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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津的頭髮,轉身氣勢洶洶殺到二樓,帶喜字的臉盆這回說啥也得搶到。

沒過幾分鐘,櫃檯那邊一陣騷亂,售貨員抱著個白色大塑料筐,裡麵五彩繽紛的顏色,糖塊來啦!

葉青衝上去:「我四斤!結婚用品!」

「結婚證。」

「在樓上呢,馬上拿下來,你先給我稱。」

「不行,拿結婚證!」售貨員堅持原則。

旁邊已經進過來好十幾個年輕人,看樣子也是要秒殺高級糖果的,每對新人供應四斤,那一筐不到二十斤。

葉青急死,顧不上形象沖二樓大喊:「任大姐!快把結婚證拿下來!」

上方傳來任大姐一聲虎嘯:「來啦!」

緊接著一個肥胖身影從二樓衝下來,台階隔著兩三級就往下蹦躂,看的葉青心驚肉跳。

任大姐懷裡抱著個大紅洗臉盆滿麵紅光,一下子就擠到葉青跟前,掏出結婚證往櫃檯一遞。

售貨員慢吞吞的找出圖章,在結婚證後麵該上個戳:結婚糖果已售。這才開始開票收錢稱糖。

葉青鬆開緊緊扒著糖筐的雙臂,長長鬆了一口氣,拎著糖擠出來時,後麵早就亂成一團。

「我們先到的!」

「我們錢都交了。」

「我們戳都蓋上啦!」

……

晚上葉青參加車間小劉婚禮,這一對就是屬於簡單的。上月經人介紹認識,彼此情況都瞭解,處了一個月還滿意,就遞交申請等證明下來登記。昨天領證,今早牛大姐斂過份子錢,晚上就結婚。

新郎和爹媽弟弟妹妹擠在家屬區一間房,新娘是市棉紡廠的工人,嫁過來一起住。

下了班大家過去,新郎也是剛下班,匆匆換上一身乾淨衣裳,和一群小夥子去棉紡廠家屬區接親。

七點來鍾天剛擦黑,一群人嘻嘻鬧鬧回來,後麵跟著羞答答的新娘子和一群娘家親戚。

新娘子兩根麻花辮,一身新做的紅格子罩衫,大熱的天也不肯挽起袖子,跟在新郎小劉身後低著頭,手裡挽著個包袱。

新娘子一進屋氣氛就熱鬧起來,滿屋子人拿新人找樂,又是讓唱歌又是詩朗誦。葉青擠在人群外麵跳著腳張望,黑壓壓的全是人頭什麼也看不見。

「葉妹子,這邊!」李玉坤在屋裡喊。

溜著人縫擠進去,葉青湊到李玉坤跟前,這才看清楚屋裡擺設。

二十來坪的屋子硬生生隔斷隻剩下小半間。

一張葦涼席豎著,木條子夾著釘在牆上當隔斷。上麵貼著個小小的紅紙雙喜,後麵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見,估計是老兩口和弟弟妹妹的睡房,外間就是小夫妻的新房。

新床就挨著隔斷擺在外間,看樣子是磚頭支著的床板,上麵鋪著粉紅花花的新床單,兩床被子摞一起,一塊嶄新的碎花布包著。

葉青透過花布縫隙看見裡麵舊被褥露著黑棉絮。

「怎麼一床新綿被也不做啊?」葉青低聲問李玉坤。

女方那邊不清楚,但是葉青知道小劉祖父母叔伯親戚一大堆都在郊區農村。

這年頭搞到棉花布票說難也難,說不難也容易,農村人口發佈票還給棉花,雖然不多,但是湊一湊做一床新棉被還是有的。

任大姐那邊嫁閨女都新做了兩床綿被,沒道理這邊大孫子結婚親戚不來賀喜啊?別說,好像屋裡還真沒看見劉家親戚,都是礦上車間那些人。

李玉坤悄聲耳語:「前兩年日子不好過,小劉農村叔叔家斷了頓,老頭子抱著小孫子來求救,硬是讓小劉娘給攆回去了,最後那孩子……反正是斷了道不來往,如今想掏摸棉花布票人家也不搭理他們。」

葉青默然。

正說著,小劉娘端著搪瓷盤子過來:「來來,大家吃糖!葉幹事吃糖!」抓了一大把花生硬塞到葉青手裡,裡麵還裹著一顆糖球。

市裡百貨買的糖塊隻有三種,除了任大姐心心唸唸跑了好幾趟才買到的帶彩色塑料糖紙的,另一種稍便宜的是單顆紙包的硬水果糖。最便宜的就是小劉娘給的這種%e8%a3%b8裝硬糖球,隻賣兩毛二一斤。

天氣熱,糖球有些化,黏在上麵果殼碎屑黑乎乎的手印……

葉青可沒勇氣把它放嘴裡,轉手遞給身旁小孩。

看著小劉娘是誇張抓了一大把花生,下麵接著盤子,最後放到葉青手裡的就四顆。

分給李玉坤倆,葉青嚼著手裡的兩顆繼續參觀婚禮。

今晚重頭戲是工會牛大姐帶著人來送慰問。

顯然是見慣大場麵,牛大姐一身整潔衣裳往新人中間一站,說了幾句激勵進步的話,大家熱烈鼓掌後隨即送上工會的心意。

一個搪瓷臉盆,一個塑料香皂盒,兩塊新毛巾,小劉娘感動的熱淚盈眶,大把大把的往牛大姐手裡塞花生。一圈人發下來,盤子裡的花生糖塊還是那麼多,一點都不見少。

看的葉青直樂。

李玉坤捅捅她笑道:「聽說憑結婚證能買的東西小劉娘一樣都不少買,都給閨女存著呢,你看吧,以後新媳婦拉下臉少不得要起爭端。」

果然,新娘那邊的娘家嫂子對著破棉被已經拉下臉。

葉青費解:「我隻聽說過重男輕女,怎麼結婚還偏心姑娘啊?」

「媳婦嫁進來就是自家的人,那是裡子,閨女往外嫁是麵子!」李玉坤解釋。

葉青瞭然,跟鵝絨襖一樣,都是重麵子不要裡子的啊?

熱熱鬧鬧觀完禮,葉青早就餓的肚子咕咕直叫,跟李玉坤一起去國營飯店吃了碗麵條才回家,五毛份子錢,隻撈了兩顆花生。

沒過兩天,又是一場婚禮,原以為小劉的夠簡單了,沒想到還有更簡單的。

上午葉青剛給結婚證明蓋了章,新人中午領了證,晚上下了班就直接進洞房了。

新娘是礦上的,沒爹沒媽跟著舅舅一家長大,臨時住進礦上的集體宿舍,結婚時候一個親戚都沒來。

大傢夥去送嫁,這次都是女同誌,小小一間宿舍也是擠得水洩不通。

工會牛大姐送來塑料小鏡子梳子和肥皂盒,一塊新毛巾,兩塊手帕。

新郎是木器廠的職工,那邊家屬區分上了房子,還借了一輛自行車,帶著自己廠子的工友熱熱鬧鬧來接新娘。

牛大姐領頭,廠裡女工去了十來位,葉青和李玉坤這兩個閒著沒事愛湊熱鬧的自然也跟著去。

木器廠規模不大,跟礦區比起來,也就一個食堂兩排家屬房那般大小。

大家熱熱鬧鬧把新娘子送進新房。

青磚大瓦房是解放前的建築,寬寬敞敞的裡麵放著張半新不舊的木頭床,一張帶抽屜的辦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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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傢俱單位就有,需要就寫申請,搬回來放自己屋裡,一床一桌兩把椅子,每月房租多加兩毛錢傢俱使用費。

他們這間二十幾坪的屋子帶傢俱每月兩塊房租。

大紅喜字,新床單,兩床舊綿被放在一起,桌子上堆著鍋碗瓢盆和暖壺洗臉盆,除了兩把帶編號的木頭椅子到處都空蕩蕩的。

「好寬敞的屋子!」葉青讚歎。

李玉坤俯聲道:「聽說新郎也是一大家子,以前工資都交他娘了,三十多歲才結婚他娘還哭天喊地的不同意,一分錢都不給拿出來,新娘子之前工資也都給了舅母,結婚東西除了兩邊工會給添置的,倆人啥都沒買。」

葉青點頭讚許:「往後小兩口專心過日子,慢慢添置,不愁過不好。」

李玉坤搖頭:「有的麻煩呢!昨天男方他娘還來咱們工會鬧事,讓新娘子立字據,結婚後必須回婆家吃飯。」

葉青大樂:「還有這好事啊?要是我立馬就答應,不立字據都不行!」

李玉坤哼一聲:「傻了吧你?想什麼美事呢?那飯是白吃的?讓以後工資糧票都得交家裡,兩個小叔子三個小姑子都指望他們呢!」

葉青咋%e8%88%8c:「這也太霸道了吧?養小的全指望大的?他們當父母的比周扒皮還能扒皮啊?」

李玉坤拍下葉青:「咋說話呢!不過新娘子比你還狠,當場就說了,爹親娘親不如毛/親!生恩養恩不如解放人民的大恩,封建家長剝削子女也是反割命!要批判!當場就把她婆婆嚇傻了!」

葉青挑拇指:「說得好!這樣的父母解放前也是賣兒賣女的貨!」

李玉坤繼續道:「新郎也醒過味,弟弟妹妹年紀都不小了,窮日子窮過,自己哪能貼補一輩子?工資堅決不交,每月酌情給老娘那邊貼補點生活費,兩口子還是要自己過日子。他娘尋死覓活鬧的沸沸揚揚,不同意就不讓新娘子進門……最後還是木器廠的工友主動讓出一間房,他們才結的婚!」

敢反抗才有人支持!被父母不公待遇乾涉婚姻,一句生恩養恩就壓的死死的,都那慫樣,再過二百年都解放不了!

新郎過來敬茶,憨厚笑著,食堂借來的粗瓷大碗裝著滿滿白水。

葉青端過來一口飲盡,痛快!

幾天後,頭一身新衣裳到手,葉青穿著去參加任大姐閨女的婚禮。

本白色寬鬆小上衣,無袖,元寶領下麵小半截斜襟,三個彩色盤扣,前後衣擺下方是五顏六色的刺繡。

下`身一條紅色束腰齊膝傘裙,顏色舊舊的,老土布用植物印染,大紅色並不太鮮亮,偏向橘紅和水紅,裙擺也有稀稀落落的彩色刺繡。

「哎呀!葉妹子,我說你咋就穿上老土布了,這一身做工,又是刺繡又是盤扣的,拿綢緞料子做都不為過,你可真能糟踐東西!」李玉坤嘖嘖讚歎。

葉青笑:「好不好看?」

李玉坤說:「好看的緊,過兩天你得陪我一道去,我家也好幾匹老土布呢!」

葉青自然一口答應,兩人不再提衣服,高高興興看新人表演節目。

婚禮就在礦上剛剛分配的新房子裡舉行。

新刷的白漿,一張一米二寬的嶄新木頭床,上麵鋪著任大姐做的新被子,兩個枕頭上蓋著葉青送的大紅新枕巾。

屋子裡有半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