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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85 字 1個月前

同時間,幾團蠕動的泥巴正緩緩從塗灘中冒出來。

零碎又暗啞的聲音似有若無的傳了過來,青衣須得凝神細聽,仿才模糊的聽全了。

隻聽一人道:「我們已經糊了三層沼泥了,這下子福氣可洩不出來吧?」

另一人緊隨其後道:「也是奇怪,這個書生的福氣怎的還會自己跑回去?要不是我們跑得快,方才在大堂就全沒了!前幾次那些個人,我們隻需熬過三年就成了,怎的這回這般反常?莫不是我們功力減退了……」

「唉唉唉,休要烏鴉嘴!」最為耳熟的一個聲音霎時跳出來打斷道,「你忘了我們是最衰最背最短命的沼妖了嗎?小心一語成讖!我可不想躺在這泥沼底下,繼續吃那沼泥和半腐的苔草了!」

「也是,借來了那麼多人的福氣運道和壽命,我們才得這副形體在外遊走。」被責備的那個聲音忙改口道,「按說也是老天憐我們修行不易,若非那時候有個凡人跌進塗灘裡,我們還不知要修行到什麼時候去呢!」

青衣聽著嘰裡咕嚕的又回憶了一番過往苦修的日子,不覺有些咋%e8%88%8c。

這些個妖怪原來是沒那福氣化形出世的,塗灘底下躺了千千萬萬的泥螺,日日吞泥,年年生老交替,如此年年歲歲,竟沒有一個同類修煉成功的。

偶然一日,有個福祿壽皆齊的老兒將一輩子的黴運全倒在一處,竟是不小心跌在了他們的身上。

「那凡人壓碎了我們的殼,少不得得用自己福報和氣運彌補我們。」老兒們回憶往昔並不覺難受,反而十分的慶幸道,「那凡人是個好的,雖然後來被人噠劫還燒了房子,然後乞討睡橋墩得了風寒又不小心溺死在糞池裡了,但他還是個好的,來生定能投個好胎,做隻阿貓阿狗的可不比做泥螺強多了麼?反正能投胎做凡人的,前世的福氣怕是都不小。我們也不貪心,就選幾個比常人福祿壽多些的借些福祿壽用用。反正這些東西多了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多大好處,我們替他們平衡平衡,也省的福氣少的人背地裡眼紅嫉妒。這樣多好,少沾點是非他們死後再投胎,依舊能做個凡人,既不浪費了這世的好處,也不至於淪落成泥螺了,多好!」

青衣叫那些老兒不要臉的話弄得一陣陣噁心,她輕輕捶了捶%e8%83%b8口,半響才凝聲道:「真該讓書獃子自己來聽聽!」

作者有話要說:  滾動滾動~~~

☆、第250章 福祿壽7

走在回房路上的書獃子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邊上的蛛娘見他一張臉都快變成菜葉子似的油綠色,心中又是急又是憂。

「大人……」她下意識用蛛絲纏住書獃子的腳,希望他能折回青衣的房間,「不若我們再去問問,興許還有別的法子?」

書獃子原就腳軟的很,這被一絆,登時屈膝就跪倒了在地上。

蛛娘被那沉悶響亮的磕碰聲嚇得跳的起來,再看書獃子那疼的直翻白眼的模樣,她便越發慌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蛛娘……蛛娘……好蛛娘……」書獃子呲牙咧嘴的拉住亂跳的蛛娘的一條%e8%85%bf吸氣道,「小生站不起來了,你且扶小生一把……」

一語未畢他便身子一歪,就硬[tǐng]挺的昏了過去。

蛛娘如何還能頂得住,不等書獃子倒地,她便尖叫一聲,登時就如吹了氣般膨脹起來。

跟著後頭的秀秀張大嘴看著蛛娘變做個黃牛大的花蜘蛛,然後將書獃子用絲線一捆,就慌不擇路的從窗戶裡衝出去了。

木窗被撞破的巨響聲霎時驚動了整個客棧。

青衣眼瞧著塗灘裡那幾坨汙泥被巨響聲嚇的癱了下去,忙抓住黑三郎的胳膊催道:「他們是不是要跑了?」

「不會。」黑三郎安撫青衣道,「他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嚇跑的傢夥。我們略等會兒,他們就又會來了。」

說話間便有一道黑影自他們窗前掠過。

那黑影仿若沒有翅膀的巨鳥,一旦自高空落下,便再無掙紮的力量。

塗灘裡的沼泥稀軟又粘稠,因為曠久的死寂而變得腥臭萬分。蛛娘拖著書獃子在塗灘上蹬了幾下%e8%85%bf,然後就如落水的秤砣般徑直往下沉去。

蛛娘哭了幾聲,末了想起客棧裡的青衣等人,便又勉強自己將那被塗泥吞了一半的書獃子甩在自己背上,然後才下死勁兒的朝著客棧的方向嚶嚶哭道:「來人啊——青衣——大人——」

青衣久未見巨蛛,任憑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再猛然見到大蜘蛛,也是麻了頭皮。

她吸了口氣,半響才抖著手指著那在塗灘裡掙紮的巨大蜘蛛道:「三郎,你快瞧瞧,那是蛛娘和書獃子不是?」

黑三郎忍笑摸了青衣的後頸一把,待感覺到青衣敏[gǎn]的顫動之後,他才用臉蹭了蹭她的臉頰笑道:「書獃子都昏的諸事不知了,蛛娘自然是要著急的。我們且看看她能做些什麼。」

青衣自覺自己的後頸也跟著麻了,她抬手將黑三郎那黏糊糊的腦袋撥到一邊,然後才嘟囔道:「你又故意使壞了。我看你分明還有別的法子救書獃子的。」

「我真沒使壞!」被冤枉的黑三郎忙不迭叫屈道,「那些傢夥原就是欺軟怕硬沒甚骨氣的妖怪。不然你看他們為什麼不去找厲害的妖怪下手,偏要尋你呢?」

「嗯?」青衣頓時露出個不高興的表情來,她瞪大眼,故作惱怒的反問道,「你是說我很弱的意思?」

「……」黑三郎忙閉嘴不甚自然的將頭轉了過去。

青衣將牙磨得咯咯作響,但那細微的怒氣卻仍不至於叫她壓抑不住。更兼外頭不住地傳來蛛娘焦急又恐慌的呼救聲,是以她略舒了一口氣,便又冷靜了下來。

黑三郎用眼尾掃一眼青衣,又悄悄的伸手捏了捏青衣的素手,嘿嘿笑了兩聲後才繼續道:「你最厲害了,我最怕你生氣了。」

青衣橫一眼黑三郎,末了還是笑了。

塗灘裡的蛛娘已然掙紮不出來了,她大半邊身體都已被吞沒,僅剩的那截尾巴,還是她為了書獃子奮力挺出來的。

「哎呀書獃子你快醒醒!」秀秀著急的喊聲清晰的自隔壁傳了過來,「書獃子——書獃子你要睡到什麼時候啊!」

昏迷的書獃子依舊無知無覺的躺在蛛娘的尾背上,不管秀秀叫的多麼大聲,他也完全沒有甦醒的跡象。

環繞著他和蛛娘,幾個鼓包自沼泥下抖索著冒了出來。伴隨著濃稠粘滯的咕嘟聲,那幾個遲暮的老者緩緩自泥柱中顯出形體來。

他們的臉是接近沼泥的深灰黑色,稀爛的泥漿自他們的頭頂往下流淌,然後又被他們深如溝壑的皺紋所攔截。當他們伸出他們那不斷融化又不斷重塑的手企圖抓住書獃子的四肢,並將他往塗灘下拖時,被吞沒在泥漿下的蛛娘便會著急的甩動八條%e8%85%bf加以抵抗。

圍觀的眾妖隻聽見幾聲粘膩的咕嘟聲,緊跟著那些老者身形一折,竟生生斷成了兩半。

但這並不能叫他們死亡,他們不過是化成兩坨泥濘的稀泥,然後在沼泥中重新凝聚成了一個整團。

青衣叫那如同翻攪泥漿的咕啾聲弄得有些惡寒,再瞧那些老者還不死心的伸手要去抓書獃子,便有些看不下去了。

正巧隔壁破窗裡的秀秀也氣憤的緊,於是她便隨手抓了些斷木碎板狠狠朝那幾坨泥人丟去。

她年紀太小,氣力也不甚大,那些木塊還不等砸到妖怪,就無力的落進了塗灘之中。

秀秀氣的直跺腳,想也不想的抓了花瓶想要丟出去。

不曾想那花瓶才出手,便有一股油光水滑的黑髮呼嘯著從她腦袋上方竄了出去。⊿思⊿兔⊿在⊿線⊿閱⊿讀⊿

那黑髮徑直捲住了花瓶細頸,而後飛快的縮了回去。

青衣頓如醍醐灌頂,也學了秀秀抓了一隻青瓷盞用力朝書獃子砸去。

昏迷中的書獃子隻覺%e8%83%b8口一陣鈍痛,當即便抽搐了一下手腳。

但他所有的反應也僅限於此了。

青衣見不起效,想了想又脫了自己的一隻鞋準備再來一次。

邊上的黑三郎見狀忙伸右手將她的手背往下一按,同時間左袖一翻,卻是甩了出去一道勁風。

這回書獃子再挺不住了,慣在他%e8%83%b8膛和側臉上的力量是那般龐大,以至於他掙紮著醒來後一摸臉 ,就發現自己儼然腫成了一個豬頭。

他哼哼兩聲,然後捧著自己痛到發麻的臉茫然四顧。

滿目皆是灰黑泥濘的濕泥,在這裡形如貧瘠荒蕪又濕爛的沼澤一般的地方,除卻青苔,他並不能找到其他的存在。

客棧就矗立在沼澤的邊界處,神情微焦的青衣和不停招手叫喊的秀秀看起來是那麼的緊張,彷彿他現在正在妖怪的嘴裡,下一刻就會被吞的屍骨無存一般。

搞不清狀況的書獃子掙動著發軟的手腳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他一動,捨身為其墊腳石的蛛娘便無力的往下沉了沉。

書獃子慌得哎呦直叫,未等他站穩腳,那幾個老者便又圍聚上來,並爭先恐後的伸手要去抓他的腳脖子。

書獃子哪裡見過這般可怕的場景,隻當那幾團似人非人的泥塑想要將他撕開了吃他的肉啃他的骨,登時嚇得連聲叫喚:「你你你——你們這些泥怪不要靠近小生!小生——再過來休要怪小生反抗了!」

說著他胡亂在身上摸了幾下,然後又一疊聲叫起蛛娘來:「蛛娘——蛛娘你去哪裡了?」

「書獃子你太沒用了!」見不得書獃子這般沒用的秀秀忙以手做喇叭,開始嚇唬他道,「蛛娘剛才被這些泥巴怪吞進肚子裡去啦!你再不打走他們,蛛娘就要被吃光了啦!」

書獃子聽了秀秀的話,頓時如遭雷劈的僵硬了身體。他未曾料到在自己沒有意識的時候,蛛娘就被這些個妖怪給活生生吞下去。

作為一個男子,特別是作為蛛娘將來的依靠和支柱,書獃子又是悲痛又是自責。

「妖怪!還我蛛娘!」悲憤交加的書獃子握緊了拳頭,再抬頭便用了同歸於盡的架勢朝最近的一個泥怪猛撲上去。

說來也奇怪,這泥怪竟不是真稀泥。當他掐住對方的肩膀的時候,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手指底下滿滿都是那種綿軟無骨、但又韌性十足的質感,既不像凡人該有的緊實肉感,也不像泥漿那般穿指流水般的稀軟手感,若要細究,大概就是類似活墨魚的感覺?

險些嘔出來的書獃子再不敢多想了,念著蛛娘的名字,他使上了吃奶的勁兒,硬是將那泥怪的按到在泥潭之中。

「快把蛛娘吐出來!」他一麵忐忑的拍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