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1 / 1)

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50 字 1個月前

郎君在說什麼。」老漢拉著臉,滿是拒人千裡之意,「我們是耍戲班子,郎君要看木偶戲或者猴戲,我們都可以演,做人偶還請去找人偶師傅吧!」

「嗬嗬嗬——」阿郎起身換了個姿勢,在秀秀看來,新姿勢同樣很貴氣,他伸出纖細的手指,朝著門口指了指,口裡輕聲道,「我原是不說破,現在卻有一句話想要問問。」

老夫婦相互對視一眼,然後又齊齊盯著阿郎不放。

阿郎反手勾起小書手裡那件外衫,用一種肯定的語氣問道:「瞧著濺到我衣衫上的血,暗黑粘稠,兼之身帶腐臭,想必不是活人的血吧?當真是好手藝,死了一月還能行動如此,身體經久未腐!」

秀秀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繼續努力偷窺。就在看的專注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背被人重重的捅了一下。

秀秀略有些生氣的扭了扭背沒有回頭,身後的人見她不搭理自己,於是又重重戳了一下她。

「別鬧。」秀秀煩躁的扭頭低聲道,「我正忙著——娃娃?」

看見秀秀終於回頭了,娃娃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僵硬笑臉:「秀秀——玩兒——」

☆、第89章 人偶娃娃7

秀秀驚訝的張開了嘴巴,她伸手指著娃娃的左肩處,半天想不到該問什麼。

娃娃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原本困在她手臂上的繃帶早已鬆散,此時就像一條長長的尾巴掛在的身後。斑駁的血跡雜亂無章的落在她的來路上。不知道她傷在了哪裡,濃稠暗紅的血已經浸透了她那淺粉色的衣裳,正順著她的袖管慢慢往下滴落。

「你沒事吧?」秀秀擔憂的扯了扯娃娃的袖子,誰知她這一扯,娃娃的左臂就像是被扯壞的玩偶手臂一般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嚇——」事出突然,沒有防備的秀秀頓時嚇了一跳。她捏著娃娃那空蕩蕩的左袖確認一般的晃了晃,空無一物的袖子裡隻有淅淅瀝瀝落不盡的血滴。

確認娃娃的手臂果真掉了,秀秀這才默默低頭看了下地麵。

地上那隻慘白的胳膊可不就是娃娃的胳膊?

秀秀收回手咬了咬手指,等不到回復的娃娃歪著頭麵無表情的看了秀秀一會兒,然後又伸出右胳膊抓住秀秀的袖子,小聲問道:「不玩兒?」

「你胳膊掉了。」很快就接受了事實的秀秀將那隻沾滿血的胳膊撿起來遞到娃娃麵前,見娃娃胳膊掉了也沒有哭,不由得有些佩服,完全將偷窺的事情拋在腦後的秀秀完全被娃娃吸引住了,「你不疼嗎你竟然沒有哭呢!秀秀隻是不小心摔倒了,都會疼的想哭呢!」

「疼?」娃娃接過自己的左胳膊,從未變過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她歪了頭,一臉迷惘的反問道,「疼是什麼?」

「疼就是——疼啊!」秀秀含混的回答了娃娃的問題,又覺得自己答的不好,她努力思考一番,方才鄭重其事的伸手在娃娃的臉頰上扭了一把,然後一臉期待的問道,「怎麼樣,疼嗎?這種感覺就叫疼啊!」

娃娃麵無表情的盯著秀秀看了半響,在秀秀越來越期待的眼神中,她乾巴巴的哦了一聲,然後她隨手將自己的胳膊丟在了一邊,又扯了扯秀秀的袖子再次問道:「玩兒嗎?」

「可是秀秀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秀秀一臉為難的反手指了指阿郎的房間,「秀秀要抓壞人!」

「抓壞人?」娃娃懵懂的眨了眨眼睛,順著秀秀的視線,她看見了那道被慢慢打開的房門。

開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小書,他一臉鄙夷的斜眼看著秀秀,顯然是發現了秀秀蹩腳的偷窺。

秀秀不高興的皺了臉,她還嫌棄小書擋了她的視線呢,不理會小書那張臭臉,她跑到娃娃身邊光明正大的往房裡瞧。

那對老夫婦像是被一身血的娃娃嚇壞了,微駝著背的老婆婆挪著小碎步踉蹌著急上前來,半路上險些摔倒,幸虧被拉著臉跟上的老漢一把扶住。有著一頭亂蓬蓬頭髮的矮小僕從乖順的站在那裡,一點反應也無。而那個阿郎一動未動的仍是那般優雅的斜倚在軟榻上,他的眼睛就像是融化的鬆脂一般剔透,滿是讚賞的看著站在門口的娃娃。

娃娃半身血淋淋的站在那裡,她缺了一隻胳膊,滿是血跡的繃帶長長的拖在身後,她看著阿郎眨了眨眼睛,然後默默偏頭望向了秀秀。

瞧著阿郎看娃娃的表情,秀秀莫名的感覺有些不痛快,她的%e8%83%b8口劇烈的起伏幾下,像是鼓起了勇氣一般,她仰起頭氣沖沖的對著阿郎喊道:「你說,你把青衣姐姐的小狗狗弄哪裡去了?是不是你把它吃掉了?」

「嗬嗬嗬——」阿郎用手指掩住%e5%94%87,一邊笑一邊輕聲咳嗽起來,「咳咳咳——」

一邊的小書聞言卻有些心虛,上回方舟可不是弄了一隻小狼來當藥引麼?也不曉得是不是秀秀說的那隻。

老夫婦終於走到了娃娃跟前,看著娃娃滿是皆是血,不由得十分心疼。

「娃娃你怎的出來走動了?」老婆婆淚眼婆娑的摸了摸娃娃頭,一麵說著,一麵對撿回娃娃斷臂的老漢道,「當家的,都是我不好啊,我不該讓娃娃獨自一人在屋裡呆著的,都是我的錯啊——嗚嗚嗚——」

「唉……」握著那截冰冷的小小胳膊,老漢勉強擠出個苦澀的笑臉,安慰道,「哪裡是你的錯,原是娃娃的傷沒有好利索……」

「不不不——」老婆婆將娃娃緊緊摟在懷裡,她的愁苦就像是開了閘子的洪流一般傾瀉而出,不顧外人在場,老婆婆涕淚縱橫的啼哭道,「都是我這昏了頭的老太婆的錯啊——都是我的錯啊——我苦命的女兒啊——我苦命的娃娃——」

小小的娃娃被完全困住了,她費力的仰起頭,空洞的眼睛裡有種難以言說的微光跳躍起來,伴隨著老婆婆痛徹心扉的哭聲,一個乾澀的童音忽然炸了開來。

「抓壞人——」

娃娃費力的直起脖子,對著空蕩蕩的屋頂嘶聲叫道,「壞人——」

秀秀不明所以的四下張望一番,不明白娃娃說的壞人是誰。

倚在榻上的阿郎慵懶的坐直了身體,看著陰沉著臉的老漢,他撩開肩頭的髮絲,溫和的臉上是如願以償的滿足:「看來我的人偶已是不遠了。」

老婆婆哭的聲嘶力竭,若不是老漢上前強行拉開她的手,隻怕她還會繼續哭下去。

涕淚滿麵的老婆婆竭力忍耐一番,方才壓下那止不住的悔恨,娃娃一動不動的趴在她的懷裡,乖巧的叫她心一抽一抽的疼。

「娃娃,好孩子,婆婆有沒有抱痛你?」老婆婆慌裡慌張的鬆開懷裡的娃娃,頗有些緊張的將娃娃頭從到腳的撫摸一遍。

耷拉著腦袋的娃娃一動不動的任由老婆婆檢查,待到老婆婆扶著娃娃的肩膀放鬆的籲了一口氣,她手下忽然一空,叫她險些撲倒在地。

「娃娃——」老婆婆驚慌的喊道,「回來——」

「嘻嘻嘻——你抓不住我——」一陣空靈的嬉笑聲自四麵八方傳來,在半空中縈繞不絕,最後又直奔樓梯口去。

「娃娃——」老婆婆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然後在漸去漸遠的嬉笑聲中重重的撲倒在地。

「唉——放手吧——」老漢死死捏著手裡的斷臂,隱忍的勸道,「三十年過去了,我們的娃娃早就轉世投胎了——」

「不不不——我的娃娃啊——」老婆婆在地上掙紮許久,卻還是無法起身,當沉悶的重物墜地聲傳來之時,她霎時就崩潰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婆婆錯了——娃娃——娃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木製的台階在青衣的腳下發出輕微的咚咚聲,囉嗦的費書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的說著他今日都幹了些什麼,青衣充耳不聞,隻當自己是一個人在上樓。

隨著台階一個個的減少,她瞧見前方過道裡站了一個女娃娃。

青衣忍不住瞇了一下眼睛,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女娃娃有著一頭細軟的頭髮,瞧著身量,似乎與秀秀一般大小。

青衣馬上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那個娃娃怎麼瞧都是那個趴在老婆婆身後走進客棧的女娃娃啊。

「你——」青衣僵立在樓道口,看著娃娃猶如血水裡冒出來的小鬼一般,姿勢僵硬的站在那攤濃稠的血水裡,她就覺的自己腳下如同灌了鉛水一般,動也不能動。

娃娃聞聲笨拙的轉過身來。

青衣的瞳孔猛然一縮,令她大驚失色的並非是娃娃的那滿是血跡的衣裳,抑或是她那不翼而蹤的左臂,令她大驚失色的是娃娃那張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臉,還有她那雙如同蒙了白翳的雙眼。

娃娃僵硬的拖著她的腳慢慢走向青衣,在青衣急促的呼吸和彪飛的心跳聲中,她目不斜視的從青衣身邊走過,逕直往樓梯走去。

「青衣——你怎麼了?」體力不佳的費書生氣喘籲籲的追趕上來,見青衣站在前頭動也不動一下,就滿心疑問的上前兩步。誰知他才堪堪抬起一隻腳,迎麵衝出來一道暗紅的人影,猛地一下直撞進了他的懷裡。

「哎呦——」慌亂中費書生下意識抱著懷裡那個小小的人兒,隻覺整個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仰去。

沉重的份量感自上往下的墜落,費書生彷彿聽見了青衣驚恐的呼聲。他的心中空無一物,腦海裡也是一片空白。懷裡的小人兒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叫他不得不低頭去看她。

娃娃仰起頭,總是麵無表情的臉此時滿是莫名的歡喜,費書生看著娃娃的臉,儘管她的眼神因為那層白翳而難以辨認,但他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圓圓?」

「先生——」娃娃揪緊費書生的衣裳奮力叫出聲來,「救我——」

費書生心頭一震,不等他多想,一陣劇烈的鈍痛自後背傳來。伴隨著撲通撲通的悶響聲,費書生抱著娃娃自樓梯上一路滾了下去。在電光火石間,他隻能死死摟住娃娃,直到世界全部都陷入黑暗之中。

「天哪——」來不及救人的青衣伸手抓了個空,眼睜睜看著費書生被娃娃撞得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她隻能驚慌失措的大聲叫道,「三郎——救命啊——」

「嘖——」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自半空中劃過,緊跟著大廳裡的客人們隻覺眼前一花,再眨眼之時,就隻看見昏過去的書獃子全手全腳的被人倒吊著掛在扶梯上。

驚魂未定的青衣見費書生雖然昏死過去了,手裡卻不曾放開那個詭異的娃娃,不自覺又有些敬佩起他來。別瞧書獃子平日裡那般膽小,但每到危機時刻,他卻甚是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