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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居清貧樂 鳴嚶 4187 字 1個月前

壩上頭的薑達聽到這話愣住了,不相信地問:「你們,呃,難不成官府的人是你們請來的?」

「對,是我們兩個去了……」楊霜洋洋得意地正要解釋,卻被楊雪阻止了。楊雪抬頭鄭重告誡薑達:「此事不要說出去,聽到了沒有?不準跟任何人說,你們家的人也不行。不然我叫我二姐往後不搭理你了!」

薑達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告訴別人?」楊雪不耐煩地白了一眼過去:「叫你別說出去你就別說出去,哪有那麼多廢話。真想知道,回頭聽我二姐給你解釋!」

楊雪凶巴巴地,薑達不敢再多話。媳婦還娶進門,這小姨子是萬萬得罪不得的。

楊霜見情郎被妹子吼得發蔫,趕緊溫聲道:「縣衙來人是大事,你稍後跟著他們,看看是怎麼一回事。」薑達向來是楊霜指哪他打哪,立馬點頭答應。

不過這狡猾的傢夥順便又給自己爭取了一點福利,那就是問清楚了楊家的豬草哪天告罄,然後自己好去窩溝等著扯豬草的楊霜。

姐妹兩個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非常麻利地洗好了所有衣裳被褥回了家。縣裡捕頭帶著人來了這件事已經在整個楊家塘傳開了,姐妹兩個一路上碰到好幾夥人都在議論這事。

「這下好了,聽說捕頭他們要在咱們這一帶呆上些日子,那樣的話薑家灣就不敢堵堤壩。如果過些日子老天還是不下雨,水田保不住,那咱們也無話可說,準備過苦日子就是。總好過時刻擔心和他們打死架。」

剛一走進自家院門,就聽到楊元本在大聲嚷嚷。走進堂屋一看,桐花嫂子兩口子及其公婆還有薛老太太他們都過來自家了,大家正就縣衙來人一事說得唾沫四濺。

薛老太太蒲扇啪啪打在椅背上,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大聲感歎著道:「縣太爺真是英明,全縣這麼多地方要抗旱,他竟然會擔心咱們這種偏僻的鄉下小地方的人會因為爭水打起來,特特派了捕頭來過問此事。」

「是是是,姑您說的是,縣太爺就是英明,能攤上這麼英明的父母官,真是咱們武清縣百姓的福氣。」薛氏連聲附和。其他人也忙不迭地贊同。

楊霜忍不住和楊雪對視了一眼,心裡極端鬱悶:什麼叫縣太爺英明百忙之中竟然能掛念到咱們這麼偏僻的鄉下小地方,若不是自家妹子想出了法子示警,縣太爺才不會關照到自家村子呢?

可惜妹子說樹大招風,人怕出名豬怕壯,鄉下小姑娘,家裡無權無勢地,千萬不要出風頭引起人注意,行事低調是王道,茶館的事情絕對不能說出去。滿肚子的話不能說出口,楊霜實在是憋得難受,對大人們的議論再也聽不下去,拉著楊雪晾曬被褥去了。

楊雪見姐姐憤憤然,趕緊勸慰道:「姐姐你說你有什麼不平的。咱們原本就是阻止兩村打起來,又不是為了出風頭。再說捕頭他們來了,薑家灣的人不敢堵堤壩,心裡肯定很窩火,他們若是知道是我和姐姐招來的捕頭,肯定會恨死了咱們。你跟薑達的事情成了,往後嫁到薑家灣去,他們能喜歡你才怪。」

楊霜不認同妹子的話:「怎麼可能,但凡稍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他們村堵堤壩咱們村的人肯定不同意,然後鐵定要打架,我們這是救大家的命,感激咱們還來不及,哪裡會恨我。」

楊雪跺腳:「世間總有那不講理的人,你跟他們是講不清楚的。姐姐你就聽我的,一定不要跟人說這事!祖母爹娘那裡都不要說,他們是不會說出去,可冬哥兒萬一聽到了,他那張嘴巴可是藏不住事的。」

楊霜見妹子神色鄭重,趕緊點頭保證:「好,我不說,你放心,我不說。」

捕頭將薑家灣的的族長以及其他薑氏族人中輩分高的人還有水田多的人家叫到一起,明白地告誡他們堤壩隻能半堵住,不能全堵。若是因為他們不聽勸告引起兩村的械鬥,死傷了人薑家灣的人要負全責。

原來昨晚縣太爺聽了自家娘子的話之後,立馬讓師爺翻出了縣誌,自己連夜看了關於六十多年前薑家灣和楊家塘因為大旱爭水械鬥死傷的慘事,嚇出了一身冷汗。天一亮就將捕頭叫來,讓他也看了那段紀錄,然後讓捕頭給自己立了保證書才叫他帶人趕赴楊家塘。

捕頭到了楊家塘之後一問才知道之前薑家灣人已然堵了一次堤壩,幸好楊氏族長和裡正出麵化解了。捕頭一邊暗呼幸好幸好,一邊火速拉上楊氏族長以及裡正趕往薑家灣。

因為覺得事態嚴峻,自己責任重大,捕頭和薑家灣的人說話的時候疾言厲色,不惜動用了恐嚇手段。薑家灣的人被他的雷霆手段嚇得噤若寒蟬,唯唯諾諾地保證聽話。

此後的七八天捕頭駐紮在了馬家集,每日必來楊家塘薑家灣巡視一遍,隨時敲打薑家灣的族長。雖然捕頭帶人坐鎮,兩村沒有打架人員死傷之憂,但老天爺卻一直不開眼,這麼多天了還是吝惜得一滴雨都不落。

到第九天的時候溪水是真的見底了,大家洗衣裳都必須趕到深潭那裡了,幸好大柏樹下那口井還是出水,不然全村人喝水都成問題。

穀子正是灌漿的時候,可是溪水太淺已經流不進渠道了,楊家塘人對水田保不住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本來這時候對莊稼人來說是忙月,可是所有的莊稼要麼早枯死要麼馬上乾枯而死,楊元本和白氏無事可做,隻能躺在家裡大眼瞪小眼相對歎氣。

大人們眉頭緊皺,家裡氣壓很低,楊雪姐弟三人都自覺地夾緊尾巴做人。時常挨罵的楊冬更是語聲低腳步輕,生恐一不留神遭了池魚之殃。

賊老天也真是可恨,一直不下雨害得大家垂頭喪氣了無生趣也就罷了,偏這兩日還燥熱異常。心頭悲憤的莊稼人在這樣的天氣下,火氣越加蹭蹭蹭地上揚,這兩日村裡打媳婦打孩子的事件層出不窮。

隔壁桐花嫂子和男人打了一架,桐花嫂子被丈夫楊木捶了幾拳頭,楊木被妻子在臉上撓了一道血口子。而謹小慎微小心翼翼的楊冬終究還是沒逃過,今日一大早因為吃飯的時候筷子在碗裡多扒拉了兩下,被楊元本劈頭敲了幾筷子,額頭登時就起了幾條紫紅印子。

白氏心疼極了,可瞥了一眼臉似鍋底的丈夫,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家裡唯一能訓斥楊元本的薛氏耷拉著眼皮,看都不看一眼孫子。楊冬嘴巴扁了扁,正要抽噎出聲,卻收到了楊霜警告的眼神。

根據往日的經驗,這時候楊冬若是哭出聲,隻會換來自家老子在他額頭上再補上幾筷子。楊冬嘴巴張著,努力將那聲抽噎嚥回去。

這熊孩子雖然小毛病多,但本質不壞。如今無端挨了打還不敢哭,也真是可憐。楊雪看著憋得臉通紅脖子老大的弟弟,暗自歎了口氣:這真正的饑荒還沒來到家裡就是這樣的光景,再過些日子可怎麼開交。

靠天吃飯的莊稼人就是這麼可悲,家裡的豬草又要完了,可是姐妹兩個卻提不起興致去窩溝扯豬草了,人都要吃不飽了,哪裡還顧得上畜生。薛老太太的意思是,眼看著莊稼保不住,這豬也不用餵了。那畜生瞧著也有□□十斤了,真要殺也殺得了。

心情沉重,天氣又燥熱,楊雪翻來覆去折騰到後半夜,明明頭昏腦漲地可就是睡不著,然後就聽到外頭傳來辟裡啪啦的聲音。一開始是細微的不明顯的,可是不久就大了起來,越來越清晰。

楊雪終於聽清了,那是雨聲,久違的雨聲啊。她喜得渾身發顫,伸手去推搡呼喊楊霜,楊霜正睡得酣,被吵醒後很火大,憤然道:「做什麼,喊什麼喊,真討厭!」

「姐姐,你聽,你聽啊!」楊雪才不管楊霜生氣呢,照舊推著她讓她聽外頭。楊霜迷迷糊糊地哪裡肯認真聽,翻了個身又要睡去。楊雪繼續推她,楊霜氣得伸手打人,可是手舉到半空中卻停住了,然後不敢相信地低呼:「是,是下雨了,這,這分明是下雨!」

她猛然翻身坐起,摸索著打開門走到欄杆邊,張開手掌去屋簷下攤著,然後實實在在地接到了幾大滴雨水,這才真正相信老天是是真的在下雨。她旋風一般衝回房裡去拉楊雪起來,顫聲道:「雪姐兒,下雨了,真的,快起來看啊!」

楊雪嗬嗬地笑:「我早聽到了。」

姐妹兩個被這好消息弄得興奮無比,哪裡還有一絲睡意。並肩站在廊下聆聽這仙樂一般的雨聲。薛氏楊元本和白氏幾個也醒了,一起站在廊下大聲討論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楊元本更是興奮地去院子裡淋雨,小孩子一般跑來跑去,白氏和薛氏站在廊下指著他哈哈大笑。全家唯一沒起來的就是楊冬了,這孩子自來瞌睡重,這麼大的動靜愣是沒將他吵醒。

☆、允婚

楊雪本來以為自家老爹是全村因為下雨歡喜得最癲狂的一個人,哪知道站在欄杆前極目四望,整個村子十之八九人家的大門都打開了,人們舉著火把在雨幕裡奔跑狂呼,樂此不疲。

「老天爺,你終於開眼了,下吧下吧,下他個三天三夜,把所有的田地水塘都灌滿吧。咱們有活路了,老天,你慈悲啊,我給你磕頭了!哈哈哈——」村東頭一位老人,一邊扯著嗓子嘶吼著,一邊不要命地在曬場上磕頭作揖。

隔得太遠楊雪看不清是哪位長輩,隻看到他乾瘦的身子彎成了一張弓,不斷地以頭點地,完了又雙手向上望天聲嘶力竭地呼喊。他這般不要命地折騰,楊雪真怕他下一刻就一頭栽倒在雨霧當中,那可真是樂極生悲了。

老天彷彿聽到了老人的喊聲,一道異常閃亮的閃電過後,天空響了一個炸雷,原先稍顯稀疏的雨點密集起來,最後終於轉為傾盆大雨。

這場大雨一直持續到天明才變小,此後的四五天,老天一直斷斷續續地下著雨。楊元本亢奮地戴著鬥笠成天穿梭在田間地頭,隨時報告著蓄水情況。溪水漲到了多高,哪座山塘積滿了水,哪座還差些。

楊雪家的水田之前隻是田裡沒水了,但泥土還是濕的,並不算真正地遭到了乾旱,穀子的長勢沒有收到影響。如今有了這幾天的雨,溪水塘水都足夠,即便老天再不下雨,挺到穀子成熟也根本沒問題。

壓在村民們心頭那塊沉重的大石終於搬走,人人喜笑顏開。天放晴之後,楊家姐妹又去窩溝扯了一回豬草。也難為了薑達,因為之前的下雨,楊家姐妹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去窩溝,原本以為今日不會碰到這傢夥,沒想到人家一早就守在那裡。

楊雪一看到這貨,自動和姐姐分路走,她可不想做討人嫌的電燈泡。薑達劈頭就問捕頭他們來薑家灣是怎麼回事,楊霜三言兩語解釋給他聽,薑達聽得嘴巴大張,根本不敢相信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是兩個姑娘家促成的。

楊霜才不管薑達相信不相信,搬出之前楊雪的說辭,嚴肅地警告薑達不能和任何人說這件事。直到薑達拍著%e8%83%b8脯再三保證才放心。

薑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