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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塚 寶妻 4290 字 1個月前

這才來到湖邊。一艘破舟在岸邊石塊上擱著,舟身一層泥巴,裡有幾灘鳥屎,和小片渾濁的積水。

再往前走幾步,隱秘在竹林後的房屋出現在視野。木頭搭建,造型簡單,頂上是瓦,旁邊有牲口圈。被風雨腐蝕得搖搖欲墜的竹柵欄圍成一圈。明眼得見這裡廢棄多年,不曾住人褒姒傳。

祝融融從柵欄翻跨進去,裡麵的石板小徑已佈滿苔蘚。原始的木門兩側,用毛筆寫著一對門聯------

山水如止守寒歲,冬夏長眠等來人。

字跡大氣磅礡,剛建有力,見字如見人。

破爛不堪的牆角邊上,整整齊齊擺了兩排花盆。花盆裡,原先興許是種了些花草,如今隻剩得一坯黑燼,沉在盆底。

木門上掛一把銅鎖,祝融融雙眼含淚,凝視半晌。終於踏上台階,在左邊第三個花盆底下伸手摸索,果然拿出一把半銹的鑰匙。

她擦乾淚,開門進屋。裡麵傢俱古樸,卻一應俱全。衣櫃瓦缸,鐵盆木架。床邊一扇窗戶,推開來看,窗外碧湖上,一雙白鷺恰好高飛。

屋子沒人住過,灰塵滿地,蛛絲繞頭。電路大概壞了,頭上那個大肚子燈泡不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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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在湖邊蓋一間木頭房,空調地暖什麼都不用,種菜,自給自足,養兩隻羊。」

她配合他:「一公一母,一白一黑,還能喝羊奶!」

「做一隻小船,每天帶著酒在船上垂釣,不用手機,不記天日。」

她拍巴掌:「哇,好棒!好棒!我要去!」

他懶洋洋的說:「我不會給你開門。」

「哼!」

他拍拍她氣鼓鼓的臉:「鑰匙在門口左邊第三個花盆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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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融融揉了揉眼睛,突然看見木桌上用水杯壓著一個信封。上麵的字跡熟悉又親近,寫著三個大字-----致愛妻。

一封信洋洋灑灑三大頁,詳細記錄了與她相識相知的點點滴滴,每個階段的心理路程,掙紮與捨取,從他筆下婉婉道來,闡述著她從來不知的空間。信中有對她的思念和愛慕,但大部分是懺悔,後悔這幾年來給她帶來的傷害。

署名之後的日期,恰好是他去世的前一周。這些話以他的性格永遠不會親口說出,所以他用紙筆記下。可是她還沒來得及看到,他已為了救她永世長眠。

祝融融爬上窗邊那張木床上,蜷縮成一團。像一位麵容鮮活的女人,躺進了廢棄灰燼的棺材裡。她閉著眼睛,汩汩流淚。幾年來逼迫自我的堅韌和隱忍,在那一刻傾世崩塌。

她好想他,想得經受不住時間的催磨。

她終於放縱自己,深情的喊他的名。

阿燁,阿燁。

金融危機來臨時,祝父傳統保守的經營模式反倒讓公司小賺了一筆。祝母開始籌劃著全家移民澳洲,這個計劃終於在三年之後完美實施。

布裡斯班靠近太平洋的海邊小鎮,地大人稀,空氣清新無間風雲。氣候溫和,生活節奏悠閒,十分適合定居。祝家父母剛開始礙於語言障礙,生活有些困難。但祝家人天性樂觀積極,適應能力強,所以一年之後,祝媽媽已經能和鄰居烤肉時,來一段熱情奔放的廣場舞。

澳大利亞就像個天然的野生動物園,最得孩子喜歡。很快,三個孩子便能以一口純正的澳式英語,與當地的小孩混作一團。

在澳洲四十年,祝融融隻回國兩次。

第一次是三十一歲那年,許寧結婚,她受邀前去。

孫越涵重病之後,許寧聽從了母親的安排,與一名韓國富商的女兒結婚了。那女孩溫柔賢惠,尊老愛幼,看見過她的人都不會吝嗇對她的讚美。

婚禮那天,香港到z市的航班晚點。祝融融到達時,婚禮已進行到高.潮。

神聖的教堂裡,新郎正要%e5%90%bb新娘。祝融融推門進去,貓著腰悄悄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裡。許寧還是發現了她。

他向她看過來,足足凝視半分鐘之久。隔得很遠,她看不見他的眼神。隻感到那注視久久不變,她轉過臉去,不看。

大楚和萬水也來了,還帶著他們的女兒。小姑娘五六歲,長得挺可愛,眼睛像爸爸,嘴巴鼻子像媽媽。兩人是真正的%e8%a3%b8婚,結婚時什麼都沒有,但日子磕磕絆絆,竟也生了孩子,平順走過來。

三人湊一塊感慨不已。

婚宴上,新郎向來賓挨個敬酒,到祝融融這桌時,他將礦泉水換成白酒,連飲三杯。

她在澳大利亞時經常和顧小飛通電話,頻繁到每週必須一次。什麼話題都聊。顧小飛還特地來布裡斯班看過祝融融幾回,兩人親親熱熱的擁抱,但始終沒逾越更多的防線。

若心中沒了目標,時光流逝便是轉瞬之間。祝融融到澳大利亞已整整三十年。期間父母相繼過世,孩子們都長大成家。康康娶了一位白人老婆,生的三個混血一個比一個漂亮。圓圓也結婚了,給祝融融生了一個嬌俏的小外孫女。祝融融很高興。

小孫女長得明眸皓齒,與祝融融小時候像了六七分。那時祝融融已是一位花發滿頭,%e5%94%87齒漏風滿臉褶皺的老嫗。她現在這個模樣,任誰都不會相信,她也曾風華絕代過。

祝融融退休後,最愛做的事,便是給小孫女講過去的故事,將元燁爺爺,救過她三次,高大威武,是她心中的傲世英雄。小孫女還挺喜歡聽,總是問,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他和外婆分開了。」

「他去哪了?」

「在一個美麗的地方,等著外婆。」

小孫女似懂非懂。

有段時間沒和顧小飛通電話了,自從過了75歲,兩人就開始保持一種默契,給對方去電越發的少。那天布裡斯班天氣不錯,海風徐徐。祝融融坐在椰樹下的長椅上,見夕陽沉海,心裡突然就很想他。

於是給他去了個電話。

是一名陌生人接的,聲稱是顧小飛的鄰居,顧小飛已與中午逝世果果小姐的傾城時光。

祝融融手一哆嗦,手機掉進沙子裡。但她一直維持著那個接電話的姿勢,過了好久,才對著空氣說了幾聲:哦,哦,知道了。

顧小飛死了,享年78歲,終生未娶。

顧小飛年輕時便是個愛笑之人,整日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正是這樣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他對她說「你先嫁人,我再結婚。」她那時隻當他隨口一說。

人的眼睛長在前麵,目光也始終向前。所以背後那個默默付出的人,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即便有天看到了,自己已在愛情的單行道上,怎麼都回不了頭。

下半年裡,祝融融便害了一場大病。痊癒後,身子也每況愈下。

又過了幾年,她感到自己已是垂危之期。她整日指著一個地址,告訴兒孫們,自己死後,要去這裡。

大家遂了老人的願,在她生命的彌留階段,將她抬至照慈山下一間破舊不堪的小木屋裡。半個世紀的擱置,屋頂上的瓦已被當地人撿走大半,屋裡的大粱也已腐爛。

祝融融將小輩們趕出去。孫女捨不得,哭起來,祝融融祥和的說:「三十五年來,我從未像現在這麼踏實過。你們走吧。」

門關上了,孫女的哭聲越發遠去,到最後萬物寂靜。

她躺在床上,那張泛黃的信封端端正正擺在%e8%83%b8`前,上麵的字她這輩子已品讀了億億萬萬次。@思@兔@在@線@閱@讀@

她作了今生最後一次回憶,他說-----致愛妻。

日光從半邊敞開的房屋灑下來,恰好照在她身上。她閉上眼,表情全所未有的寧靜。

《總裁塚》全篇完結於

重慶新牌坊

2016,3月29。

之後為番外,算是補償一部分脆弱的心靈。

再次睜開眼,動了動僵硬的背脊和頸項,她抬起頭來,發現自己爬在桌上。陽光透過淡黃的窗欞,灑透而進,她瞇了瞇眼。

四周傳來沙沙之聲,穿藍白校服的孩子們正埋頭做題。胡老師坐在講台之上,百無聊賴的摳鼻孔。旁邊坐著的女孩子很眼熟,竟是秦萬水。

好像無數次夢境一般,夢裡的學生時代就是這個模樣。但這個無比真實。

她伸出手來看,皮膚細膩白皙,五指修長。她在臉上摸了摸,又嫩又滑,充滿膠原蛋白!

她又翻看課本,隱約還有些記憶的英語書上,寫著「高三二班,祝融融」。

她緩緩站起身子,怔怔的看著這一切,一臉倉惶與不可思議。

全班同學都回過頭來,有的趁機竊竊私語,有的被打擾皺眉不耐。

胡老師懶洋洋的喝道:「祝融融,你剛才打瞌睡,沒影響同學我就忍了,怎麼的,現在還夢遊了?!」

祝融融眼睛瞪得像銅鈴,呆滯好久都說不出話來情到深處是陌路。又將麵前形態萬千,表情各異的一張張臉都審視一遍:張小豪、向前、文光華……都是高中同學,她都記得。此刻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他們也幸災樂禍的看著她。

怎麼回事?

胡老師走了下來,嘲笑道:「怎麼了,睡懵了?卷子做完了?」她拿起祝融融的卷子瞅了一眼,就寫了個名字。她唰的摔在祝融融臉上:「一個字沒寫!你是不是已經放棄自我了?」

祝融融卻突然開口,文不對題對身邊之人說:「萬水,許寧呢?」

秦萬水拉了拉祝融融的衣角,小聲而尷尬的說:「融融,什麼許寧!快坐下來!」

祝融融狐疑道:「你不認識許寧?」

萬水問:「哪個班的?」

祝融融耐心解釋:「我們班的,我同桌許寧,每次都考第一那個學霸!」

秦萬水盯了她半晌,說:「你做夢了吧!」

祝融融呆立不動,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癡傻模樣。她突然往手臂之上狠狠的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