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小姐，隻是......”

徐允升摁下電話，喉嚨沙啞：“隻是什麼？死了？”

助理點了下頭：“兩個月前，自殺。”

徐允升猛吸一口煙，說道：“好了，你出去吧。”

那助理剛出門就聽到房間裡傳出了砰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碎了。孟蕓那邊，保姆麵色訕訕地說：“先生那邊可能信號不好，突然斷了。我再打打試試。”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孟蕓轉頭看向窗外，還是黑乎乎的一片，亮著些微的幾盞燈，夜，還是很深。

☆、第三十四章

孟蕓父母正在睡覺，迷迷糊糊地聽見手機的聲音，孟爸爸看到手機上顯示是女兒的電話，這大半夜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他眉頭一皺，滿臉不悅。孟媽媽心裡擔心女兒，連忙點了接聽，那邊孟蕓的聲音輕輕的：“爸，你能過來接我嗎？”

孟媽媽為難地說：“小蕓，我是媽媽，是出了什麼事情嗎？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我和你爸爸都還在睡覺呢。”

孟蕓很累，也不想解釋，又重複一遍：“媽媽，你可以過來接我一趟嗎？”

孟媽媽遲疑片刻，孟爸爸瞪她一眼，孟媽媽對著電話乾笑道：“小蕓，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你跟媽媽說說，發泄一下就好了，啊，別跟允升鬧脾氣。你爸這兒實在不容易，咱們家的生意就是靠著他，才稍微起來了那麼點兒，你是爸媽的乖女兒，盡量幫著點，爸媽對你期望很大，你明白嗎？”

孟蕓喉嚨動了動，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壓根說不出來了。孟媽媽在那邊試探性地喊了句：“小蕓？你在聽嗎？”

電話掛斷了，孟媽媽眼圈兒一下子紅了，喃喃道：“女兒一定是受了委屈，也不肯跟我們說，我們當父母的，卻幫不了什麼。”孟爸爸煩躁地抓了抓被子，氣惱地說：“婦人之仁，我現在做的哪一點不是為了她？！徐允升不會對她不好，她隻要稍微忍上一點，等我做起來了，我的女兒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孟媽媽不開心地看著他，抱怨：“現在還不是委屈的是你自己的女兒！”

孟爸爸乾脆轉過身不再說話，孟媽媽低落了會，也拉上被子繼續睡。

孟蕓孤單地在病床上躺著，始終沒再睡著，一切都靜悄悄的，保姆在旁邊的陪床上睡著了，麵色平和，孟蕓笑笑，眼淚又掉下來。世界那麼多，自己卻什麼都沒有。

天色將亮的時候，徐允升帶著一行人來到了郊外的一處墓園，讓跟隨的人都在外麵等著，他獨自找了一會才找到陳勉的墓碑，上麵一方小照，容色安靜美麗，如睡蓮一樣，徐允升放下一束花，伸手去摸她的照片，石碑冰涼一片。徐允升嗓子發硬，他哽咽地喃喃自語：“我來了，我來了。”

“我來了，陳勉，你能聽到嗎？是不是已經不認識我了？”

早上的風，冷冷的，風力忽地加勁，遠處的樹林嘩啦啦地響起來了，記憶像是被喚醒，徐允升抱著那冰涼的墓碑嚎啕大哭。

在最幼小脆弱的時刻，他無法享受父母時時陪伴身側的溫馨，因著父母工作的特殊性質，常年遠行，更無法把他帶在身邊，每年僅有的一兩次與他相聚的機會，都是那麼甜那麼溫馨，然而這更加劇了他在沒有他們的時候的痛。他覺得自己無比孤獨，舅舅舅媽的關懷更像是一根刺，顯得他自己特別可憐，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鬱鬱寡歡，不善言辭，直到他遇到了陳勉，才覺得人生還是有那麼一點安慰的。

陳勉也是父母常年不在身邊，但是她活潑又陽光，總是大眼睛笑意盈盈地跟他說：“允升，我們一起來玩吧。”他會推開她說：“走開。”

她卻不放棄，上前拉住他的手說：“你們為什麼都不跟我玩？”

他看看她，他也很想問為什麼沒有人跟自己玩，為什麼自己總是孤獨的，猶猶豫豫間，他也握住她的手，兩個人一起捉知了，去摘鳳凰花，去看火車，去買棉花糖，一起去書店看小人書，他終於學會了笑。甚至季家爸媽都知道，自己的外甥有一個特別好的玩伴，一看見那個小女孩，自己的小外甥的眉頭就不皺了。季爸媽把陳勉從全托班接到他們家，徐允升跟她一起吃一起玩，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慢悠悠過下去，以為等到某天父母可以回來不再遠走，等自己長大的那一刻娶陳勉為妻，自己就會有一個安定的家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陳勉失蹤了。季家爸媽讓全托班幫忙瞞著他，他每天都去全托學校外麵傻傻地等，反省著自己是不是惹她不開心了，為什麼她不肯出來找自己了。還沒等到陳勉，就到了父母要回來的日子，可是父母也沒有回來。他又陷入了絕望的情緒，每天一個人孤零零地等啊等啊，卻誰都等不到。

~~

徐允升閉著眼睛，摩挲著那冰涼的石頭，輕輕說：“要不是我偷偷聽到了季南思跟他爸爸的對話，我不會知道，是我那所謂的舅舅送你去全托班的時候把你弄丟的，更不會知道，我父母也是死在了他們的手裡。這麼多年了，我好痛，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和爸媽嗎？可是為什麼你從來都不回來找我？你甚至變了樣貌，可是我認得你，認得你的眼睛，你奇怪的髮際線，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以前我們最好的時候......”

真的有好多好多錯過的時光，以為能夠等到你，跟你說個夠，全部重新對你笑一遍，哭一遍，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想依賴的人，我最心疼最寶貝的人。

徐允升走的時候頹廢不堪，回去整整大醉三天，哭哭笑笑，看著一堆找人找到的這些年陳勉的照片，心裡像是坍塌了一樣。

季父把公司的股份盡數給了徐允升，變賣了自己的一部分不動產，讓季南思另起爐灶，季南思忙的焦頭爛額地開始註冊自己的新公司。私下裡，他問父親陳勉有關的事情，父親嘆嘆氣，眼神不明：“陳勉當年是一個姓宋人家的私生女，她母親去得早，沒人要她，就被她姥姥家花錢丟在了全托班，從來沒有人去看她。後來她父親的妻子知道了，派人去找她，我那天送她去全托班，路上一個不留神就讓那人鑽了空子。所幸我找了很多年，終於找到了，這些年她親生父親對她也不錯，隻不過她離開全托班以後就出了車禍，整了容，後來找到的時候差點就認不出。說起來，雖然是別人的恩怨，我這心裡也確實愧疚。”

☆、第三十五章

然而造化弄人，一切都回不去了，季父長長地嘆一口氣，繼續說：“我活到如今，也算是明白，上天不願給你的你就別再強求，盡人事聽天命啊。”

季南思安慰了會父親，自己也覺得唏噓，誰都不想這樣，然而事實卻就是這樣，每個人的命運都無法自己掌握。隻希望來日方長，事事如意。

看完父親他又跑去找合作人談項目，周晞在家裡等到下午五點多季南思還沒有回來，她百無聊賴地看了會電視，忽然搜到一個美食節目，她眼睛放光躍躍欲試，就差在沙發上跳起來了。說時遲那時快，她赤著腳跑到衣櫃邊找了兩件外出的衣服換上，又拿了包和鑰匙，就出門了。

到了超市，選了幾樣蔬菜和一條魚一份排骨，周晞樂嗬嗬地回來了，幻想著自己做出來的香噴噴的飯菜，那色香味俱全引得人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的樣子，哇，周晞覺得自己的口水都要出來了。回到家，網上搜了個教程，對著做，洗菜切菜，雖然比較慢，而且好像切出來的跟人家示範的不大一樣？但是，一定沒問題的，絕對是驚人的一餐！周晞小心翼翼地忙了半天，汗水都要忙出來了，最後終於算是搞定三菜一湯。

季南思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發現自己老婆好像非常不開心的樣子趴在餐桌邊發呆，他上去從後麵抱住她問：“怎麼啦？老婆。”

周晞指著桌上的菜聲音悶悶地說：“你看。”

他早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菜，但是......那黑黑的好像排骨一樣的東西，那碎得不像樣子的魚？上麵還有隱隱約約的鱗......青菜上麵的黑點點不知道是什麼東東~~還有另外一個也是黑黑的，季南思猜測那應該是茄子~

周晞歪頭看他：“你怎麼不說話？別告訴我你在憋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季南思乾咳了兩聲，摸摸她頭髮：“老婆的第一次下廚，嗯雖然色不怎麼樣但還蠻香的嘛。”說完他裝模作樣地吸吸鼻子假裝很享受的樣子。

“是嗎那為什麼我聞到了一股焦掉的味道？”

季南思眼睛轉了轉：“那味道也應該不錯！我來嘗嘗！”說完拈起筷子，在幾個菜的上方停頓了下，猶豫不決該下哪個菜，他在心裡腹誹：好為難！！！最終他夾了一塊排骨，咬了一下，沒咬動，再用力，還是沒咬動，而且，怎麼這麼鹹......

周晞盯著他的嘴巴，最終忍不住笑了出來，端起來小碗給他：“別吃了吧，我想吃麵條。”

季南思如臨大赦，立馬高興地把排骨扔了，一邊往廚房去，一邊說：“我來做麵條。”到了廚房，趕緊猛喝了一大口水，周晞悄悄地看著，忍不住笑了。

趁季南思做飯的時候，她玩著手機，又登上自己的豆瓣賬號，繼續回覆之前的那個貼紙，寫了個記錄“今天第一次給他做飯，三個菜一個湯，糊了，全敗。最近的願望就是做一頓可以吃得下的飯。”

一時間帖子又活躍起來，周晞開心地跟幾個熟悉的人互動起來。季南思燒水的空當溜達出來看她在做什麼，周晞去舉著手機不讓他看，季南思擁上前親親她：“好，我不看我不看，我就親親你。”

周晞窩在他懷裡，用手掌去摩挲他的下巴：“都紮到我手了，怎麼鬍子也不刮？”

他含笑說：“這幾天太忙了，等公司正式成立了你再去當老闆娘好不好？”

“好啊，到時候我去做大老闆你做二老闆。”

“沒問題，待會吃完飯你給我刮鬍子？好不好啊老婆。”

周晞斜著眼睛看看他：“矯情，水開啦。”

季南思到處找人脈，所到之處，那些人都看在他父親的顏麵上對他十分客氣，但是說到合作，卻都委婉搖頭。父親大勢已去，公司被徐允升侵占，一切都得靠他自己。他想靠自己的能力打出自己的天地，想給周晞一個幸福穩定的花園，卻發現，一切都還很遠，都需要十分努力。

然而漸漸地，他開始有一種挫敗感。

第五次從一個炙手可熱的供應商公司那裡走出來的時候，季南思斜靠著自己的車，抬頭看看刺眼的太陽光，心裡有點諷刺地想笑。此刻的他，有點不愉快，手機響了下，是周晞的消息，發了一個加油的表情給他，他笑笑，想回覆，卻不知道該回覆什麼了。乾脆，他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裡。

還是要繼續前行，等他有了成績，再跟她說吧。他打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