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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都繞在她身上了,他明明十九歲的年紀彷彿一下子就到了九十歲。

——

回去的路上陳曦一路嘰嘰喳喳的講話,錦城開車,時不時透著後視鏡瞥一眼後座的兩人。沐珊偶爾搭理陳曦一兩句話,有氣無力的樣子,上官林則是直接歪著脖子補眠。

兩個小時的路程他們沒有一句交流,哪怕她下車的時候他都一副睡著的模樣,可等到她開始背著身子往公寓走了他立刻就睜開眼,眼裡哪裡有剛睡醒的那種迷茫,分明是一種鋪天蓋地的悲傷。

透著車窗他可以看見她背著那個黑色的巨大無比醜的一塌糊塗的包走的很是恣意。他看著有些憤憤的,覺得難過的隻是自己一個人,有些衝動的想要衝過去對著她踹兩腳,可所做的也隻是將頭貼著車窗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遠去,直到不見。

「嘿,二木頭的眼睛都要黏在三三的身上啦!」陳曦撞著錦城的胳膊大聲發表言論。

錦城沒說話,隻是轉過頭來看看自己的弟弟,然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接著發動車子離去。

感情的事情誰都幫不了,也不能幫。

他隻能看著他受著,苦著,疼著。

出發的時候上官林是懷著一腔熱情出發的,打算認真表白,認真的和她說一些事情,認真的談談以後,有她的將來。他已經做好打算要把她考慮在自己的人生裡麵了,激動的難以自持,想要見到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說這些事情。可是回來呢?他隻能裝睡,掩蓋住自己心裡就要溢出來的悲傷,他一句話都不敢和她說,怕她難堪,也怕自己更加難過。

如果能夠盡快的心死該多好……

「哥,把我就這兒放下吧。」他說,將自己的外套攏一下,待車停穩了一下子就拉開車門跳了下去,帶動一陣不小的風。

停下的地方是那天晚上的小公園西南入口,他抬著頭望上去可以看到邊上的情人坡,草已經開始窸窸簌簌的發黃了,通向情人坡的小道上樹枝也成了光溜溜的,一根一根支楞著倒也應景。

他就是那天晚上向她表白的。

他還可以回憶起她那天晚上的震驚以及震驚之後的鎮定,無情而又絕情。

他踩著落葉一步一步的往上走,一邊走一邊開始回憶,想著她走上情人坡對著瞬間發亮的街燈大罵「你大爺的!」想著她對自己說的話,她說「喜歡我?我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人都說三年一代溝,我大你可不止一個溝,溝裡的水都可以將你淹死在裡麵。」她還說,「喜歡我有什麼好?你別喜歡我,不值得。」

喜歡她有什麼好?

沒什麼好的……太苦太累,如她所說,一點也不值得。

終於走上情人坡,一個人走,此時此刻走。和那個時候的心境都不相同,那時候是揣著希望的,這個時候是帶著絕望的。

走了這一程,他盯著那顆掛著銘牌的英國梧桐樹,看著上麵忙碌的螞蟻上上下下,有些傷感的覺得,她其實也像這棵英國梧桐一樣,其實沒什麼好。不過是因為他見得法國梧桐多了,便多看了她那顆英國梧桐幾眼,其實沒什麼差別。

穿過那晚上的小林子,走進亭子,又很快的走出來,出了公園,上了主街道。

他一路的走,一路的回憶,回憶到了最後也就沒什麼好回憶的了。

沒什麼好回憶的了也就沒什麼可以記住的了。

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從這一刻開始,他丟掉所有對沐珊的不切實際的想法,也決定真的不要喜歡那個人了。

——

沐珊再見到上官林的時候已經是來年的一月了,沐珊將一頭的長髮剪成了齊耳短髮,更顯得乾淨利索。她拖著行李箱,圍著方塊格子布的圍巾,圍巾將她整個臉都埋在裡麵,隻透出一雙烏澄亮的大眼睛。

她看見上官林的時候他正捧著一杯奶茶站在店門口等,風將他的長風衣吹起一點兒邊,他直勾勾的看著奶茶店招牌,臉上沒有半分不耐煩。

沐珊沒敢上前,像一根木頭樁子戳在那兒,被身後的人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這一撞撞得動靜有些大,她手上一鬆,拖拉桿掉在地上,箱子立刻倒下,發出不小的聲音。他聞聲轉過頭來,正好看到她,似乎是有些震驚,也有些躊躇。同她一樣,不知如何開口。

沐珊將拖拉桿撿起來,拖著箱子走過去衝他笑一笑,用中國人最常用來打招呼的語句問他,「吃了嗎?」

他沒說話,就這麼看著她。

「黑了。」半響,他說出這麼兩個字,倒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沐珊嘿嘿的笑一笑,抬眸看他,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以前她看他隻需要仰起30°,現在很明顯的需要45°了。

「也瘦了。」他繼續說,然後問她,「為什麼把頭髮剪了?」

「太長了,礙事。」她回答,然後又是尷尬。

「我交女朋友了。」他說,眸光一轉看著在奶茶店那邊排隊的人,微微的含著笑,「她是個很好的人。」

「哦。」沐珊低低的應一聲,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可又說不出個什麼理由。頓了一會兒,她說,「我先回去了,改天一起吃飯。」笑一笑,「帶上你的女朋友,認識認識。」

「好啊。」他回答的乾脆利落,倒是一點都不介懷的樣子。

沐珊揮了揮手,轉身就走,伴著「嗒嗒」的腳步聲,隱約聽見後麵有人說著話,聲音嬌柔語調含羞,那人問,「那是誰啊?」

他說,「我嫂嫂的朋友。」頓一頓,補充,「算是姐姐吧,我以前還喜歡過她呢。」

沐珊拉著行李箱,聽到後麵的一句話,腳步一頓,心裡頭一下子有些很不是滋味。

他說用的是「以前」。

沐珊捏著行李箱的拖拉桿,手指有些不由得加緊,隨後又鬆開,隨後走得更快了一些。

逃避

沐珊其實是個很慫的人,郊遊回來後她害怕再次麵對上官林,就下意識的選擇。恰好,那時候北邊有一隻醫療隊伍要進山,為期兩個月,她便跟學校申請了。

沒和任何人商量,申請表交上去的第三天,她收拾好東西拖著個行李箱就走了。

山區環境艱苦,信號時好時壞,聯繫上陳曦的時候已經是她離開後一個星期的事情了。陳曦在那邊對她破口大罵,罵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一點準備都沒有就往山裡跑,跟個二傻子似的,罵她慫罵她沒種,罵到最後自己就哭了。

沐珊將電話拿出好遠讓她罵,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以前罵陳曦的時候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她這麼罵回來,可是人生到了這個地步反倒是有些滑稽了,真是天地好輪迴啊。

以前她看著陳曦對上官錦城窮追不捨,看她跟個二傻子似的鞍前馬後,看她為那個人哭為那個人笑。

可是現在呢?她忽然有些理解當初上官錦城的心情了,那種被人追著的煩悶感,於是她沒種的躲一個人躲到了山裡……

要躲多久呢?她也不知道,希望再回去的時候他已經好了吧,最好……那個時候他身邊有人了,徹徹底底的忘記她。

他們還和從前一樣,朋友,姐弟,飯友,死對頭……無論哪一種都好,隻要不是情侶。

——

山裡多孤寡老人,留守兒童。醫療資源極度缺乏,教育落後,他們走家竄訪的為老人和小孩義診,經常天沒亮就起床,天黑了才回家,吃飯住宿都在老鄉家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冬日山裡風大,天氣也乾燥,皮膚都龜裂了。睡一晚上,早上起來一頭長髮用梳子一梳梳不到底,拉扯著又疼,她向來是個怕麻煩的人,索性心一橫,留了五年的頭髮就一次全給剪了。

剪刀上頭的時候她閉著眼睛不敢看,剪完才覺得頭上的重量少了不少,之後每一天起床多睡五分鐘簡直要高興的飛起來!

恰逢冬天,從一個村落轉移到另一個村落,最後大雪封山醫療隊又被困了許久,說好的兩個月就變成了快三個月。

村子裡沒信號,打電話要跑去山頂,那兒可以收到信號,沐珊懶得爬山,也就沒怎麼和外邊聯繫,倒也落得個清靜。她出山的時候簡直有些感慨這個世界是不是全都變了樣,有一種自己是山頂洞人的感覺……她已經與這個世界脫節了。

——

沐珊端著咖啡杯站在窗戶邊上看風景,可風景真心沒什麼可看的,放眼望去隻能瞧見一片禿了的枝幹,她輕抿一口咖啡,苦的皺起了眉頭。

她想起了那幾晚上他就是站在那裡這麼看著她的,忽然就生出了幾分感慨。

那時候,他站在底下看著自己是一種怎樣的心境呢?希望的,期待的,或者是說,平靜的隻要看著就好?想不出來,或者是她不敢想下去。沐珊一口將手中的咖啡喝了個乾淨,眉頭皺的更緊了。

還沒到她和上官錦城約定的時間沐珊就見到了上官林口中的「很好」的女朋友。

這種見麵的方式沐珊從來沒有想過的,她隻在狗血言情劇和小說裡見到過,說的是現任找前任的茬兒。而她印象中的故事發展就是一個土豪一樣的白富美砸下一遝錢讓她這種窮屌絲趕緊滾,離開高富帥!

現在,她對著傳說中的白富美,有些覺得是不是搞錯了劇情,這事兒放在她身上怎麼想怎麼滑稽。

她不是上官林的前任,也不是他的情人,他們之間硬是要扯上什麼感情關聯,最多就隻能說上官林是個明戀未遂者。

「你就是沐珊?」最傻逼的問話,沐珊有些不屑的想我要不是沐珊你攔著我幹嘛?打麻將三缺一啊?

她將背包帶子往上提一下,正巧遇上趙敬從實驗樓出來,就衝他招了招手。

趙敬湊過來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樣子嗬嗬的笑,「喲喲喲,新舊情人對抗賽啊?」

沐珊恨不得揭下腳底38碼的鞋蓋在他24碼的臉上,她惡狠狠的瞪一眼趙敬。張了張嘴正準備狠狠的打擊他諷刺他,可一轉頭的時候餘光瞥見遠處趕來一人兒立刻就閉上了嘴。

嘿,這事兒新鮮了。

商紫,她的妹妹,親的。

「喬研,你怎麼在這兒,找你好久了,不是說要去給生化院籃球隊加油的嗎?」商紫像是沒見到沐珊一樣,拉著喬研就要走,一邊走一邊嚷嚷著說,「趕緊的,上官他們熱身賽都開始了。」

「喲,籃球賽啊,林林上場的啊,我也去看看,加加油打打氣。」沐珊湊熱鬧不嫌事兒大,放火恨不得還澆上油拽緊背包帶子跟著她們往那邊兒趕,趙敬扯都扯不住。

沐珊就像是脫了韁的瘋狗一樣往前麵沒命的躥,趙敬沒辦法,就怕她跟人動手,也就隻能跟著去了。

到場的時候籃球賽已經開始了,場麵幾近沸騰。

大冷的冬天,他穿著一個背心,後背寫著大大的七號。他額角的頭髮汗濕貼在上麵,有時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