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腳下的石碑用的是整塊的大理石,石麵上是四個規規矩矩的黑色大字:「西王公墓」
慕錦川拉著我走過那座石碑的時候,那隻小鳥撲稜稜飛起,輕巧的落在了慕錦川的肩上,我回頭看了一眼石碑,身體卻像是觸電一般的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那些顏料,赫然是鮮血一般的艷紅色,長長的血跡順著地心引力往下流出一條印記,將規規矩矩的四個正楷字渲染的無比詭異!
「怎麼了?」慕錦川拉了我一下。
我被他驚醒,再去看時,那塊石碑上的字跡又變回了最初的黑色大字,正規嚴謹,陰森氣息盡皆消失不見。
西王公墓分為幾個區域,越往上風水越好,但對葬入的人要求也會越來越高,能買得起的都得「又富又貴」,鬼醫生由醫院負責安葬,位置應當在靠近出口的區域。
就算知道鬼醫生的墓碑的大致位置,可一看這滿山的墓碑,我頓時雙眼犯暈,這一片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墓碑,難道要一個個找過去?
「啾!」
小鳥被慕錦川從肩膀拿下往空中一扔,他淡定吩咐道:「蘇從,從前的從,帶路吧。」
在我驚奇的目光下,小鳥仿若真的聽懂了一般,在空中轉了兩圈便朝著一個方向快速飛了出去。
「怎麼回事?」
慕錦川答非所問道:「墓地風水一貴青龍高聳,二貴白虎雙擁,這處墓地白虎成圍堵之勢,青龍低伏隱隱呈壓製之勢,在風水上這叫鎖魂局。
葬在這裡的人,上有青龍窺伺,下有白虎堵路,魂魄無法離開此間亦不能投胎轉世,再加上樹林裡的那些槐樹,是極佳的聚陰之地!」
我滿眼冒星星。
在信息化的現代社會,風水之術要麼被打成裝神弄鬼,要麼乾脆被神化,我前二十二年是壓根不相信,如今相信了,卻也沒來得及去瞭解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慕錦川說的頗為篤定,可我瞪大眼睛觀察了半晌,在我眼裡山還是山,到底是沒看出哪裡是青龍哪裡是白虎。
「你想學我以後慢慢教你。」
「呃,算了,我沒那個天分,那個,我們快點走吧,那鳥都嫌我們太慢了!」
我撓撓頭,正巧前麵早已飛遠的小鳥停在一塊墓碑上衝我們發出不滿的一聲「啾」,我趕緊轉移話題。
風水堪輿什麼的,我等凡人還是不要染指了,知道的越多,指不定哪天稀裡糊塗的,就被牽扯進什麼厲害的事情裡去了。
不作死就不會死!
跟著那隻鳥,我們很順利的就找到了鬼醫生的墓地。
墓碑上貼著鬼醫生生前的照片,隔著眼睛,鬼醫生眼神堅定柔和,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這裡怎麼會有曼陀羅……」慕錦川低聲道。
鬼醫生的墓碑前放著一朵純白色的小花,細看花瓣上甚至還帶著點點水珠,襯得花瓣更加嬌嫩漂亮。
曼陀羅花據說是地獄之路上唯一能生長的植物,一般說法都是鮮紅如血的,也有說曼陀羅花是劇毒之花,象徵著死亡。
我彎腰將小花撿起來,放在掌心湊到慕錦川眼前。
「曼陀羅隻生長在極陰之地,這裡雖然是聚陰之地卻也沒達到這種花生長的條件。」
慕錦川伸手拿過花,下一刻便扔在了地上。
「慕錦川,你就這麼看不慣我?」
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尚且沒反應過來,便見離我們不遠處的一座墓碑之後,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
男人起碼一米九,身材壯碩,國字臉,長相有些粗俗,一對三角眼顯露了這個人的暴戾與陰狠。
男人嘴上說著玩笑話,眼中卻毫無笑意,他緊緊盯著慕錦川,高傲的完全無視了我。
「冥征。」
慕錦川皺了皺眉,幅度極小,卻也足夠讓對麵的男人看清楚。
「慕錦川,明人不說暗話,你來我們的地盤幹什麼?」
「查東西。」
「騙我?」
叫做冥征的男人突然輕飄飄的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滿滿的惡意看得我心臟一抽,本能的縮到了慕錦川身後。
慕錦川動了動身子擋住我,平靜解釋道:「我不是來找茬的,這裡的一隻鬼在外麵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今日我前來,便是來查清楚是不是他的墓地被人動了手腳。」
第五十一章 聚陰符
慕錦川話裡有話,不僅是我聽懂了,那個叫冥征的男人同樣也聽懂了。
冥征嗬嗬冷笑道:「你慕錦川是瞎子不成,鎖魂局下,哪裡來的鬼魂可以逃出去?」
「比如你,比如我。」
我極力控製住自己的麵部表情,慕錦川話說的不清不楚,鬼醫生的魂魄明明就一直滯留在醫院。
這個叫冥征的以為是墓地裡的鬼跑出來了,沒想到慕錦川居然還故意去誤導他。
冥征臉色一沉,翻臉道:「滾蛋吧,你今天想找茬就直說!老子還怕了你不成!?」
隨著冥征情緒的變化,一股黑氣從虛空冒出,在他身後不斷翻滾著,一張張鬼臉在霧氣中時隱時現。
突然出現的黑霧,神色扭曲的鬼臉……
我下意識抓住了慕錦川的衣角,曾經被無頭鬼抓傷的肩膀也隱隱作起痛來。
慕錦川臉色一沉,週遭氣溫陡然下降。
見慕錦川發怒,冥征那雙吊梢三角眼陡然一亮,躍躍欲試的模樣像是極為期待慕錦川先行動手。
「冥征,你以為我會白癡到給你們動手的機會?」
冥征臉色一僵。
慕錦川輕蔑一笑,竟是再也不看冥征,轉而認真打量起墓地來。
隔著慕錦川,我小心的偷看了冥征兩眼。
按照慕錦川話裡的說法,這個叫冥征的男人也是鬼,甚至從冥征膽敢用言語激怒慕錦川的行為上來看,這個男人實力頗高!
有了個來者不善的冥征在旁邊站著,慕錦川更加注意我的安全,見我偷看,他轉頭認真道:「那種人看多了會影響審美,你應該多看看我。」
我眼尖的發現冥征嘴角抽了抽,卻硬是將臉上的怒意壓了下去,心裡不由得一沉。
能夠這麼快做到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蠻人。
難道他剛才全是裝的不成?
慕錦川觀察的範圍很廣,我陪著他在周圍轉了一圈回來,少說也花了十幾二十分鐘,冥征竟然還在那裡。
他身後的黑霧消失了,一個人吊兒郎當的站在那裡,看到我們出現,囂張的吹了個口哨。
「看出什麼了沒?慕大專家~」冥征的話裡帶著濃濃的嘲諷。
我從未見過慕錦川被人這麼擠兌,頓時無名火起,剛上前一步就被慕錦川拉了回來。
「幹嘛?」我使勁瞪他。
「不要多事。」
「誰管你!」
我憤恨的甩開慕錦川的手,氣鼓鼓的蹲在地上,轉頭瞧見那朵被慕錦川扔了的曼陀羅花,就順手撿起來撕花瓣玩。
「她是什麼人?」
「滾開!」
爭吵聲突起,我抬頭便看到了冥征被慕錦川一腳踹飛的場景!
慕錦川踹飛了人還不夠,他冷冷的看著從地上爬起的冥征,威脅道:「你別惹怒我,就算是你們是將軍手下的人,若我慕錦川一意孤行要殺了你,誰也攔不住!」
我下意識握緊了手裡的花。
冥征那語氣分明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慕錦川那般緊張,甚至撂下狠話,也從側麵印證了這一點。
我自問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那唯一讓冥征產生懷疑的便是手裡的曼陀羅花了!
冥征「呸」地吐了口口水,逕直朝我走來。
我緊張的捏緊了拳頭,求救般看嚮慕錦川。
冥征目不轉睛的打量著我,吊梢眼裡轉動著莫名的心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借屍還魂?」
「你家主子管教不好自己家的看門狗,我不介意出手幫個小忙。」
慕錦川目光如炬,被他盯著的冥征皮笑肉不笑的地回望。
氣氛驟然僵住。
凝滯的氣氛也影響到了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恍惚中回過神,風聲颯颯,清風穿過墓園,陪伴著亡者的蒼翠鬆樹無聲晃動,這陣風驚動了成千的鬆樹,也驚動了正進行這一場無聲的比拚的兩個男人。
我不懂慕錦川的顧忌,冥征應當是實力不如他的,這樣的人,嘴裡不乾不淨的,比蒼蠅還煩人,就該揍上一頓,說不定就老實了。
「嗬嗬,你不是要查東西嗎,儘管查。」
冥征臉上仍帶著氣勢被壓了一頭的不忿,到底是慫了。
慕錦川伸手一指鬼醫生的墓地:「我懷疑是墓裡有古怪。」
冥征沉默了兩秒,退開兩步,粗魯的一%e5%b1%81%e8%82%a1坐在旁邊的墓碑前,咧嘴笑道:「好啊,老子就在這裡看著,你們儘管動手!」
「哎,美女,陪老子在這坐會!」
身後傳來冥征粗魯的喊聲,我腳下一頓,下一秒毫不猶豫跟上了慕錦川的步伐。
站在鬼醫生的墓碑前,即使知道鬼醫生的魂魄不在,我也依舊慎重的雙手合十,對著墓碑作了三個稽。
慕錦川燃了幾道符,不久後便又好幾個青白麵色的小鬼扛著各種工具趕來。
「慢著!」
冥征抬手一揮,將一眾小鬼擋在他的結界之後不讓過來。
「城西是我們的地盤,這裡的鬼自然也歸我們所管,慕錦川你是想讓我們的鬼做白工?」
我更加看冥征不順眼了。
這種事情很好理解,圈地盤這種事是每位老大都會做的事情,可你這麼大一片地盤,住的總不可能全是那位老大的手下吧,這個叫冥征的就是骨頭癢欠揍!
慕錦川也不是好相與的,冥征這樣得寸進尺,慕錦川索性掏出一張空白的黃符,冷笑道:「惡犬擋路,我可以看在主人的麵子上放它一馬,再三擋路,便是找死!」
冥征眼瞳一縮,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張口結%e8%88%8c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怎麼可能……假的,不……」
看他被嚇成那樣,我也好奇了,可慕錦川夾在手裡的黃符,看起來跟清明節時大家燒的紙錢沒什麼兩樣,甚至質地都粗糙的可以。
冥征到底在怕什麼?
「惹惱了我,我便引天雷至此,反正是要與你們撕破臉皮,不如來一把大的。」慕錦川冷笑,「冥征,這樣的結果可以滿意了?」
冥征連著嚥了幾口唾沫,揮手將結界撤了,鐵青著臉重新坐回地上,再也不敢放肆。
小鬼沒有力乏的說法,幾個小鬼拿著鐵鍬埋頭挖了半個小時,挖開鬼醫生的墳墓後,又合力將鬼醫生的棺木抬了出來。
鬼醫生的屍骨早已燒成了灰,沒了直麵一具腐爛的屍體的風險,在小鬼將棺蓋弄開後,我也跟著湊了上去。
鬼醫生的棺木內放著幾套他生前的衣物與幾副眼鏡,一隻勾勒著青花的白瓷罐子端端正正壓在衣服之上。
慕錦川伸手抱起骨灰盒,又指揮著小鬼將幾件衣服全部攤開抖了兩抖。
在拿起最後一件衣服的時候,一張黃紙條從衣服下掉了出來。
紙條不過兩指寬,上麵如同鬼畫符一般用硃砂畫了許多莫名其妙的線條。
慕錦川彎腰伸手進棺內取了那張黃符,拿在手裡看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突然伸手將手裡的骨灰盒蓋子給掀開了。
我被他出其不意的動作驚了一跳,見他盯著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