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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線路還並不那麼擁擠。他撥了十多次,總算接通。

兩人已經有些日子沒有通過電話,那邊全是噪雜的喧嘩聲和電流聲,他顧不上其他,直接問:「你在哪兒?現在安不安全?」

「我現在沒事。」隔著幾千公裡的距離,她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惶,偏偏還在他麵前竭力鎮定。

確定她暫時安全,他稍稍放心,接著報了一個號碼給她:「這個人叫唐納德·勞倫斯,是個美國人,在博卡拉開了一家洗車店。你要是遇到麻煩,就去找他,報上我的名字,他會幫你。」

說完那些話,他沉默下來,試圖等待她開口。

然而數秒後,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傳來,電話突然中斷。

他再撥回去,那邊要麼線路繁忙,要麼就是長時間的無人接聽,已經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

當天晚上,情勢急轉直下。

接連幾次強烈餘震,陸續有中國人傷亡消息傳來。

易哲慎在新聞網站上看到震區時況新聞,機場到處都是滯留的旅客,市區裡的酒店、餐廳、超市,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毀。

他終於撥通簡兮住的那家酒店的前台的電話,輾轉聯繫上她的同事。

同事是個姓錢的女孩,在那邊還是茫然狀態。

他開口便問:「簡兮呢?」

「簡兮?」那女孩愣了一下,「今天客戶要去比格納斯湖玩,我們撤離的時候,她沒趕上大巴車……」

易哲慎極力壓抑著情緒,隻問:「你身上有沒有帶手機?還有沒有人跟她在一起?」

那女孩被他的語氣嚇得有點害怕,語無倫次地解釋:「對不起……我不知道,當時一直在餘震,大家都失散了,大巴車臨時要開走。她的包還在我這兒,手機也在包裡,我聯繫不上她,我報警了,可是警察也幫不上什麼忙,現在沒有人知道她去哪兒了……」

掛斷電話,易哲慎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遲疑,匆匆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美金,就直奔機場。

*

相比尼泊爾回國的機票一票難求的情況,國內去尼泊爾的班機很多人臨時取消行程,整個機艙的座位空出一大半。

他很容易就買到票,在機場櫃檯辦登機手續時,地勤人員忍不住反覆提醒他尼泊爾在地震,返程航班很有可能會被取消。

他很冷靜地點頭,表示他很清楚那邊的情況。

臨走前,工作人員還在好奇問:「先生,您一定是記者吧?」

他搖頭,收起證件就走。

*

飛機一路往西邊飛行。

十多個小時的不眠不休,易哲慎仰頭閉上眼,開始努力考慮到尼泊爾之後,應該做些什麼,先去哪裡找她。

長久的思忖,腦海裡卻紛亂閃過一些毫無關聯的畫麵——

第一次見麵時,她站在員工人群裡,和其餘人一樣,朝他畢恭畢敬地鞠躬微笑。

紐約衛生間裡,她躲在門後,眼巴巴求他去給她買衛生棉……

三亞酒店,床頭那盞小燈下,她彎下腰守在他病床前,擰乾毛巾,仔細為他降溫。

或是某個星辰漫天的午夜,跨江大橋橋邊,遠處是城市璀璨的燈火霓虹,他第一次認真地%e5%90%bb她……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這麼清楚記得,與她有關的每一件事。

算起來他們真正朝夕相處的時間,其實隻有紐約那短短幾天。連坐在一起吃飯最多的原因,也幾乎都是在公事飯局上。

他卻連她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這些微小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可能真的是鬼迷心竅。

或許,從第一眼相遇開始,就注定會有之後這些擺脫不掉的糾纏。

*

【小劇場】

記者採訪時問易先生,「喜歡易太太身上什麼優點?」

易先

生一本正經認真答:「溫柔體貼,聰慧懂事,廚藝好,有生活品位……」

旁邊易太太被這麼破天荒誇得都快不好意思了,想了想,又覺得好像不對勁。

咦?這誇的好像根本不是她啊……

這傢夥是不是在外麵還有一個老婆?!---題外話---謝謝大家的月票

☆、080章:我們夫妻的感情很好,彼此信任

簡兮覺得自己肯定是在做噩夢。

地震發生時,當地是下午時間。她明明還和同事客戶一起在比格納斯湖邊上泛舟遊玩,大家拍照,在度假村的小商場購物,玩得很開心,都快有點樂不思蜀了。

結果忽然間就地動山搖,彷彿天崩地裂一樣的震顫戛。

兩個日本客戶對地震已經習以為常,可她和同事都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窒。

帶路的導遊積極聯繫車子送她們回市區,卻在這時又一輪強烈餘震來襲,本就極度恐慌的遊客人群瞬間失去理智,紛紛爭先恐後往回去的車上擠,混亂的人流將她和隊伍衝散。

錢包、手機沒帶在身邊,她和同事聯繫不上,同時身無分文。

幾個好心的當地人給了她一些水和食物,替她指了回博卡拉市區的方向。

那裡離市區還有十多公裡,她隻能步行回去。

路上遇到一輛中國旅行團的大巴,她如同碰到救星,攔車與地陪和導遊商量,能不能帶上她,如果有危險和責任她自己承擔。

導遊考慮一下,讓她上車再徵求一下遊客的意見才行。

那個團裡都是一群中老年人,而這群老人商量意見的結果是——車上沒位置了,讓她下車。

她急了,這是特殊情況,她就一個人,不會占太大的地方,不會給他們造成額外的麻煩,為什麼他們不同意?

地震時她沒怕,和同事失散時她沒怕,在那幫人冷漠不近人情的麵孔前,她卻開始怕了。

素不相識的外國人都願意幫她,她卻被自己的同胞趕下車。

怎麼辦?她好像被老闆坑了,這趟旅遊一點也不好玩……

*

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都有雨,可能還會有泥石流。

回博卡拉的路上,簡兮被雨淋成落湯%e9%9b%9e,又累又餓,整個人和饑荒年代的難民已經沒差別。中途,她又遇到一群滯留的散客,其中有十多個中國人。

謝天謝地,這回總算是靠譜的同胞,她成功借到電話,給秦舜英報了平安。

十多個人的隊伍,都是年輕人。

回到博卡拉市區,大家找了家勉強還在營業的小旅館住下。團結一致達成決定,要回國,就必須先去加德滿都。

因為這個破國家就這麼一個國際機場。

近十小時的亡命奔波,心情猶如在坐過山車。當晚,簡兮很不走運地生病了。

她已經好幾年沒有生過病,差點都快忘了病了是什麼滋味。現在整個人頭暈、腦熱,%e8%83%b8悶、噁心、嘔吐,難受得不得了。

隊友連夜帶她去附近診所,醫生開了藥,掛了點滴。

然而無濟於事,到了後半夜,她已經燒得神智不清。

其餘隊友決定啟程趕去加德滿都,一對姓張的年輕夫婦留下來照顧她。

她躺在診所的小床上,覺得身上像灌滿了水銀。

明明是大熱天,卻冷得渾身發僵。腦袋燒得猶如有千斤重,身體彷彿是躺在冰天雪地中,血管裡的血液都被凍成冰渣子。

她開始懷疑自己怕是要病死在這異國他鄉。

睡了又醒,醒了繼續睡。

不知過了多久,幾個小時還是幾天。迷糊中,她隻有一點恍恍惚惚的知覺,像是有一雙手把她抱了起來。

暗夜裡,耳邊有風聲掠過,她感覺自己被人抱著在快步前行。

那具身體太溫暖,就像太陽。

她燒得稀裡糊塗,頭歪在他懷裡,忽然就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

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凍死之前看到了媽媽。於是她嚥下水,也喊媽媽,說媽媽你怎麼才來,我要病死了你才來,是不是我死了你才高興?

她蜷成一團,將臉埋在那人肩膀上哭著問:我是不是你女兒?是不是?你為什麼不要我?你從小就不喜歡我,還拋下我,沒人比你更狠。

……@思@兔@在@線@閱@讀@

喊到後來,她嗓子都開始疼了。

迷迷糊糊中,又像很多人湧過來,把她抬到擔架上。

tang

有人往她身上插了各種儀器設備,然後有人用英語問:「病人的姓名,年齡。」

一個低沉清冷的男聲用英語答:「簡兮,25歲。」

那聲音又問:「她有什麼藥物過敏?」

「我不知道。」

「那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太太。」

……

簡兮稍微甦醒,勉強睜開眼,有點糊塗。

四周環境不對,不是小診所暗黃粗糙的天花板,和斑駁黯淡的燈光。

這裡明顯是醫院病房,雪白的牆壁,藍色的床被單。

再轉頭看旁邊,居然坐著一個人。

病房燈光下,男人五官英俊,身材挺拔,清瘦的側臉半明半暗,隻看到他薄削的%e5%94%87緊緊抿著,那麼愛整潔的人,現在卻下巴泛青,冒出一圈淡淡的胡茬。

她轉了轉烏黑的眼珠子,凝神仔細看,天!居然是易哲慎!

易哲慎怎麼在這裡?!

簡兮覺得自己肯定是花眼了,或者病糊塗了,趕緊虛弱地伸手去摸了下那張臉。

觸感居然十分真實。

她不信,又使出吃奶的勁,掐了一下。

那人吃痛皺眉,眼神卻一點不高興也沒有,反而嘴角微翹兩下,神情裡帶著點罕有的無奈和溫柔。

易哲慎臉上從來不會有這種表情的……

怎麼辦?她確定自己一定是病入膏肓,快要死了,才會產生這種不可能發生的幻覺。

「怎麼又是你?怎麼老是陰魂不散……我快死了都還要夢見你……」她不適地皺起鼻子,沮喪地抽了兩下,腦袋裡使勁想,是不是應該準備交待後事遺言了……

「放心睡,婚還沒離,你死不了。」男人繃起黑臉,聲音恢復原來的清冷寡淡。

多似曾相識又欠打的話?!

這才是正常的易哲慎嘛……她略鬆口氣,聽話地閉上眼,終於又睡著了。

*

時間是淩晨3點。

易哲慎看著麵前與他失聯快48小時的女人,緘默地摸了摸她的臉。

她頭髮亂得像稻草,臉因為高燒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本來就尖尖的下巴變得更瘦了,被子底下一雙手也死死抓住他,還一直無意識地將頭往他臂彎裡蹭。

難得安靜乖巧的可憐樣,彷彿一隻被主人拋棄,萎靡不振的小貓。

易哲慎心中冷笑:真是個可惡的女人,都病成這樣了,也不忘對他賣萌!

深吸口氣,他閉目又抬眼,眼底是濃濃的倦意。

從加德滿都到博卡拉,這十多個小時他各種交通工具都用上,趕來這裡,經歷無數波折,總算輾轉從大使館登記的公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