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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104 字 1個月前

被迷倒了模樣,再看他兩隻眼睛皆是霧濛濛迷澄澄的,便知他這是不慎嗅了那障目迷心的障目香了。

怕是剛才狂風刮得櫃檯上的紙包也落地上了,又被費書生誤歸到了要品香的那堆香裡去了。

「怪不得眾人皆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真真是一點實事也做不了。」高師傅又喝了一杯酒,看著費書生晃晃悠悠終於站穩了腳,便砸吧砸吧嘴如此道。

黑三郎也是搖頭,他笑嘻嘻對著青衣道:「看來這書獃子不能做大堂裡的夥計了,回頭讓他去馬廄打掃衛生,別是連掃地都不會吧?」

「我知道了。」青衣點點頭,歎息道,「若是連馬廄都不能打掃,便讓他回家去吧,留著也是無益。」

說完她便走到那費書生麵前,冷著臉劈手就將那紙包搶了回來。

「啊,仙女!」暈乎乎的費書生終於清醒過來了,見一個眼熟又陌生的小娘子走到自己麵前,麵帶微笑,眉目傳情,就不由得伸手拉住了對方的袖子,含情脈脈道,「此前是小生唐突了仙女,還請仙女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小生。」

無故被扯住了衣袖的青衣頓時黑了臉,這書獃子中了障目香,莫不是把自己當成那紡紗織績的蜘蛛精了?

☆、第36章 障目香6

不等青衣抽回衣袖來,那費書生卻自動鬆了手,然後他俯身深深一揖,情真意切道:「小生這廂給仙女賠不是了……」

青衣心道,這書獃子早就已經知道了那去他家的小娘子就是蛛娘的大姐,不用說也是隻蜘蛛精了,這會兒中了障目香,腦子都不好使了,將對方是妖怪的事情又忘了個乾乾淨淨,這會兒一口一個仙女,真是……

費書生賠完罪又想起一事來,便起身一邊朝樓上跑一邊回頭急道:「請稍等小生一會兒,小生有東西要送給你。」

說完就竭盡全力往自己的房間跑去,像是擔心青衣跑了似得,他跑到半道,還不忘從欄杆上探出半個身子再次叮囑道:「千萬請等小生回來!」

這邊費書生剛走開,剛好來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首先聽見動靜的是黑三郎和高師傅,青衣見他們轉頭去看大門,便也跟著偏頭去看,隻見一隻有著尖長指甲的手揭開了門口的毛氈簾子,然後一道高瘦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青衣略微一愣,緊跟著反應過來,馬上站了起來。

揭開簾子慢慢遊行過來的這個妖怪模樣甚是恐怖,乍一看難以區分性別。

它像是未完全化成人形的半蛇,又像是挺起上半身直立用尾巴遊走的蜥蜴,因為它有著近乎人的上半身,但腰肢以下,卻是一條佈滿細鱗的粗*長的大尾巴。

一叢鮮紅色的肉冠順著它綠褐色的頭頂一路向下,慢慢隱沒在它的後頸上。它的臉上佈滿了黃褐色的細小鱗片,那些鱗片一直蔓延到它的%e8%83%b8膛。扁平的鼻子和寬闊的嘴巴向外凸起,嘴角和下頷的鱗片較臉頰上的鱗片更為平滑寬大。

它一眼看見了坐在大堂裡的眾人,於是微微張開它的嘴,伸出一條藍色長%e8%88%8c頭嘶嘶作響道:「真是好久不見了,大家近來可好?」

「哦,杜莎啊,的確好久不曾見你來了。」高師傅難得也客氣的點頭答道,「今兒個還是準備鮮活的嫩羊羔給你當夜宵?或者是嫩牛肉?」

「啊,羊羔就很好。」杜莎嘶嘶道,「近日我兒即將誕生,還請高師傅我兒準備五百頭嫩羊羔。」

高師傅聞言便皺眉道:「這麼多一時湊不齊,不如你在客棧裡等我兩天,我出去為你採辦吧。」

說著未等杜莎點頭,就放下酒杯回廚房提了把尖刀出來,對著青衣道:「青衣,你帶杜莎去房間裡休息,我去去就回。」

「好的。」青衣低垂著眼簾,微微躬身行禮道,「客官請跟我來,房間還是上次那間可好?」

「很好。」杜莎裂開嘴,臉上出現個詭異的笑容,藍色的長%e8%88%8c頭與拖在身後的尾巴尖齊齊搖來擺去,嘶嘶道,「還是青衣想的周到,次次為我留那間上房。」

青衣聞言也不曾變換神情,隻是輕輕一擰身子,率先走在前麵引路。

誰知青衣帶著杜莎才走到樓梯處,那費書生竟急吼吼抱著一個卷軸滿頭熱汗的又跑了回來。

「啊,仙女,你看,這個——」費書生急忙剎住腳步,好險沒有和青衣撞上,然後他汗也來不及擦,就滿麵期待的打開了手裡的卷軸展示給青衣看,同時口裡不忘說道,「這是小生為你畫的畫,雖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青衣又是無奈又是暗急,便伸手一推那畫看也不看道:「什麼仙女什麼畫?現在客人在此,你快休要擋路,還不去幹活?」

費書生忙將畫一轉,閃過了青衣的手後,才垮了肩一副心疼的模樣道:「小心,這畫紙最怕髒汙……」

「唔,畫的不錯啊。」杜莎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費書生的身後,這會兒竟扭著尾巴,探頭湊近那卷軸吐了吐%e8%88%8c頭,嘶嘶道,「這美人當真是活靈活現的。」

「這位娘子真是謬讚了。」費書生一偏頭,就見一雍容華貴的女子靠的極近,正麵帶微笑的細細品味著他的畫,頓時略有些倉皇地退了一步,滿麵通紅道,「小生真是惶恐……」

「你小小年紀,已是筆力驚人,這畫中的小娘子,便是那立誌飛昇的蜘蛛精績女吧?」杜莎由衷的讚賞道,「可惜她眼下不在這裡,不然若這畫有緣到了她手裡,自是能助她一臂之力。」

「她不就在這裡——」費書生聞言隻覺奇怪,便回頭要將績女指給杜莎看,誰知一回頭,身後除了青衣再無他人,頓時一臉茫然的呆立在那裡。

方纔他分明看見了績女,還與她說了話,怎麼一轉頭人就不見了?

「可算是明白過來了。」青衣先是冷著臉瞪了眼費書生,接著便對著杜莎淡淡道,「客官不要理這書獃子,他昨日撞了腦袋,今兒個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前頭還眼花將我錯認成其他人,再多與他說兩句話,說不定他又要犯其他毛病了。」

「無妨無妨,他雖看著粗苯些,到比那些見了我不是卑躬屈膝就是嚇破膽子的廢物要知禮有膽識,我看著也覺得心情順暢。」杜莎卻搖了搖頭,又對著費書生上上下下吐了吐%e8%88%8c頭探了幾下氣息,笑道,「難得還有那人的後人到這裡來,幾百年未見,我還以為他的後人都死絕了呢!」

這話聽著倒像是見了舊人敘舊一般。

青衣見杜莎圍著費書生轉了好幾圈,神色也並無不滿,末了她用尾巴尖拍了拍地麵,嘶嘶笑道:「對啦,既然難得遇上了,不如你給我畫一幅畫吧!回頭你帶回去給你家祖宗掛到宗廟裡,也算是我對舊友後人的一番心意。」

「……恕小生不太明白……」費書生見杜莎年輕貌美,氣度華貴,雖不是妙齡女子,但也不是年老的婦人,恰恰正值盛年,頂多二十又八,怎的話裡一副與自家祖宗相識已久的感覺。

「你不明白不要緊,畫了畫帶回去就行。」杜莎一甩尾巴,扭著腰就往樓下走去,口裡繼續道,「反正我這會兒閒的無趣,正好解解悶。」

費書生雲裡霧裡的迷糊了半天,終是沒能弄明白,又見青衣也跟著下樓了,便收好績女的畫像,再拿了筆墨紙硯跟了過去。

杜莎趁著費書生研磨調色的當兒,扭著尾巴在那裡擺了好幾個姿勢,邊擺邊問青衣:「青衣你看,這樣我看著是否更好看?」

青衣看著杜莎那滿是細鱗的身子及猶如蜥蜴蟒蛇一般的臉,半響言不由衷的點了點頭。^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結果剛點完頭,杜莎又有了新的姿勢,就又將自己的尾巴半盤起來,做了一個攻擊獵物時的兇猛姿勢道:「這樣好像更好看,青衣,你說是不是?」

「……是,客官你說的極是……」青衣木著臉,僵硬的附和道。

如此反覆幾次,連素兮秀秀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紛紛給了青衣一個同情的表情,忙不迭的退散了。

而黑三郎卻翹了二郎%e8%85%bf,笑嘻嘻的看著杜莎扭來扭去不說話。

好不容易等那費書生抬頭說準備好了,杜莎頓時做了個吐%e8%88%8c甩尾的高難度姿勢,定在那裡一動不動了,青衣才得了機會退到黑三郎邊上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書獃子這是中了骨女的障目香?」黑三郎貌似疑問實則肯定的問了一句,然後嗤笑道,「看來這香還是有些用處的,若是他沒有聞,這會兒怕是早嚇昏了。」

「不知這會兒他眼裡的杜莎是什麼模樣?」青衣卻有些擔心道,「回頭畫完了,不合杜莎的心意,杜莎豈不是要生氣?」

「你放心,她再滿意不過了。」黑三郎甩了甩袖子站起來嘻嘻笑道,「不然書獃子畫到一半就會被她抽上一尾巴的。」

青衣聞言還有些不解,待到抬起頭往費書生那邊一看,霎時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隻見費書生正全神貫注的低頭在白紙上揮毫作畫,他確實有兩分畫技,手下看起來如行雲流水,毫不生澀凝滯。

但這並不足以讓青衣吃驚,青衣驚的,是那不知何時浮在費書生頭頂的杜莎。

此刻在青衣看來,杜莎那張虛對著費書生側臉的青色臉龐,幾乎是貼到費書生的麵上去了,她原本就是豎瞳,青黑色眼眶裡隻有一條狹長的黃色細線,像是被費書生專注的目光愉悅到了,她那條狹長的豎瞳在不斷地向外擴散開來,變成了橄欖一般的形狀。

她那條佈滿細鱗的粗*長尾巴不停的在空中扭來扭去,待到費書生有抬頭的趨向,她便迅速閃回原位,擺回那七繞八彎的古怪姿勢起來。

「她看起來……很滿意呢……」青衣汗顏的喃喃自語了一句,接著竟也開始對費書生那未完的畫像感覺好奇起來,「不知那書獃子到底畫了什麼……」

待到半個時辰之後,費書生終於擱筆,輕輕一抖畫紙後,他便抬起頭一臉可惜的歎道:「小生技藝不佳,隻堪堪捕捉到了這位娘子的三分顏色,還望娘子不要嫌棄!」

青衣被勾的心如貓抓,忍不住上前幾步翹首望去。

隻見那白生生的畫紙上立著一個月眉星眼,神態莊嚴的美人,她身上層層疊疊的穿著縷金衣,繁複的珠翠遍插滿頭,一手持金釵,一手撫玉帶,從頭及腳,無不華麗。

「不嫌棄不嫌棄。」杜莎伸手接了畫,興奮的扭腰擺尾,藍色的長%e8%88%8c頭不住的來回伸縮,連頭頂的肉冠都越發赤紅鮮艷,她哈哈大笑起來,很是滿意道,「能將我畫的如此惟妙惟肖,果真不愧是那人的後人,眼光才華一點沒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