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瀟念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直言：「徐小姐，請問您是怎樣在一下午的時間就做到讓一個陌生人為了你而去妥協，放下他的驕傲，您真的很了不起。」直接而尖銳的話讓徐雯靜步步後退，想要解釋但無從開口。

「你說話非要這麼刻薄麼？」顧燎明亮的鳳眼中帶著鄙夷：「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齷齪。」他將徐雯靜攬到身後。

為什麼會妥協，放下在顧銘啟麵前的驕傲，別人不清楚，但顧燎心裡明白，他不是因為無助可憐的徐雯靜而妥協，隻是不甘麵對沈瀟念的刻薄無情而認輸，沈瀟念的驕傲自信極大刺激了同樣驕傲的顧燎，沒有人願意被自己厭惡的人比下去，所以隻要是沈瀟念不同意的，想去做的，他顧燎就偏要對著幹。

幾個小時前在車上達成的和平共處模式，在夜幕降臨後土崩瓦解。

「那麼我這個齷蹉的人就給顧公子一個忠告，不要隨時隨地就同情心氾濫，這個世界還輪不到你拯救。」沈瀟念眼睛不眨，淺褐的眼珠在黑夜裡被蒙上一點灰暗。

對顧燎的稱呼又變為顧公子，沈瀟念會給每一人貼上一個等級的標籤，對待不同標籤的人都有固定的態度，現在沈瀟念把顧燎當作上司的兒子，她的稱呼而由此改變。

「不需要。」顧燎毫不在意沈瀟念犀利的話鋒，拉著徐雯靜推開大門走出Empery總部。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外麵的冷風貫穿而入，讓畏寒的沈瀟念打了個寒顫，站在門外看顧燎為徐雯靜打開車門，然後那輛黑色的轎車緩慢掉頭離開。

有一瞬間，沈瀟念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顧燎開車的速度很慢，他從反光鏡中看到沈瀟念的黑色呢子長外套被冷風吹起一角，她披散在身後長而卷的黑髮被吹向左邊遮住沒有笑意的臉，漸漸的這一切都變作微弱的一點，消失在後視鏡裡。

在這樣的寒夜裡，沈瀟念就像是一隻幽雅的黑天鵝。

與眾不同的黑天鵝，代表著黑夜與孤寂，它不能被擁有白色純潔外表的同伴理解和接受，所以它是孤獨的，同時它又固執的不肯改變自己的特質，黑色的羽毛和鮮艷的紅色的喙，彷彿散發著一種貴族般的驕傲，但這樣的驕傲卻是孤獨的。

「讓沈總一個人留在那真的沒關係麼？」徐雯靜看得出顧燎的心情並不好，但此刻為了打破車內的尷尬，她猶豫很久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偷瞄顧燎的側臉，高挺的鼻樑襯托著明亮幽深的鳳眼，有種不露稜角的溫和。最直接的說法就是360度無死角。徐雯靜幾乎要被這種完美的樣貌吸進去。

車內暖氣開的很足，車窗兩麵浮上一層白霧，透過白霧的玻璃隻能看到外麵模糊的光影。

顧燎忽然想起在酒吧外凍紅鼻頭的沈瀟念，「那個人應該很怕冷吧」顧燎這樣想，不由踩足了油門：「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他忽略徐雯靜提出的關於沈瀟念的問題。

徐雯靜從失神中回神，磕磕絆絆的報上餐館的地址。

顧燎將徐雯靜送到目的地，顧燎沒有下車，徐雯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也沒有下車，顧燎放在方向盤上的手鬆開又握緊，他轉頭看向徐雯靜，這樣直接的目光讓對方顯得有些侷促，徐雯靜羞澀的低下頭，臉上的紅暈恰到好處讓人憐惜。

「如果今天你遇到的不是我，你會怎麼做？」顧燎忽然發問，原本柔和的臉忽然顯得不近人情，車裡的燈忽然暗下來，徐雯靜不知該如何作答，沉默的顧燎讓徐雯靜大氣也不敢喘，她醞釀許久才道：「所以，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啊。」眨著眼似不諳世事，將一切盡可能說的雲淡風輕。

徐雯靜看不真切顧燎在黑暗中的臉，內心跟著忐忑起來，隻是顧燎不再說話她也隻能沉默著不說話。

☆、016 跑騷

為了第一次見麵的人，就幫到如此地步。換做以前，顧燎絕對不會相信。

但為了與沈瀟念一較高低，見到沈瀟念手足無措，顧燎做了從前沒有做的事情，顧燎在想：是否對沈瀟念太過上心偏執。否則怎麼會為了一個年紀比他大，性格又差勁毫無味道可言的女人而生氣不甘。

「下車吧。」顧燎聲音低沉，徐雯靜暮然抬頭猶豫不決：「可是、我……」沒有得到想要知道的結果，徐雯靜不甘，對於她來說，顧燎現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能放手。

「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不會食言。」顧燎將車燈打開，語氣輕鬆看著得到答覆後的徐雯靜離開。

鬼使神差顧燎將車又開到了Empery總部，送徐雯靜來回的路上不過花了將近半小時的時間，對於沒有專車送回家的沈瀟念來說，半個小時處於上下班高峰期的繁華A市，她根本就不可能等到一輛空著的出租車。

顧燎將車停在Empery的不遠處，能清楚的看到站在路口背著電腦包的沈瀟念，她的鼻頭有些紅，搓著手的樣子有些不像平時不苟言笑的Empery總經理。

沈瀟念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顧燎的視線裡，左右瞧著是否有空著的出租車，知道現在是上下班高峰期，很難打到車，所以她很明智的選擇在附近一家餐館用完晚飯，算算時間下班的高峰期也快要結束。

路邊有賣烤紅薯的小販，紅薯的香味不斷鑽進沈瀟念的鼻中，三三兩兩的情侶牽手經過紅薯攤，賣烤紅薯的小販是個五六十歲的鬍子拉碴的老大爺，他戴著一頂加了補丁的棉帽，鐵桶上散發出的熱氣，看起來很暖和。

沈瀟念走過去想要感受一點熱度，取出錢包：「給我一個紅薯。」

看著老大爺熟練的將紅薯挑出裝進塑料袋稱重量，然後對著沈瀟念很慈祥的笑：「天冷，這個熱乎乎的，拿著暖暖身子。」

「嗯。」沈瀟念點頭。

「一共兩塊錢。」老大爺笑嗬嗬的將紅薯遞給沈瀟念，沈瀟念打開錢夾，從裡麵取出一百整遞給老人。

老人猶豫著沒有接：「姑娘，你沒有零錢麼，找不開，要不這個紅薯就送你了。」笑的很質樸憨厚，這樣的笑容撞入沈瀟念的眼睛。

沈瀟念搖頭，臉上出現笑容：「不用找了，天這麼冷，您也早些收攤回去吧。」

「年紀大了，家裡就我一個人，這麼早回去也怪冷清的，在這兒挺好，姑娘快把錢收起來吧。」老大爺將錢遞還給沈瀟念，沈瀟念沒有伸手去接。

見沈瀟念一直笑著卻不收錢，老爺子尷尬的將手停在半空中最後將錢收起來對著沈瀟念說：「姑娘，我常在這，我看你經常這個點從那幢樓裡出來，以後你要再想吃全都免費。」

「好。」沈瀟念感受手中紅薯透過塑料袋散發出的熱度，從手心傳到手臂。

離開紅薯攤，沈瀟念手裡捂著冒著熱氣的紅薯繼續等車，顧燎忽然覺得這樣的沈瀟念還挺有趣，一個全身上下名牌的精緻女人，手裡卻捧著與她格格不入的紅薯，他將車開向沈瀟念，然後在沈瀟念麵前停下打開車窗。

沈瀟念朝裡麵看，對上顧燎帶笑的臉，顧燎痞裡痞氣的說：「沈經理的口味還蠻特別。」目光落在沈瀟念手中的紅薯上，有一語雙關的意思。

如果可以，沈瀟念很想將燙而軟的紅薯用力砸在顧燎那張帥氣但欠揍的臉上，然後使勁的抹！

顧燎是個賤人！

「上車吧。」顧燎挑眉，「我送你回去。」

沈瀟念皺著眉頭，彎著腰沖顧燎勾勾手指，顧燎身子朝沈瀟念靠近，兩人之間隔著一車門以及一個座位。

「您知道您這樣的行為叫什麼嗎？」沈瀟念表情淡定而嘲諷。

顧燎瞇著鳳眼等待沈瀟念接下去的話，沈瀟念貼著顧燎的耳朵輕哂：「跑騷。」剛送完一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子回去，轉身又嬉皮笑臉的送另外一個女人回家。

沈瀟念想：就算顧燎在軍校畢業，在部隊度過大部分時間，仍然也像別的花花公子一樣，有著喜歡招惹女人的臭毛病。┇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顧燎噗嗤笑了，很特別的詞彙。從沈瀟念的身上他聞到了一股特別的香味，有點像純淨海洋的味道，湛藍而幽香。

沈瀟念打開前座車門進入車內，車內的暖氣一下子讓她暖和起來，「開車。」沈瀟念很平靜的說。

「以為你不會上車。」顧燎啟動引擎，他忽然覺得心情輕鬆起來。

「為什麼要和自己過不去？」沈瀟念以反問句做了最好的回答，沈瀟念的理念裡有一條，就是「不要和自己過不去」。

顧燎點頭，能說出這樣的話確實像沈瀟念的風格，顧燎習慣在開車的時候聽些音樂，但現在的車內沒有播放任何音樂，隻能聽到暖氣機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除此之外很安靜。

「你討厭怎樣的人？」顧燎很突兀的問，就連他自己也訝異於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手裡揉搓著紅薯的沈瀟念停下手中動作，愣了一會很認真的回答：「討厭碰我錢的人，討厭多事的人，討厭白蓮花。」

顧燎：「……」以為沈瀟念在開玩笑，但看沈瀟念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就連語氣也是肯定而正經，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沈瀟念的話，果然沈瀟念的點和別人都不同。

兩人繼上一個話題後沉默不語，忽然顧燎的肚子發出不和諧的聲音，沈瀟念轉頭看顧燎，顧燎不自然抿%e5%94%87，然後乾咳一聲，今天除了從家裡吃過早飯出門，他沒有再吃過別的食物。

顧燎現在的情況用一個成語可以做最簡單的概括：身無分文。

沈瀟念默默把捂手的紅薯放在顧燎麵前的車案上，不說話。

紅薯的表麵被擠出一些金黃黏在透明塑料袋上，模樣很醜，但還是在車內發出一點香味，極大刺激了顧燎的味覺神經。

「Empery的職員卡可以刷員工餐或者去一樓的咖啡館免費選擇咖啡和糕點。」沈瀟念好心提醒，對顧燎現在的處境與經濟狀況沈瀟念心知肚明。

☆、017 愧疚

「謝謝。」顧燎喉結微微上下滑動，車內的暖氣忽然讓他覺得燥熱，鼻尖的溫度上升有些癢，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擱在車窗上。

沈瀟念朝他看了一眼，「雙手。」言下之意讓顧燎不要痞裡痞氣的單手操控方向盤，沈瀟念對怎樣駕駛有莫名的執著，比如司機在駕駛的時候，不能打開音樂、不能單手操控方向盤，不能飲酒，不能在車內吃東西……

方涵瑜一直打趣沈瀟念是個恪守交通法規的良好公民，而沈瀟念一笑置之，隻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有多可怕，她能做的就是將一切危險的根源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