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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閃爍。

夜深人靜。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早晨六點。

手機鬧鐘響了幾秒後,被她摁掉。

竟意外的發現有一條短信躺在裡頭。

她心已瞭然的打開。

他說:這兩天我都得在醫院待命,不能陪你去外灘了,我已經囑咐白楊,他會陪你。注意別吹風。

他的話那樣熟稔,像是一個丈夫在關心妻子的語氣。

師說閉了閉眼,半響,回復了個:謝謝。

師說簡單的收拾了下,便下了樓。

院子裡,白楊悠閒的站在那兒。

車子是黑色奧迪,她認得,韓愈的車。

還未走近,白楊便笑著向她招手,「大妹子。」

師說笑著點頭,「我一人去沒事兒的,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中國,還是好好去玩玩。」

白楊唉了一聲,「姓韓的囑咐的我可不敢怠慢。」

師說看著他,「他會把你怎麼樣?」

白楊揚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斜斜劃了一下,做出卡嚓的姿勢,表情也上演到位,%e8%88%8c頭半吐,頭一歪。

師說忍不住一笑,心底卻酸澀的很。

「你怕他啊?」師說也忍不住逗他。

白楊『切』了一聲,「我什麼時候怕過他?」

師說輕輕地『哦』了一下,「那你剛剛……」

白楊撇嘴,想了半天:「你們中國有句話叫做:君子一言,八馬難追。」

師說忍不住一噴,結果他還在那自顧自的解釋,「我既然答應韓愈陪你,就得說到做到,你說是不?」

師說彎%e5%94%87,點頭,「有道理,不過……」

「不過什麼?」

師說:「有倆兒字錯了。」

白楊:「什麼?」

師說咳了咳幾聲,淡聲道:「是『十馬』,不是八馬。」

白楊:「十馬……」

師說忍住笑,點頭:「……」

其實,外灘那邊今兒風向東南,不大。

兩人沿著外灘走,坐到江邊的長椅上,吹著散風。

師說和他介紹,「看到對麵那棟最高的摩天樓了麼?」

「嗯?」

「那是金茂大廈,是目前上海最高的摩天樓。」

「旁邊那個呢?」

「東方明珠。」

「啊,這就是傳聞中的東方明珠啊。」

「你聽過?」

「那當然。」

白楊舒服的喟歎:「這兒可真是個好地方,以後年年都得來一趟。」

「中國有很多漂亮的地方比這裡還有美,你以後可以都去玩玩的。」

「哦?比如呢?」

師說:「中國有一句話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這地兒我太熟了。」

「你不是第一次來中國麼?」

「我心裡已經來了無數遍了。」

他這話說的有點低沉,師說偏頭看著他。

白楊感受到她的注視,看了她一眼,半響說:「我母親和我講的。」

師說抿%e5%94%87,他的膚色偏黑,眼睛有點深藍,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美國人,「你母親是中國人?」

白楊看著江麵,緩緩地吐了口氣,「嗯。」

「那她一定很漂亮。」師說真心讚賞。

畢竟,兒子帥的很養眼。

「哦?認識你不到24小時,倒是第一次聽你誇人。」

他笑的揶揄,師說:「是麼?」

白楊點點頭,目光悠長,聲音淡淡的,「她很漂亮。」

他說:「但我父親不愛她。」

他的目光裡有點傷感,聲音澀澀的。

「不愛?那為什麼要和你母親結婚?」

師說問出來才覺得不太合時宜,「不好意思,我……」

「試驗品。」他打斷她,說了三個字。

師說:「什麼?」

白楊苦澀的笑了一下,「我父親是中醫,那時候我母親是醫院的護士,他追求我母親,一個月後結了婚就有了我。」

「後來呢?」

白楊:「我三歲那年我母親跳樓了。」

師說募地一驚,抬眼看他。

他的眼裡很平淡,彷彿在說著一件毫不相關的事兒。

那是一種壓抑的久了的表情。

「他發了瘋讓我學醫,後來遇見韓愈我才有了抵抗的慾望。」

師說的聲音很輕:「韓愈說你和家裡斷絕關係了。」

白楊自嘲一笑,「我十歲那年翻出了我母親的日記,那時候才知道她活的很痛苦。」

他說:「他一直認為中西結合生出的孩子會有更好的遺傳。」他嗬笑了一聲,「我母親符合他的擇偶標準,所以有了我之後他就時常不著家,外麵有多少女人數都數不清,你說,這樣的家我還渴求什麼呢?」

「況且,那時候歧視很嚴重。」

師說找不到話安慰他。

二十多年前,中國的經濟還沒有現在這麼好,直到鄧老實行改革開放,中國的GDP才快速增長了起來,後來經濟全球化,隨之而來的各種膚色的等級較量也慢慢緩和。

白楊深深的呼吸一口,又慢慢的吐出來,「你知道我的偶像是誰麼?」

師說:「誰?」

白楊:「斯蒂芬霍金。」

江邊的風慢慢的小了點,他的聲音慢慢的回了暖意。

「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麼?」

師說輕輕搖頭。

他玩味一笑,「除了突然有傾訴的慾望之外,還有一個。」

「什麼?」

他說:

因為你是韓愈的……朋友。

『朋友』這兩個字他壓得很重。

「謝謝。」

師說一笑,說完又補了句:「你是個很不錯的人。」

白楊聳肩,「幾個月前韓愈要回中國,我很意外。」

「為什麼?」

「他沒說,不過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師說垂眼,「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學醫麼?」

白楊蹙眉,半響,說:「第一天認識他的時候我問過他,他說了兩個字。」

「兩個字?」師說的聲音輕輕地。

「救人。」

白楊側頭看著她:「他母親是舒緩性心臟衰竭,你不知道麼?」

師說隻覺得頭頂募地轟炸開。

她倏地抬眼。

「什麼?」她顫唞著聲音。

白楊皺眉,「他初三那年沒的。」

初三。

十年前。

她第一次遇見那個少年的時候,他滿身狼狽,風雨不顧,眼裡隻有籃球,像是在壓抑,痛苦的發洩。

那時候,她打著傘,很想走過去。

後來,傳言裡他就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

從問題學生轉變為香山市的理科狀元。

師說忽然明白了。

她緩緩地歎了口氣。

她的病和他母親的一樣。

舒緩性心臟衰竭。

醫學界斷言:活不過35歲。

也就是說:她剩下的日子不到十年。

她望向江裡,海浪翻滾。

一波又一波。

像是她的心情一樣,久久不能平復。

時針指向八點的時候,測完了最後一次。

師說坐在小店裡,聽著悠長的輕音樂。

不一會兒,白楊就回來了。

下午的時候,他說什麼也不放她去外灘。

他遞給她測試器和表格,「這儀器還挺好用的啊。」

師說莞爾,拿起表一看。

20時,15攝氏度,風向東南,晴。

她的心情不是晴天。

她的心情零下十度。

回去的路上,出租車裡。

白楊熟練的轉著方向盤,師說偏著頭看著外頭的一片漆黑。

忽的,耳邊他說:「你心情不好?」

師說一愣,回頭淡笑,「沒有啊。」

白楊挑眉,「我可是火眼金睛。」

師說回他一笑,沒再說話。

白楊:「想韓愈了?」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師說突地抬頭,「啊?」

白楊看了她一眼,耐心的解釋:「他昨晚手術做到半夜三點,病人情況不穩定,他走不開。」

師說:「那麼晚?」

白楊方向盤一轉,「這是常事。」

三秒後,他又換了個嬉皮笑臉的語氣,「這兩天一過,他就來陪你。」

師說:「不是,我和他隻是老同學,你別誤會。」

「隻是老同學?」白楊挑眉,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是啊。隻是麼?

昨晚白楊問她:「你喜歡他?」

她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她說:「不是。」

似是擔心他又亂開玩笑免得不可收拾,師說又加了一句:「他也是我的主治醫生。」

這句話,沒多想就脫口而出。

這樣的話,醫生關心病人,很正常。

白楊:「你生病了?」

師說輕點頭。

良久,白楊想著覺得又不對勁。

他停下車,偏頭看著她,慢慢的說:「什麼病?」

師說淡淡的笑了笑,抬眼:「你猜到了啊。」

白楊不可置信,使勁的從喉嚨裡擠出了幾個字:「和他母親一樣?」

「嗯。」師說輕輕地點頭。

韓愈是這方麵的權威專家。

他是她的主治醫生,白楊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師說歪頭一笑,「用不著這麼吃驚吧?」

白楊嘴角苦澀,「你心態不錯。」

師說:「這算是誇人?」

「算是。」

「白天你問我他為什麼學醫?」良久,白楊說。

師說『嗯』了一聲,「你說救人。」

白楊:「我猜還有一個解釋。」

師說看著他:「什麼?」

「救你。」

☆、1—7—3

師說沉默了半響,將頭偏向夜幕中。

白楊歎了口氣,重新發動汽車。

到樓下的時候,師說下了車,白楊送她到樓梯口:「我是不是今晚說的有點多了?」

師說的臉色微微緩和,點頭,「嗯。」

白楊皺巴著臉,「姓韓的不會宰了我吧?」

她輕笑著搖頭,「有那麼慘麼?」

「當然有了。」

師說:「以前發生過?」

白楊重重的點頭,可憐兮兮的說:「斯坦福的時候,我撮合他和一個女生約會,結果他狠狠的拒絕了人家,回來還揍了我一頓,好幾天都不讓我進屋,還藏了我的身份證□□,我足足餓了一周!」

師說:「夠慘的。」

白楊撇嘴:「可不是。」

是啊。中學時代沒少見到他拒絕別人。

又狠絕又果斷。

不留情麵。

師說笑笑,「天不早了,開車小心。」

白楊歎了口氣,自知安慰不了她,還是問了句:「心情好點沒有?」

師說知道他是在逗她開心,「嗯。」

白楊:「唉,還是得男一號拯救你。」

師說笑,忽略他話裡的調侃,「趕緊回去吧,很晚了。」

「成吧,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