身體,在她體內穿梭橫行,攪得五臟六腑血肉模糊。

陸遙抖了抖身子僵著臉回了韓嫣然一個笑便收回了目光。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這種詭異感覺。大概,這應該就是玄學中所謂的直覺第六感?

一個多小時後,終於輪到要拍他們這一組的戲份了。此時烏雲蔽日,雲層厚積,山風亂舞,方才晴好的天氣一下變得山雨欲來。

導演有點興奮,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等演員們走位過後便開始了正式拍攝。

影帝範祁飾演的端王身著戎裝立在山石間,背後是形容肅穆的一隊精兵親衛。韓影後飾演的王妃則也換了一身質料上好的簡裝,手中握著一把帶著血跡的精鋼寶劍。

孫師師一身勁裝倒在泥石山路邊,頭髮散亂。那柄寶劍亮晃晃地懸在陸遙飾演孫師師的頭頂上方,銀灰的劍身和暗紅的血漬同時反著晦暗的光,在烏壓壓的雲層下給人無形的壓迫。血槽裡的血水順著傾斜的方向滴到她的額頭上,再順著她的額頭流下臉頰,一直流到了脖頸裡。

這個奸細已經沒了反抗的能力。死在這柄劍下,或者拖延時間等待無望的救兵,或者從身旁的山坡上滾下山澗,她必須得選擇一個。她多情的眼拂過端王,拂過王妃,最後帶著功敗垂成的遺恨用手搶奪過劍身往自己脖子上劃去。

端王有些動容但最後還是忍住了,而端王妃臉上則是快意和憤恨交織。

孫師師死了。陸遙擺了個優美的姿勢敬業地閉著眼在地上躺屍。她覺得端王妃這個角色簡直就是為韓嫣然量身定製的,不然怎麼能演得那麼惟妙惟肖演得那麼好呢,讓她都有些自慚形穢了。

她靜靜地躺在地上感受著身下的草皮石子,耳旁還有念著台詞的人聲,攝像機運轉的機械細響,以及更遠處鳥類撲稜翅膀的聲音。

這條戲毫無意外地順利拍完了。導演滿意得不得了,在監視器前來來回回看了不少遍,邊看邊把影帝後誇出個花,最後還不忘順帶讚揚下陸遙的進步。

陸遙睜開眼從地上撐起身子。星星點點的雨絲落在她臉上,她抬頭一望,果然已經開始下雨了。小助理杜賓跑過來幫忙扶她,一蹦一跳也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

杜賓這一跳沒注意,腳下一滑便在陸遙近前摔了個四腳朝天,口袋裡的手機滑到了遠處。她掙紮著爬過去想要去撿那部滑到山坡樹根下的手機。陸遙看她樣子滑稽可憐,就好心地起身幫她撿了起來,順帶還扶了她一把。誰能料到陸遙自己也踩到了塊石頭腳下打滑,杜賓情急之下手一推拿著手機跳開了。

陸遙往山坡下滑去。這種情形像什麼?大概就像新聞中經常出現的好心人救助溺水者反而把自己溺死了的報道。她又開始悔恨自己的多管閒事。

重力帶著她不斷地往山下滾去,晃眼間她看到杜賓站在坡頂一臉驚訝又俏皮的表情。那是一種矛盾的表情,出現在同一個人臉上卻出奇地和諧。那種表情和韓嫣然的有點像。

陸遙感受著樹枝山石劃過自己的身軀脊背,用手臂盡力地護著自己的腦袋。山雨越下雨大。

杜賓是故意的。她暈乎乎地想,演員真是個高危職業。

她一路歪歪扭扭滾到了一處還算平坦的溪流邊,溪邊巨石擋住了她下滾的勢頭。她的腰磕在了冷硬的石頭上,腦門蹭在一根老樹皮上,火辣辣地痛。她有氣無力地抬眼望天,天陰沉沉的,滂沱大雨攜著泥石穿過枝葉灑到她頭臉身上。

她沒有力氣也爬不起來,於是便癱在原地淋雨等著被人發現。

她覺得就這麼直接暈過去才最好,這一連串的破事真是受夠了。她甚是無趣地想著,要是出現一個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來救她她一定馬上跟著他一起飛昇去。

……

英雄沒有出現,出現了一個神經病。

儘管視線模糊她還是認出了他。但她此時居然想問他一句:您要不要去男科看看?

第29章

陸遙心裡那麼想著,摔得沒智商的她就真的那麼脫口而出了:「您要不要先去男科看看……」聲音又輕又啞,有氣無力,混雜在雨滴聲中幾乎要讓人聽不見。

她看到他走路姿勢挺正常的,走到離她不遠處便停住了。他站在一從雜草旁,撐著一把米黃底色黑白格紋的長柄傘,一張臉隱在傘下朦朦朧朧。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他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有些動容。她能想像得出那應該是他微微斂了下眉的樣子。

他就站在那裡不過來了。

為什麼不快點過來呢?

快過來救她啊!!什麼舊賬不能慢慢算?!!男科大夫她給他找最好的!!

隔著雨幕她覺得他的身影看起來無比縹緲模糊,好像隨時都可以化為雨水在空中一閃而逝。

隻不過她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他在朝身後的黑衣助理說話:「……」

雨水打落在枝葉草片上的聲音是帶著沙響的,捶打在地上的聲音是厚重沉悶的,打進溪流的聲音是單薄清脆的。山林裡還有風聲呼嘯、野物亂竄的雜響,她努力豎起耳朵,怕漏聽掉哪怕是他講出的一個音節。

他接了個電話,然後側了側身似乎是要走了。

……原來她等來的不是英雄而隻是路過的陌生人。

%e8%83%b8中的煩悶怒火把她燒得清醒了些,她扯著嘶啞的嗓子朝他背影吼道:「大不了我給你踢回來!!」儘管拚著全身最後一點力氣了,聽起來還是氣若遊絲。

然後那背影停住了,轉過身走到陸遙麵前,稍稍傾斜了下撐著的傘。

她終於能看清他的臉了,麵無表情,帶著審視的神色。大雨給他的眉眼間氤氳上了層水汽,讓他嫌棄的眼神看起來也讓人不那麼難受了。

他在嫌棄她。她滿身汙垢、狼狽不堪,更不用提早先她給他的狠狠一踢。

他的助理走過來要把她扶起來。

陸遙疲憊地閉上眼,覺得自己心中最後的一點僥倖期盼希望的火苗都被這雨水澆滅了——她就不該對霸道總裁愛上我這種戲碼存在非分之想嘛,她確實隻是在他生命中停留不過數十秒的億萬分之一而已。

下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了一股淩冽的氣息撲麵而來,清冷的水生木調香氣縈繞在鼻間。她被擁到了一個冷硬的懷抱裡,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環住了臂膀腰肢。

她聽到一個聲音在自己耳邊輕語:

「需不需要看男科,以後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如此曖昧的詞句卻用清淡無比的聲音說出來,讓人聽不出聲音主人的真實情緒。

她恍惚想起第一次見麵時他問過她的話:你相信地球變暖是偽命題嗎?

不信的。

不管論點是由利益還是權力產生,科學的立場不會改變,而人作為一個普通生物的感知立場也不會改變。

儘管變冷變暖隻是這個星球漫長歲月裡循環往復的一次自然規律,儘管人所處於的時間點在浩瀚的時空中隻是一粒無關緊要的塵埃,地表氣溫還是變暖了,冰層還是融化了,海平麵還是上升了,作惡多端的人類還是在第四紀冰川時期把溫度硬生生抬高了。

所以人總能不顧一切惡果在需要的時刻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的。

所以在這個平淡沒有起伏的話語裡,她彷彿也聽出了一點溫存,在他冷絲絲的懷抱裡,也抓住了一星半點的暖意,感受到了冰冷世界裡最後的一點溫暖。

唉,她真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陸遙迷濛地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想用手抓緊方行舟的衣袖,想將好不容易得到的溫暖再抓牢一點。可是即使已經頭昏腦漲了,她也沒敢將手指搭上他的脖頸肩膀。她怕自己滿是泥濘的手把他的上衣弄得更髒,她不敢想起他似審視似嫌惡的目光。

為什麼不敢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在他懷裡晃晃悠悠地想不出頭緒。

最後她就這樣以一個別彆扭扭的姿勢不甚舒服地被他抱到了車後座。車內寬敞,她靠在車窗邊,他坐在離她很遠的另一邊。

雨水淋了陸遙滿頭滿身,她無暇去擦拭。此時水珠全都順著她的衣擺流淌到了座椅上,又濕噠噠地淌到地上,弄髒了一片空間,讓她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你該減肥了。」方行舟在靜默許久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陸遙閉著眼沒理他。

「高遠哲今天淩晨就離開A州走了。」

陸遙繼續沒理他。

「回去立刻和劇組解約,跟我走。」他單薄的聲線在車內迴盪,「我沒時間在這裡待太久。」

她終於撐開了條眼縫,艱難地說道:「我不走……」

「都這幅樣子了也不走?」他的眼掃過一身狼狽的她,「高遠哲不會讓韓嫣然走的。」

「我要演下去……」

他沒答話,似乎在沉思。過了許久,他才重新說道:「這是你選擇的。」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就這樣吧。」

意外地沒有不悅沒有強迫沒有威脅。

陸遙略有驚訝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瞧了他一眼,啞著嗓子說了句:「謝謝。」

過了會,她才又說了一句:「對不起。」接著便閉眼休息。

她閉著眼所以沒看到方行舟嘴角動了一下,扯出一個極輕極淺的笑,眼神微漾著波瀾,情緒複雜難辨。

車內開著暖空調,渾身濕透的她儘管此時衣衫上的水已經沒先前多了,但是吹著空調還是覺得發冷發顫。暖氣吹到未乾的水珠上帶來陣陣寒意,透過她的皮膚鑽進她的身體。她咬著牙緊貼著車窗,腦海裡不停地回顧著昨晚今日的種種,越想越暈,最後終於沉沉地睡著了。

……

陸遙再睜開眼發現已經回到了自己在青山大酒店的客房。房間裡漆黑一片,她扶額歎息,覺得渾身酸痛,然後吃力地打開燈,發現自己已經被換上了乾淨的衣物,私人物品也全都擺放在了房間裡。床頭櫃上一張便簽和一袋藥,上麵寫著注意事項,似乎是有醫生來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她打了個噴嚏苦笑了下:自己還真是生命力頑強啊。

她拖著腳步找到手機,一看時間,發現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手機裡還有一大串未接來電的提示。陸遙沒管,給劇組請了一天假,又去洗了個澡後就準備繼續睡覺。

電話又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從未見過的號碼。

然而一聽聲音陸遙就知道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