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小乞丐差點撞到她身上。
“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
小乞丐沒打傘,身上已經被雨淋得潮濕,應該是出來不短的時間,衣衫全是補丁,赤著腳,伸出的小手,指甲縫隙也是黑乎乎的。
無論是大越的哪個城池,都有一些乞丐。在這裡,很少會有人把乞丐當成一種職業,而是為生存迫不得已。
官府的慈善堂收留不了太多的人,有些失去爹娘而親人又不願意奉養的孩子,隻能上街乞討,吃百家飯長大,這些流民和乞丐,是市井中生活的一個縮影。
莫顏想起秦三娘一案,郭老實也有一個同樣淒苦的童年,可是他比這些小乞丐幸運,至少有郭家村那些心善的村民幫扶。
到底為何會步步錯,走到最後一步?甚至他交代殺害秦三娘的過程,初衷也是不想讓娘親鄒氏受皮肉之苦,說來說去,到底是心中的執念罷了。
從荷包裡翻出五個銅板,莫顏接過那一封雪白的書信,把銅板給了小乞丐,讓他留著買饅頭吃。
“打傘也能讓自己淋到。”
下雨天寒涼,衙門給仵作配備的房間萬俟玉翎去過,所以出來給莫顏送衣衫,若是被淋濕,也能及時換新,以免受寒。
“恩,你怎麼出來了?”
莫顏把書信扔在荷包之中,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下意識地給小乞丐打傘,油紙傘拿偏了,她有半個肩膀露在外麵。
“給你送更換的衣物。”
萬俟玉翎把莫顏的油紙傘收回,二人共同撐著一把傘,他送她上衙。
路過市場,熟識的攤販們打著招呼,下雨天買賣的百姓不多,每個人都在賣力的招攬生意,見到二人攜手,隻是給他們善意的微笑。
“青鬆,送祝小娘子上衙啊?我這豬肉是今兒早上新宰的,新鮮著呢,你們要不要來一塊?”
賣豬肉的老板娘磨刀霍霍,刀尖上還沾染那麼點血腥,滿臉橫肉卻熱情地打招呼。
“晚上可能要請衙門的兄弟去吃酒,老板娘得空也去吃一杯吧!在悅然居。”
莫顏點頭微笑,對著賣豬肉的老板娘招了招手。
“是嗎?悅然居可是好地方,得空一定去喝一杯!”
老板娘爽朗一笑,見到攤子見麵有幾個主顧,立刻招呼著。
“你說,她不能真去吧?”
莫顏有些懷疑,這個時代的人淳樸,心眼實在,說點什麼總信以為真,前幾天和張嬸子聊天,她說見過鬼,張嬸子還真的信了,打聽了半天鬼長什麼樣。
萬俟玉翎把傘傾斜到莫顏那邊一些,自家未婚妻走路不走直線,說不定看到什麼新奇的就停下來張望,他可以理解,生活在京都高門人家的小姐,對市井中的一切都覺得稀奇。
“這又是場麵話?”
口不對心的都是場麵話,前幾天家裡做了紅燒肉,張嬸子趴在牆頭,鼻子動了動,一副眼饞的模樣。
莫顏心軟,就說了一句場麵話,邀請張嬸子來家裡吃飯,結果對方當真,馬上抱著小娃出現在門口。
萬俟玉翎不喜和外人同食,莫顏有眼色地盛了一大碗紅燒肉,才把這尊大佛送走。
“場麵話,別當真。”
莫顏囧了囧,這是她在現代為人處世的習慣,從前生活在京都,那些小姐們心眼多,自然是不會當真,彼此間虛情假意,你來我往的客套,她發現,真的不適用於市井中。
果然,晚上在悅然居請客,賣豬肉的老板娘帶著自家的小夫君一起來赴宴,但是她沒空手,知道莫顏喜歡吃排骨,就帶著小半扇過來。
反正人多,也不怕多那麼幾張嘴,悅然居三樓被莫顏包場。
衙役們還算有良心,隻點了幾樣特色菜,剩下都是酒樓最廉價的土豆絲,熗拌蘿卜等小菜,還是莫顏覺得招待不周,特地加上幾盆燉肉菜。
一共請了三桌,眾人在三樓的廳堂裡熱鬧著,開始大家開有些放不開,說著衙門的瑣事,等喝上了小酒,一個個的就飄了。
“青鬆老弟,二妮姐能乾,雖然不是那麼好看,但是娶妻娶賢,廖喜兒那種貨色,隻配做小。”
高胖的趙捕快打了個酒嗝,絮絮叨叨,在接到莫顏殺人的眼光之後,立刻反應過來,“呸呸呸,看看我說的是啥吧,真是喝了幾杯貓尿就混沌了,廖喜兒那種,做小都不配!”
莫顏撇撇嘴,盯著趙捕快的胖臉看了半天,心裡琢磨,“你說誰不好看呢?”
這年頭,男人滿口都是謊言,說什麼女子更注重賢惠,而不是外表,最後這麼說的男人,都有無數相貌過的去相好。
說到廖喜兒,莫顏早上收到的信就是廖喜兒寫的,約莫顏明日晚上,在衙門後麵的小樹林相見,而且隻讓她一個人來,有事情告知,若不是到,廖喜兒威脅,會讓她後悔終身。
瞧瞧,就是這麼一封不上不下的書信,傻子都知道,廖喜兒打著什麼主意,大半夜的小樹林相見,然後……
“廖喜兒那騷狐狸勾引青鬆了?二妮妹子別怕,姐姐這裡還有一把殺豬刀,咱們剁了她!”
賣豬肉的老板娘大手一拍桌子,眾人立刻抖了抖,想到二妮姐也有一把刀,那是專門剖人用的。
“對了,趙三胖子,你堂哥還賣豬嗎?”
明州城的豬肉供應緊張,收購豬肉一直是高價,老板娘想找可靠的進貨渠道。
“我堂哥一直賣豬,但是都賣給一個叫王老七的,誰知道他乾啥買那麼多豬肉。”
趙捕快嘀嘀咕咕,莫顏和萬俟玉翎對視一眼,挑了挑嘴角,眼神中帶著得意。雖說場麵話讓老板娘當真,但是她一來,就自然的引開這個話題。
眾人都喝酒,下酒的花生米和小拌菜很快被吃得乾乾淨淨,莫顏趕緊招呼夥計,每桌給上大份,順便上兩壇子好酒。
有好酒,有好菜,大家的興致更高,言語間也沒有剛才的拘謹。
“王老七我認識,早幾年還是個拉板車的,誰曉得他這兩年發達了!”
賣豬肉的老板娘很羨慕,對著眾人道,“他家以前窮的,連燈油都買不起,小兩口起早貪黑,他媳婦才苦呢,晚上到家擦地,不用燈油,腦袋磕到牆上撞出個大包……”
“那都是老黃歷,人家現在有商隊,媳婦兒也過上富太太的日子,有丫鬟婆子伺候著。”
趙捕快補充,別看在衙門當差衣著光鮮,實際沒幾個錢,尚知府是個清官,禁止手下人濫用職權,平時最多在能得個饅頭,得個梨吃。
“那他咋發達的呢,可是做了什麼大買賣?”
莫顏引導眾人繼續這個話題,衙役們對此很感興趣,紛紛看著老板娘和趙捕快等待後文。
“就是收豬,從大前年開始,豬肉的價格突然飛漲,然後就沒下來過。”
賣豬肉的老板娘對此很是困惑,莫顏卻若有所思地點頭,看來,私兵隱藏的時日不短,也有幾年,和魏國棟將領家眷從京都失蹤的時間上%e5%90%bb合。
王老七應該是在民間的收豬人,可能還要收購其餘的糧草,青菜等物。
了解到一些情況之後,衙役們氣氛更加熱烈,酒後壯膽,眾人說著衙門裡的內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直喝到悅然居要打烊,這些衙役的媳婦兒紛紛來樓下接人,一個個身強力壯,就是有那身材瘦小的,同樣像扛包一樣,扛起自家夫君就走,莫顏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這群娘子軍已經刷新她對大越女子的認知。
當然,最後結賬,莫顏很是心痛,一共花了九兩多銀子,掌櫃的直接抹零,收九兩,這可是四個半月的俸祿啊!
莫顏迷迷糊糊地被萬俟玉翎抱回家,朦朧中好像有人在幫著她擦洗,她揉揉眼睛,“廖喜兒約我明天晚上在衙門後的小樹林見麵,我決定赴約,順便揍她一頓。”
上次下了點藥警告,死不悔改,還敢用言語威脅和挑釁,莫顏決定下狠手,湊她個鼻青臉腫,生活不能自理。
一個廖喜兒,不喜歡直接殺了便是,不過自家未婚妻是仵作,殺了廖喜兒還要給這種人驗屍,緝拿真凶,所以廖喜兒運氣好,撿了一條命。
次日晚,天已經黑了,天邊一輪圓月,月光皎潔,晃動的樹影隨著微風輕拂,看到圓月,莫顏才想起,今天正好是農歷三月十五。
身上帶好各種藥米分,莫顏大搖大擺地來到小樹林,僻靜的小路,沒有多少行人,在樹林後麵有幾座孤墳,被雨水沖刷過,墳頭上的雜草很高,似乎很久沒有人打理過。
風吹過,飄來血腥味,莫顏內心狐疑,在月光照不到地方,林中黑暗,飄著淡淡的霧氣。
“廖喜兒,我來了,別藏頭藏腦的!”
莫顏喊了一嗓子,突然,從樹上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莫顏驚得一個閃身,發現是人的一條%e8%85%bf。
%e8%85%bf很白,上麵帶著幾個紅色的豆豆,這正是莫顏下藥,不到十五天,餘毒未清的狀態,這麼說,這條%e8%85%bf是廖喜兒的!
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馬上離開小樹林,可她偏偏犯了職業病,接近斷%e8%85%bf,仔細看上麵的缺口,竟然整整齊齊,應該是被人用了大力氣截斷,這條%e8%85%bf還沒有僵硬,死亡時間應當在兩個時辰之內,那麼凶手可能在樹林中……
不知為何,在樹林的東麵突然竄起了火苗,接著火勢越來越大,周圍的百姓們出來查探,尖叫一聲,竟然發現一個女子的人頭!
人頭麵目猙獰,死不瞑目,眼角和口鼻有血跡,在這個夜晚看這個格外的滲人。
“啊啊,著火了,死人了!”
百姓們出門查探,很快有人發現了正在一條斷%e8%85%bf邊的莫顏,見她一臉鎮定,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立即到衙門外擊鼓。
莫顏沒有躲避有幾個原因,有心人一查就能得知廖喜兒約她到林中見麵,她如若躲避,到時候更說不清楚。
捕快們都要進被窩了,聽說有命案,就在衙門後不遠的小樹林,還是殺人分屍,立刻趕來現場。
“二……二妮姐。”
劉捕快揉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做夢,看廖喜兒死的這麼慘,目前隻找到兩條大%e8%85%bf和一個人頭,不會是二妮姐乾的吧?
眾人身上起了%e9%9b%9e皮疙瘩,弱弱地問,“這是咋回事啊?”
“凶手不是我,我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條大%e8%85%bf。”
莫顏很鎮定,血已經流乾,死亡時間在一個時辰以上,而莫顏晚上到張嬸子家納了一會兒鞋底,她何時出門,張嬸子能作證,手上這封書信,證明廖喜兒約她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