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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孩,都糊塗好些年了,一陣陣兒地,想起來就鬧一回,鬧過就忘了。」

葉青掀開門簾進屋,果然見老太太笑瞇瞇地坐在床上,正跟小孫女玩翻繩。葉青鬆了一口氣,過去打招呼。

「吳奶奶,我回來啦!」

老太太看著葉青,臉上的笑摸樣漸漸消失,眼圈一紅,撇撇嘴角就要哭出來:「老大啊!你可回來啦,快過來,娘給你拍拍身上的煤渣子。」

吳家大伯是在小煤窯出的事,人死了都沒抬回來。

葉青汗顏,老太太這是又犯糊塗,把自己當成吳家大伯了。

怕老太太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無奈之下,葉青隻好順著哄:「娘,你看我身上哪有煤渣子啊?跟你說,我早就爬出去了。」

「啥?你爬出來了?那人家咋捎信回來說你在煤窯底下呢?」老太太不信,倒也忘記哭了。

葉青一看趕緊接著說:「是啊,當時我們幾個正挖著煤,突然轟隆一聲,頂子就塌了下來,我們幾個全都埋下麵了,幸好還有個出氣孔,在裡麵也能呆得住。」

「後來吶?」老太太好奇心起。

「後來啊,我們幾個一尋思,先不能出去,你想呀,把人家老闆的窯給挖塌了,人家能饒了咱們嗎?於是我們就在裡麵憋了兩天,等到人都走光了才趁黑爬了出來。」葉青硬著頭皮往下編。

老太太激動的掉了淚,拉住葉青的手說:「兒啊!你爬出來了咋不回家呢?這回就算全家都餓死也要死在一塊兒,娘再也不把你送人了。」

葉青鼻子一酸,拍拍老太太的手道:「娘,我那不是怕人家追咱們家去嗎?跟幾個同伴一商量,大傢夥就去了南邊兒,在那娶妻生子安家落戶啦。」

「真的?好好……。」老太太拍著手大笑幾聲,忽然停下來,抽搭著又要哭:「你二弟生病了,病的很重,我沒錢付診金,給人家使勁磕頭,郎中也不肯過來瞧……」

葉青趕忙說:「二弟也在我那兒呢,現在又高又壯,也娶媳婦啦,就是隻生了倆丫頭……」

老太太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一本正經的說:「閨女好!閨女是爹媽的小棉襖。」

說著說著,老太太眼圈又要紅,葉青知道她這是想起自己死去的倆姑娘了,連忙搶過話頭:「閨女哪好啊?你不知道,我那兩個妹子嫁了人,多少年也不回家看看,整天的伺候老的照顧小的,圍著灶台轉……」

老太太歲數大了,神誌有些不清,被葉青哄的一愣愣的,不時地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忽然又停下來,拉著葉青的手使勁盯著她瞧。

「你到底是小葉姑娘還是我大兒啊?」

第010章 陳寡婦

「噓!」葉青擦了把冷汗,沖老太太示意噤聲:「當著人麵你得叫我小葉,要不然我就不能來看你了。」

老太太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後鄭重點點頭,還學著葉青的樣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葉青早就憋了一腦門子的冷汗,這會兒終於鬆了一口氣,這老太太一時糊塗一時清醒,還真不好哄!

小囡囡好奇的看著奶奶和小葉姐姐低聲嘀嘀咕咕半天,似懂非懂,不過她看得明白奶奶今天很高興。

老太太從懷裡掏出一把黃銅鑰匙,摸摸索索的把櫃櫥鎖頭打開,神秘兮兮地沖葉青使眼色。

葉青湊過來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原來是自己剛過來時候賣給老吳的四封乾掛麵,現在還剩下三封半,寶貝似得鎖在櫃子裡。

老太太要單獨給她做小灶,葉青知道這點細糧是老吳兩口子給孩子老人調劑腸胃的,看的比命根子都重,哪裡肯吃?趕緊的攔住。

「咱先不吃麵條,我給你帶點心了。」葉青說著從挎包裡把上次在省城買的點心拿出來。

除了江米條和蛋糕,剩下的就是兩包餅乾了。一種是棋子大小的薄圓餅,焦黃焦黃的透著濃濃奶香,另一種類似後來的大黃油,又大又厚,油乎乎的十來塊兒就是半斤。

小囡囡眼睛都睜大了,扒著奶奶的手使勁撒嬌。

老太太咧著豁牙的嘴高興的眼睛瞇成縫,滿臉的褶子都擠到一起,小圓餅數著數拿給小孫女幾個。

不大一會兒,外麵撿柴禾的小姐姐也回來了,老太太同樣給她過了數,又掰開一塊大黃油,分給兩個孫女一人一塊,然後趕緊放進櫃櫥鎖了起來。兩個小丫頭小口抿著,半天才%e8%88%94下去一小角,想想還是捨不得一次吃完,裝在口袋裡,手拉著手跑出去玩了。

葉青在屋裡陪吳家老太太說話,不大一會兒,就聽見外麵忽然傳來小囡囡尖著嗓子的哭喊聲。

「怎麼了這是?大寶,你幹嘛搶我家囡囡的東西!」吳嬸舉著鍋勺站在灶前質問。

原來是陳嫂子家的兒子搶了小囡囡的餅乾。

「要不是她們在大寶跟前顯擺饞他,能搶麼?」陳嫂不陰不陽的說。

吳嬸一聽就不樂意了:「有你這麼管教孩子的嗎?眼饞了就去搶,長大了還不做強盜挨槍子啊!」

陳嫂把鍋蓋甩得山響:「是!我家大寶他爹死得早沒家教,活該現在讓賠錢貨欺負,活該長大了吃槍子!乾脆趁早我掐死他,我們娘幾個一塊兒上吊得啦!」

陳嫂嘴裡罵著兒子,卻扯過來自家兩個閨女朝她們身上又掐又擰,陳家的兩個小姑娘「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陳嫂坐在地上哭豪,一時間娘三個的哭聲震天,大雜院裡的人都跑了出來。

吳嬸也不是吃素的,掐著腰破口大罵:「你說誰賠錢貨?你們家的閨女賤養,我們家可不是!別動不動就扯大寶他爹頭上,你男人不在了我們可不欠你的,大夥兒評評理……」

吳嬸當著大傢夥的麵說了前因後果,讓大家給評理:「你們說說,小孩子家爭嘴吃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說了大寶兩句,她倒作死做活的耍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人呢!」

鄰居一聽是孩子爭嘴的小事,也不值當的弄清誰對誰錯,連忙勸和著和稀泥。

「一人少說兩句吧,老吳家的別生氣啦。」

「是啊,多大的事兒,一個院子裡住著。」

「陳嫂子快起來吧,鍋開了。」

……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網Ψ提Ψ供Ψ線Ψ上Ψ閱Ψ讀Ψ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兩人勸開。

葉青在屋裡聽著是沒事了,倒也沒出去。一個是借宿的房主,一個是搭夥的人家,兩人吵起來她也不好出麵。

到了中午,上班的老吳跟上學的兩個兒子都回來了。

吳家的兩個小子聽說陳大寶搶了妹妹的餅乾,擼袖子就要衝過去找他算賬,被老吳攔住嗬斥回去。老娘們兒吵架也就算了,兩個半大小子找人家有欺負寡婦之嫌。

吃飯時候一家人坐下來,葉青打探陳嫂子家情況,這幾天隻看到她們母子幾個,並沒有見著孩子爸爸,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吳嬸還沒消氣,聽葉青這麼一問,打開話匣子八卦起來。

葉青這才知道原來陳嫂子是寡婦,她男人和老吳是同事,也是印刷廠的職工,前兩年生病過世了。廠子裡一看這家負擔實在是太重了,男人死了,孤兒寡婦的也不能就這麼讓人回農村去,沒個種地的壯勞力在農村也受欺負。於是決定格外照顧,讓陳嫂子接替她男人來廠子上班。

有了這份工資,至少一家人生存下去就沒什麼問題,幾個孩子的戶口也能留在城鎮吃商品糧,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這時候的孩子都是粗生粗養,大人上班,小孩就在大雜院玩,稍大點兒的還要幫著家裡撿柴火做飯。那時候最小的大寶都四歲了,大丫頭七八歲在家呆著沒上學,三個孩子都能撒開手不需要照顧。

挺好的事兒,沒想到陳嫂子竟然沒答應,而是把農村老家的娘家兄弟叫了來,讓他頂替自己的名額。大傢夥兒都不理解,廠子也不同意,接班的都是職工子女或直係親屬,小舅子接姐夫的班就從沒聽說過。

婆婆那邊得了信兒,帶著小叔子小姑子來鬧事,她兒子的鐵飯碗必須留在陳家,給媳婦她沒意見,將來遲早是孫子的。現在居然要給外姓人,她是說啥也不能依著。一群人在大雜院裡吵鬧了好幾回,陳嫂子每回打架受了氣就去找廠領導,進了屋也不說話,坐地上就哭。

廠領導的老婆孩子留在農村老家,自己一個人住宿舍,這麼一個寡婦大晚上的來屋裡哭,實在是受不了。最後廠領導也沒辦法,反正就一個名額,給誰都是給,廠子也算是盡到照顧家屬的責任了。於是給陳嫂娘家兄弟辦了戶口,成了廠裡的學徒工。

事已成定局,婆家想鬧也鬧不起來了,氣呼呼的回去,再也不和陳嫂子來往,孫子也不認了。

沒幾天陳家兄弟住進來,老實厚道的一年輕人,就住在葉青現在住的那間窩棚。

後來沒過幾個月,就聽到陳嫂子在屋裡跟兄弟吵,還動了手,被她兄弟打的頭破血流。鬧過幾次後大家也就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陳嫂子當初把工作頂給娘家兄弟是帶條件的。

陳嫂子的觀念裡,女人就是屋裡灶台圍著孩子轉,上班養家那是男人的事。她也知道城鎮戶口的好處,不想回農村去,可是她家大寶還小,要十來年後才能挑大樑。當初陳嫂子和自家爹娘約定,工作先給兄弟讓他佔著位置,將來頂替接班工作再還給大寶。兄弟每月開了支,十五塊工資給她十塊,三十斤糧票都交給她,她管兄弟吃飯,不夠的娘家再貼補。

她娘家爹媽一合計,這事兒劃算,城裡做工有糧票不說還月月給工資,關鍵是城鎮戶口,這跟鑲了金邊兒似得。兒子老大不小該說媳婦了,有了城裡的戶口,全村兒的漂亮大姑娘還不盡可著他們家挑?

同意歸同意,但是跟陳嫂子討價還價,說等她兄弟結婚後錢就不能貼補外甥這麼多了,小兩口得過日子,每月給個五塊就成。

陳嫂子合計半天,尋思著男的晚幾歲成親也沒關係,兄弟今年剛二十三歲,至少還好幾年呢。到時候轉成正式工,工資跟著也漲,怎麼都好商量,倒也咬著牙答應了。

沒想到她兄弟進城沒幾個月就搞上對象,還是縣城裡的姑娘,居然要結婚。姑娘家聽說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