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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34 字 1個月前

,但那等妖物又豈是心甘情願的成為我們的腹中食嗎?就如此地的地精一般,若不是我們封印了它,它化形後也必將取我們性命,原因無他,蓋因我們食用的魑魅魍魎皆都是他所孕育出來的。不管我們如何小心避免與妖界發生衝突,季厘國與妖界對立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我們與妖怪必是無法共現於世,不是我們餓死,便是他們被獵殺。」季父見季琦激動,便開口正色道,「我們季厘國人少,但凡間人卻多,我們怕的隻是無妖可食,但妖怪怕的東西卻多了去了。佛法道術,神兵利器,乃至於人心,都可取他們性命——」

「你們父子兩個這都是下了決心了是嗎?」季琦不願再聽,她覺得自己無法理解他們的話。在她看來,與凡人在一起的結果,無非是有更多如溫玉和青衣這般有缺陷的季厘國後代出生而已。走出襄山,就算不用妖怪動手,季厘國一族,遲早也會因為血脈的問題而滅亡。

這樣的事情,她不能忍。

「你們不願回去,我自己回去。」季琦用力甩開季父的手,然後她對著季父冷笑道,「我隻說,阿兄隻是因為玉涼一時想差了才離開的襄山,不曾想在凡間呆了幾年,阿兄連心都變了。我這便回家去,再不管你們死活了!」

季父欲言又止的苦笑一下,半響才道:「我叫他們護送你回去吧。」

季琦聞言更是氣瘋了,她恨恨的轉過身來,對著青衣道:「你呢?你爹爹和阿兄都鬼迷心竅了,你是跟著他們還是跟著我?」

青衣沒防備季琦的怒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一時間竟有些瑟縮,她下意識往黑三郎身邊靠了靠,然後訥訥道:「我誰也不跟,我已經嫁人了,自然是要出嫁從夫的……」

季琦險些沒叫青衣氣的背過氣去,她抖著手指了青衣半天,半響才轉頭對著邊上不敢冒頭的族人們說道:「你們呢?你們待要如何?」

「我們啊……」族人們頗有些氣短的抓耳撓腮起來,不等他們斟酌好言語,那邊橋頭處卻是忽然湧出來一大群灰頭土臉的人來,想來他們都是在本地的居民,這會兒遠遠瞧見青衣等人,便興奮的衝著他們所在的橋墩大聲疾呼起來。

青衣悄悄的豎起耳朵,就聽見那頭忽高忽低的叫道:「哎呀,季家在那裡吶!大家可以放心啦,季大郎他們沒事呢!」

「哎呀太好了,我和我家那口子還說地龍翻得這麼厲害,季家宅子都塌的成一個大窟窿了,也不知他們平不平安,這下可以鬆口氣了——」

「我一看妖怪都不見了,就知道季家郎君們肯定都沒事!他們打妖怪那麼厲害,妖怪見了他們還不得躲啊!哈哈哈——」

「喂——季家郎君們——我們都在這裡——」

幾個族人聽見那群人又是招手又是叫喊的叫著他們,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才沉聲道:「我們信大郎,他去哪裡我們就跟到哪裡,當初是這樣,如今自然也是這樣……二娘,你要不也——」

「我知道了!」季琦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來,「好好好,很好,你們一個個都這樣——」

說完她一甩袖子,怒極而去。

幾個男子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季父,見季父頷首,他們便急忙追了上去。

急性子又嚴厲的季琦一走,青衣這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在那群妖怪傀儡不知休息的勞作下,平安橋很快就被修復了大半。青衣站在季父身邊,看著黑三郎與方舟一起將那地精以罡氣做縛,嚴嚴實實的鎮在了龍湖底下。

溫玉和雷騰皆都是微仰著頭,神情不明的望著一望無際的龍湖出神,直到活潑的秀秀被人送了過來,這裡沉寂的氣氛這才被打破了。

秀秀一見到青衣,先是嘰嘰喳喳的問是不是可以回客棧了,龍龍在哪裡,然後不等青衣回答,她便又扭身拉著青衣朝那群傀儡走去。

「娃娃本來都被炸成一塊一塊啦,但是那個老婆婆和老公公好厲害,秀秀親眼看著他們用針線將娃娃縫好了!」秀秀一麵說一麵探頭探腦的在傀儡群裡張望,然後她眼睛一亮,又抓著青衣跑過去,「不過娃娃被修好了之後,就變得更笨啦,話也說不利索,動也不會動,我跟她說話,她就一直叫你呢!」

青衣聽了十分奇怪,想了想還是跟著秀秀一路跑過去了。

待到跑到那幾個傀儡邊上,她一眼就瞧見那老婆婆正半死不活的蜷縮在傀儡的懷裡,而那老漢則抱著麵無表情的娃娃靜靜的守在邊上。

聽見腳步聲的老漢慢慢睜開眼睛,用一種說不出的蒼涼目光看了青衣和秀秀一眼。

青衣心下一沉,直覺那老漢已經油盡燈枯,時日無多了。

「娃娃,娃娃,青衣姐姐來啦!」秀秀可不管那老夫婦是不是要死了,在她眼裡,死亡和活著並沒有什麼區別,她一看到娃娃,便跑上前拉了娃娃的手叫道,「你找青衣姐姐要說什麼?快點說吧,我們馬上就要回客棧去啦!」

秀秀的話一出,娃娃到沒有多大反應,倒是那老漢不自覺抖了抖臉上的麵皮。然後他用了他那雙渾濁不清的眼睛望著青衣啞聲道:「小娘子可是要回三途川客棧去了?」

「是。」青衣點頭略應了一聲。

老漢抖了抖%e5%94%87,又費力開口道:「老漢我怕是沒幾日可活了,可是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小娘子可否將我們一起帶回去?」

青衣略皺了眉,待瞧見那毫無生氣的娃娃,她還是點了點頭。

「多謝了……」老漢有氣無力的道了一聲謝,然後就不再做聲了。

青衣瞧著他們的情況著實糟糕,想了想還是去跟黑三郎說了。

黑三郎聞言隻是笑道:「這有何難?那條小龍不是沒事可做麼?就讓他帶著秀秀跟那對老夫婦先回客棧好了。我們明日再出發。」

之後自不用說,雷騰本就欠著黑三郎恩情,更兼他情殤難疏,正巴不得離開這個傷心地,是以黑三郎一說,他立時便動身出發了。

後來,黑三郎不知從哪裡弄出一個圓滾滾拳頭大小的寶珠來交給了季父,如此事情才算是了結了。

青衣臨走之前,還是去找了季父和溫玉道別。

溫玉先是含笑道:「阿兄過陣子去瞧瞧你。」

接著又動作輕柔的為青衣理了理淩亂的頭髮,最後獨自離開了。

剩下季父與青衣單獨呆在了一起。

久違的父女兩個並排站了許久,直到黑三郎袖手等在邊上了,季父才笑道:「去吧,爹爹就在這裡陪你娘,哪裡也不去。你若是想我了,便叫三郎送你來就好。」

青衣聞言卻是一愣,娘娘早已死了,原先還有個屍骨,如今連屍骨也沒有了,怎的爹爹還說陪著娘娘呢?

但她一抬頭,就看見季父眼波微蕩的對著一望無際的龍湖露出個溫柔的微笑,就好像他思念的人就在麵前,從未離去一樣。

青衣心中頓時一酸,猶豫許久,終究還是沒能忍心將那句殘忍的話說出口。

或許在季父心裡,這個他跟玉涼一同生活過的地方,已經是玉涼的化身了吧?

誰知道呢,也許在玉涼埋骨龍湖湖底的那些年裡,她當真與地精融為一體了也不說定。

但是青衣著實說不出,她的娘娘早就投胎轉世了和化身為這個地方的草木靈氣這兩個猜測,哪個更叫人覺得安慰些。

又或許,哪個都一樣吧?因為娘娘隻有一個,爹爹的新婦也隻有一個,她逝去後,留下的就隻有無盡的思念罷了。

黑三郎見青衣麵有哀傷之色,便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同時開口輕聲道:「現在我們一起回去吧!」

青衣下意識回握住黑三郎的手,慢慢露出個笑臉,她認真的點了點頭:「好。」→思→兔→在→線→閱→讀→

我們一起回去。

☆、150|5.20

寂寂的黑夜中傳出一聲悠遠的鳥啼聲,正圍在篝火邊的旅人聞聲抬起頭來四下張望一番,卻並不曾看見有飛鳥經過。

「嘶——」

突如其來的陰風叫一行人齊齊打了個寒戰,眾人忙不迭拉緊了衣襟抖摟成一團。

「這個地方當真是好生奇怪。」其中一個約莫二十年歲的青年人忍不住抱怨道,「明明是初夏時節,怎的一陣風吹來,竟比南方冬日裡的寒風還來得透骨森冷啊——」

「咯咯咯——就——就是說啊——」另一個乾瘦的男子受不住寒氣,早已是止不住的牙齒打架了,他一麵說,一麵忍不住往同伴身邊擠了擠,「都——都快凍死——死——」

未等那乾瘦男子說完,邊上閉目養神的一個壯漢就出聲喝止道:「趕緊閉嘴!大半夜的觸黴頭!」

乾瘦男子原本就有些哆嗦的狠了,這會兒叫人大聲一吼,登時就又打了個大寒顫,他下意識抱住了青年人的胳膊瑟縮著去偷瞧那壯漢。

隻見那壯漢生的是濃眉大眼,體格強健,原本他一聲不吭的閉了眼休息的時候倒還看不出什麼,這會兒看他瞪著眼一臉嚴肅的樣子,倒還有些嚇唬人。

乾瘦男子膽子小,再看對方生的膘肥體壯的,自知鬧起來自己鬥不過,於是便乖乖兒的閉了嘴不做聲了。

旁人也那等愛惹是生非的蠢物,也都睡的睡,守夜的守夜了。

一時間眾人就又都各安其位的休息了,唯有那乾瘦男子冷的著實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在同伴身邊擠了幾回,終究還是躺不住的爬起來數他口袋裡的銅錢了。

要說這個乾瘦男子,原隻是個尋常的小商販,姓錢,單名一個旺字,自家開了個香油鋪子,白日裡在店舖看門麵,夜裡就對燈喝點小酒,雖然掙不來大錢,日子倒還過的順當。不曾想自去年起,他的家鄉不知怎的就鬧了旱災。往日裡豐收的油料作物,這回統統都沒能挨過去。他原就是做賣油生意的,沒了油,可還開什麼鋪子啊!他又是個沒甚本事的人物,雖然頂了個吉利名字,但因了他平日的好吃懶做,縱使有金山也叫他吃空了。

沒了家裡的產業,他少不得要出門做點走商生意餬口了。正好他的老鄉不知從那裡曉得了這個走商隊會掙大錢,於是便攛掇了他丟下老家一道兒來了。

如今那老鄉就躺在他邊上呼呼大睡,瞧著那沾枕即睡的習慣,便可知那是個沒甚心事的簡單人兒。

雖然錢旺這回還是頭一回走商,但因為他生來有些小聰明,所以才第一回出門子,竟也讓他賺了不少。這會兒對著忽明忽暗的篝火,他用沾了唾沫的手指將錢袋子裡的紙幣銀子和銅錢一點點的數了過去。

反覆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