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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賈工笑嗬嗬地看著田婆婆,這時候第二鍋也熟了,拿自己的碗盛了大半碗,坐過來一起吃。

「嗯,真香!」

生的熟的最後還剩了一篦子多,葉青分成三份,給田婆婆和賈工裝到碗裡。這時候已經上凍,放在窗台外麵跟速凍餃子差不多。

晚上鎖好門,葉青對著一堆花花綠綠的票證直犯迷糊,找了個大夾子給夾在客廳牆圍上對著研究,大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還沒清醒,就聽到外麵敲門聲。

葉青穿著睡衣睡眼惺忪的去開門,「田婆婆,早啊。」

「不早啦,趕緊洗漱跟我出門。」

葉青一怔:「這麼早去哪兒?」

「去買糧啊!」田婆婆還是笑嗬嗬的,就跟邀請葉青一起逛街似得。

葉青摸不著頭腦,打開門讓田婆婆進來。

「麵口袋,鹽袋子,油瓶子都要帶上。」田婆婆囑咐。

葉青頭腦發脹,暈暈乎乎的洗漱好換上衣服。

「糧本糧票呢?」田婆婆問。

葉青指了指牆:「在那兒,帶哪個?」

「都帶上。」

折騰半天,葉青拎著麵口袋,裝著鹽袋子油瓶子,跟著田婆婆全副武裝的出了門。

出了巷子口,七繞八繞來到糧站,葉青一看嚇一跳,烏央烏央的全是人,長長的隊列排了好幾行。

「葉啊,油票撕下來,對對,就這張,還有油瓶子,你去那邊排著,給你我的鹽票……」

葉青手忙腳亂的聽田婆婆指揮,兩人各排了一列。

隊伍裡不少半大小子和小丫頭,拎著麵口袋佔著位置等家長,陸陸續續的有大人過來接過麵袋子。昨天發糧票,今天開支領工資,領了錢趕緊過來買糧,這個月的日子就又續上了。

到十點多鐘才輪到葉青,白鐵皮大桶裡的玉米麵已經見了底。每人按照糧本上的限量夠買,買完她和田婆婆的,後麵的人就沒了。

「玉米麵賣完啦,下次等通知!」糧站工作人員站在椅子上大喊,引起後麵一陣抗議,不過誰也沒走。玉米麵沒了,紅薯乾還有呢,這次不趕緊買了,下回還不知道供應的是什麼。

玉米麵九分一斤,兩斤花了一毛八。

紅薯乾六分一斤,五斤花了三毛。

半斤鹽三毛,二兩豆油一毛六。

快中午時候,葉青肩膀扛著一口袋紅薯乾,手裡拎著玉米麵,抱著一袋子半斤粗鹽跟一瓶剛見底的二兩豆油,氣喘籲籲往回走。

總共幾毛錢的東西,花了一上午才買回家!

葉青穿過樓道,扛著東西上樓。

宋招娣正在門口做午飯,大冬天的,樓裡人家大部分都把鐵皮爐子搬到屋裡,就她家還擺在外麵,屋子裡實在是放不下。

見葉青扛著麵口袋從門口經過,宋招娣使勁甩上屋門,衝著外麵啐了一口。

「你咋跟誰都能對上?人家新來的女同誌惹你啦?」招娣男人抱怨媳婦。

「你榆木腦袋裡裝著疙瘩是不是?啥事都不經心,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怎麼我就嫁了你這麼個窩囊廢!」招娣揚著嗓子怒罵。

招娣男人氣哼哼地轉過頭去,咬著牙暗想自己真是個沒氣性嗎?

招娣男人叫葛三旦,爹娘死得早,鄉下的大姐把他拉扯大送到城裡來扛活,掙倆錢兒顧住自己吃喝。他解放前就在礦上做工,那時候的礦山還姓田。

每天上工下工領工錢,渾渾噩噩的也沒什麼想法。突然就變了天,漫山的口號,滿城敲鑼打鼓□□。一打聽他才知道,解放了,人民當家作主了,這礦山成了工人的。

這麼大的產業都是自己的了?

忽然而來的巨大驚喜沖昏腦袋,葛三旦舉起斧頭跟著一幫人跑進工廠,砸!砸爛這些剝削人的鐵殼機器!

後來解放軍同誌來了,攔住大家講了話,這才醒過味兒來,都是自家的產業,怎麼能砸呢?

馬上又有更大的驚喜給他衝擊,田家的小洋樓也是他的!以前多少回遠遠的看這座漂亮的小洋樓,心裡想著哪天能進去逛一圈這輩子就算值了,沒想到現在給他了!

大家興沖沖的拆掉大門鏟了草地,砸爛馬房車房。一排排房子建起來,一間間屋子在小洋樓裡搭了起來。

他如願以償住進來,還娶了原先這樓裡水靈靈的小丫鬟。可惜是個丫鬟,要是小姐就更好了。不過那時候田玉茹已經四十多了,白給他也不要,他還等著生兒子繼承家業呢!

過了幾年,他總覺得有些地方跟當初說的不大一樣。

既然都當家做主了,為啥還要幹活兒?每月領工資,少乾一天就扣錢,這跟以前乾一天領一天的工錢有啥區別?以前的少爺都是開洋車騎馬溜躂,躺著吃喝有丫鬟伺候,如今自己也有產業,憑啥還得幹活?

後來招娣一連氣給他生了仨孩子,都是帶把的,有了兒子就得給產業。他找過工會,找過街道,讓組織給兒子分房子,結果人讓以後再說。

憑啥不給?生丫頭的都佔著一間房,生了仨兒子你不給?一想起這個,葛三旦就覺得自己是有些窩囊。

「就是個借住的,興許過陣子就走了呢。」葛三旦嘟囔。

「我呸!你沒看見姓葉的在咱們這兒領糧票?那是田玉茹把房子給她啦!」招娣恨不得敲開男人的榆木腦袋。

男人摸著後腦勺一琢磨:「不能吧?丫頭片子又不能摔盆打幡,給她房子做啥?你以前不是說把大臭過繼給田婆子嗎?」

「過繼個%e5%b1%81!房子都給了人,大臭以後成親住啥?你家香火都讓人給斷啦,你還在這兒跟沒事兒人似得,但凡有點血性的早就找她去了!」招娣亂蓬蓬的頭髮瞪著眼睛嗬斥。

葛三旦嚇得一哆嗦:「不能亂來,你當還是以前啊?打架鬧事保衛科要抓人的!弄不好給開除嘍。」

「窩囊死你,窩囊死你……礦上的房子分不著,這邊的房你也佔不上,一家子跟著你擠在%e9%9b%9e籠子裡,我這是過得什麼日子哦!」

招娣瘋了般在她男人身上抽打,一不小心碰倒了洗臉盆,「匡當」一聲把睡覺的三臭嚇醒,二臭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中午十二點一過,下班的人陸陸續續回來,吵吵嚷嚷蓋住了招娣家亂哄哄的聲音。

葛三旦一看,反正中午飯也吃不踏實,不如提早去礦上,今天他晚上的班。拿了一個菜糰子出門,一路上遇到好幾個穿工作服的工友,都是單身的小青年。

還是光棍漢好啊!礦上食堂吃喝,想睡覺的回宿舍躺著。不想睡的出礦區在市裡溜躂,那一身衣服最招姑娘的眼,湊過去搭訕都惹得大姑娘羞答答。發了工資還能幾個人去國營飯店搓一頓,要上一盤子豬頭肉再來瓶白酒,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葛三旦突然覺得,其實新社會挺好,就是娶了老婆生了兒子組織不管給養。要是當初自己多等幾年,找個有工作的國家給養著的大姑娘,再生上一房頭兒子,那才叫好日子啊。

家裡宋招娣和男人吵了一架有些氣悶,二臭三臭又嚇得直哭,好半天才哄好。

屋子就丁點大的地方,生下二臭時候床就不夠睡,往外架了兩條板子,勉強湊合著能擠下。三臭生出來又不夠了,又多架了塊板一家子橫過來睡。

男人個子高,晚上睡覺%e8%85%bf都要蜷縮起來,幹點兒啥都不方便。

家裡就這麼大,再加板子也沒地方了,她原先當丫鬟時睡的床都比現在寬敞。

二樓田婆子住的那個樓梯間就是以前她的屋子。

當時的紅木床常春凳,還有洗漱的盆架妝盒,床底的柳條箱子裡裝滿了衣裳。好些衣服田玉茹沒穿過就賞了她,綾羅綢緞洋裝啥的都有。

剛開始人說田玉茹是大惡人是大資/本家時候她還納悶,沒覺得她對自己多壞。

後來抄家的人給她講什麼是剝削她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是被她剝削壓迫!

認真想想,田玉茹每天打扮的光鮮亮麗,坐著洋車到糧行車行礦區巡視,還跟洋人談生意。她呢?隻能在小洋樓裡沒日沒夜的打掃,跪在地上擦拭那些樓梯地板。

田玉茹穿的是綾羅綢緞和國外的洋裝,不喜歡的不想穿的才賞給她。

田玉茹每頓飯山珍海味,讓人分下去賞人時她才能嘗嘗。

這不是剝削壓迫是什麼?同樣都是女人,憑什麼她坐著自己站著?憑什麼衣服她穿新的自己就要穿舊的?憑什麼自己隻能吃她剩下的?大家一樣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的人!

讓招娣最痛恨的是她一直過這樣非人的日子居然還蒙在鼓裡,虧她以前還以為田玉茹是個好人!

解放了,她是主人了,現在要反過來啦!以後她一定要讓田玉茹跪著服侍自己!那些衣服珠寶山珍海味都給自己吃穿讓她凍著餓著!再讓田玉茹每天打掃完所有樓梯,還隻讓她一個人乾全部幹完!

後來,解放軍同誌來了,攔住她不讓毆打田玉茹,說啥是民族的,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就不能打了?那她受了這麼多年的剝削委屈怎麼算?誰給她個交代?

好在後來田家敗了,產業都交了公,田玉茹也成了打掃公廁的屎婆子,這活兒可比當年她的工作重多了。招娣這才覺得自己是大仇得報揚眉吐氣。

再後來她嫁了人,是礦上的苦工,招娣心裡其實是不滿意的。都解放了,人人平等了,不講究門戶了,她如花的年紀長得也不差,應該嫁給四少爺那樣的,讓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轎的接自己過門,怎麼結果還是稀裡糊塗的配給了小廝?

渾渾噩噩的過日子,生下大兒子,隻是日子跟她設想的又有些不太一樣。

招娣也有過風光的時候,就是去礦上做工那兩年。

開始一聽說讓她去礦上工作嚇了一跳,臭男人幹的活兒她怎麼能幹?戰戰兢兢的過去,那些大塊鐵機器嚇得她兩%e8%85%bf直發抖,她可幹不了這活兒。

礦上還是安排了她做宣傳工作,裡麵好多女同誌。讓她沒想到的是,居然整天坐著說說以前罵罵田婆子,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