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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就好 江亭 4528 字 1個月前

隻要他平時更勤快上進,多為師父分憂,應該也是一樣的。

結果就是,錯過了這次重要的送禮名目,往後再有升職、獲獎等等節點,想著上一次都沒送,這一次好像也沒有送的理由了。

在外人看來,李添短短七年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徒成為熱菜部主管,簡直是坐了火箭一樣地升級,縱然有天賦和努力加成,但是不可能真的和大領導一點私下來往都沒有。即使紈絝如周作盛,都理所應當認為,升職的時候,李家人來送禮是正常的。但真相就是,宋裕明從沒有收到過姓李的一針一線。

做領導的當真“清廉”到這個地步,恐怕就是宋裕明自己也始料未及。

其實,宋裕明不會計較李添送不送東西給他。

但是看到了鐘可怡的那條圍巾,他會不會還是有點傷心?將心比心,李添無論如何說不出再多的話。這些年,到底是做師父的包容他這個徒弟更多一些。

他洗了個澡出來,宋裕明背對他躺在一側,像是已經睡著了。

李添小心翼翼爬到床上去,從背後挨近師父。宋裕明還是閉著眼睛。

“您還在生氣嗎?”李添把臉貼著老男人的後背。

宋裕明冷哼了一聲,挪了挪腦袋。

李添伸手過去環著他的腰:“您要生氣,能不能明天再生?今天晚上不生好不好?”他企圖和他談條件:“您抱著我,我睡不好。”他是他的安眠藥之一。

宋裕明被他一隻毛茸茸的手摸來摸去癢得不舒服,沒好氣地轉過身,要把人往懷裡摟,看清楚他身上穿的什麼就去揪那絨毛袖子:“不熱?才幾月天?”

什麼玩意兒。屋子裡現在還開空調呢!

李添怕他把那袖子揪壞了:“哎呀,好貴的!您彆揪!”

宋裕明簡單明確:“換了。”這麼大一團毛,他怎麼抱?

李添扁著嘴巴去%e8%84%b1了,換了原來的T恤短褲回來:“好看嘛。那等冷一點再穿就好了。”

“要好看啊,”宋裕明滿意地把人抱在懷裡,肌膚相貼:“那最好是不穿。”

李添咬他的肩膀。

宋裕明低笑一聲:“江去雁讓你買的?”這根本就不是小徒弟的風格。

李添%e4%ba%b2一口他的嘴巴,找到了最熟悉的位置安安心心窩著了。江去雁是好意他知道,但他這位師父和關老板的口味恐怕不一樣。下次這麼貴的衣服還是不要買了。

他本來還想道歉的,但是師父的懷裡太舒服了,他打著打著腹稿就昏沉過去。

反而是宋裕明看著他的睡顏歎氣,至少還肯為了他花心思,他也應該知足了。

關雪心的婚禮在三天後。

師徒倆這兩天除了和宋啟明一家吃了一餐飯,還拜訪了宋裕明的一些朋友。

宋裕明在香港的人脈並非都與關家相關,他早年打拚事業的時候也結識了不少人,乾什麼的都有,各行各業五花八門,有的人現已退休了,有的門店倒閉更新,還有一些聯係上才知道過身去世的,他們中午可能是在西貢碼頭的漁船上和一幫漁夫吃海鮮,晚上又到了天水圍的茶記和太極拳師傅喝奶茶,第二天早上再在瑰麗酒店讓總廚陪著吃自助早餐。

李添驚異於宋裕明的社會經驗豐富的同時,不得不感慨師父早年謀生的艱辛。

第二天晚上,他們是在何文田的一家%e9%b8%a1煲店裡吃的晚餐,店麵很小,入口兩個人並排站都費勁,且門店格局極其奇葩,入口連著又窄又長的通道,往裡麵走十米才能見到一片小廳,五張桌子擺下來都已經非常緊湊了,四麵還沒有窗戶,隻有靠南邊的一堵牆上裝著兩隻發黃發黑的塑料排風扇,碼足了勁地轉,嗡嗡作響,室內倒是空調開得非常足。

但就是這樣一間小店,五點鐘的時候,外頭就已經有人在排隊了,前台搬著一摞塑料凳出去,沿著街口擺出長長一條隊,沒一會兒就坐滿了。

宋裕明是提前訂了位子的,服務生見到他認出了他來,熱情地把他迎進去,店長聽到服務生說宋先生來了之後,從二樓下來,是位頭發已經全白的老婦人,她身上還穿著廚師製服,頭發一絲不苟盤在腦袋後麵,紮一條花頭巾,走起路來健步如飛。

“你們坐樓上好了,樓上寬敞些。”老婦人和宋裕明擁抱,彼此握手。

宋裕明把小徒弟往前推了推:“這是阿添,我跟您提過的。阿添,你叫嵐姨。這是我師父,按輩分算,應該算是你的師祖。”

李添一驚。能讓宋裕明喊師父的,恐怕分量不輕。

老婦人笑著把他們帶上樓:“你不要在小孩子麵前亂說話,人家以為我端架子。況且,我有這麼老嗎?”她爽朗的笑聲和她的步履一樣讓人精神振奮。

二樓桌子多一些,他們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李添隨手拿起菜單來看,東西不多,都是%e9%b8%a1煲常見的做法和東西,還有一些時令的海鮮和家常小菜。

他們最終點了一份沙薑花螺%e9%b8%a1煲,一份蝦醬芥藍煲還有一份炸花鱔。

廣東地區的%e9%b8%a1煲大體分為兩種,一種帶湯的,一種不帶湯的。

不帶湯的那種又有一個專有的名詞叫“啫啫煲”。它代表了一種獨特的烹飪方式——不加一滴水,用熱好的砂鍋,蓋蓋把生鮮食材焗熟,同時將輔料的香氣生焗入食材中,然後在出鍋前沿著蓋邊淋一圈酒,關火焗20秒,酒精揮發後則可開蓋食用。

因為不加水,砂鍋在焗燒的過程中會不斷發出“啫啫”聲,因此命名為“啫啫煲”。

啫煲的運用範圍很廣,食材不拘,肉食素食都可以用,%e9%b8%a1、黃鱔、生蠔、粉腸、芥藍、生菜、通心菜梗……都是粵菜啫啫煲的常見食材,不同的廚師還可以根據不同的喜好混合搭配食材,配以不同的醬料和輔料,一口砂鍋可以變換出無窮的花樣。

%e9%b8%a1煲,是啫啫煲裡麵最基礎、最常見也是最受歡迎的一種。

廣東人吃%e9%b8%a1,%e9%b8%a1要有%e9%b8%a1味,清遠%e9%b8%a1是最好的,三黃也不錯,如果是三黃%e9%b8%a1最好是出自信宜,肥瘦適中,皮質緊實而肉質鮮嫩。做啫啫煲的%e9%b8%a1必須是嫩%e9%b8%a1,120天到150天的最佳,超過了150天就老了。%e9%b8%a1要當天現殺的,%e9%b8%a1頭%e9%b8%a1腳不要,剁成塊。新鮮的東風螺,各個比鵪鶉蛋還大,還活著會蠕動的,用鹽水吐沙洗乾淨,加入%e9%b8%a1塊開始調味。

沙薑和紅椒切末,再切一點蔥白,與生抽、老抽、胡椒粉、糖、澱粉和花生油一起放入%e9%b8%a1塊和花螺內抓勻,醃製十分鐘以上。

這時候就可以開始燒砂鍋了,鍋熱下油,把生薑、沙薑、紅蔥頭和蒜一起放入砂鍋爆香,蒜和紅蔥頭的量一定要足,輔料要整個鋪在鍋子底部,再將醃製好的%e9%b8%a1塊和螺平鋪在輔料上麵,蓋上砂鍋蓋轉小火開始焗燒十分鐘。

十分鐘後,開蓋檢查砂鍋內的汁水是否已經焗乾,基本乾了之後就可以撒上蔥花和青紅椒做點綴,蓋蓋後,沿著蓋子便淋一圈花雕酒,火焰順著蓋沿燃起一道青藍而紅的火圈,灶頭的火這個時候就可以關了。等酒精被燒乾,蓋子上的火圈自然熄滅了,就可以上菜。

揭開砂鍋,撲麵而來的先是花雕酒的醇香,翠綠雪白的蔥花中間,%e9%b8%a1肉花螺各個裹著濃稠金黃的醬汁,醬油燒焗的焦糖味墊後,通過紅蔥頭與沙薑的香氣提純,使人食欲大增。

用筷子翻一翻食材,鍋內的“啫啫聲”更大了,煙氣久久不散,蒜頭薑片和%e9%b8%a1皮在翻炒中漏出輕微的焦痕,但不發黑,是深深的醬油色,鍋底沒有多一點的醬汁,卻不至於糊鍋粘底。

“好香。”李添光是聞著味道已經兩眼冒光。

今天的醬汁看上去又格外濃稠,橙黃明亮發著淡淡的紅光,鍋底還有醬汁冒著小泡,咕嘟咕嘟的。那醬料的香氣聞上去也不同於普通的%e9%b8%a1煲,李添用筷子單單點了一下鍋底,放在%e8%88%8c尖。

“南%e4%b9%b3。”他很肯定,他的%e8%88%8c頭絕對不會錯。

老婦人笑眯眯地點點頭:“還有一樣,你再嘗嘗。”

李添夾了一塊%e9%b8%a1肉放在嘴裡,%e9%b8%a1皮彈到%e8%88%8c尖上,熱燙的,混合著醬汁的味道,骨頭一嗦就出來了,根本不需要剔。他滿足地眯起眼睛:“不是一樣,是兩樣,柱候醬和花生醬。花生醬的味道不明顯,應該很少,但是有那個香味,很特彆,不會甜過頭,但是香氣非常融洽。”

南%e4%b9%b3獨有的甜味和酒香加強了花雕的後勁,哪怕是最柴的那塊%e9%b8%a1%e8%83%b8肉一口咬下去也是脂香滿溢。柱候醬和花生醬則負責提鮮,把%e9%b8%a1肉本來的%e9%b8%a1味引導了出來。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嵐姨看著宋裕明:“你這個徒弟,可以。”

宋裕明用牙簽把螺肉挑出來吃。東風螺用的是泥螺,個頭大,肉質脆而彈,自帶有淡淡的鮮甜,先把殼上的醬汁吮進嘴裡,然後挑出螺肉連同醬汁一起咀嚼,也不覺得膩。

“差不多吃完,加點水,燜一鍋出丁吧。”李添已經能想到醬汁裹著燜軟的麵條,每一根都飽滿地吸收了汁水的味道,煮到麵條變成褐紅色,連同紅蔥頭一起吃,滋味必然奇絕。

宋裕明跟嵐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請不到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新聞天天說失業率高,滿大街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但是用人單位又請不到人,奇怪了。我也隻能天天在店裡頂著。”

“人肯定是有,隻不過要找到熟手又靠譜的就難。新手你要重新教他,還不知道他願不願意長乾,教了沒一半他走了,你又要挑下一個繼續教。”

“全部來應聘的都是年紀大的,很少見到後生仔。可能太辛苦了,他們不願意做。”

“我見阿冼還在啊,有他在您不用太擔心。一些小事情您交給他們去就好了。”

“也就剩下他和建興,我沒關係,反正我做習慣了。”

……

第33章 人活一口氣

李添在旁邊安靜地吃螺,沒有插嘴。

中途他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洗手間藏在一樓後廚入口一扇像儲物櫃一樣的小鐵門後麵,他上完廁所出來就看到走廊的牆壁上釘著一些相片。

大部分人他都不認識,有一張雙人的合影他辨彆出來是年輕時候的宋裕明,穿著千禧年流行的喇叭牛仔褲,還燙了頭發。旁邊站著的是穿著廚師製服的店主嵐姨。

他不由自主把那張相片拿下來。

“很靚仔吧?”有人笑著從他身後走過來:“阿明自己可能都不記得這張相片了。他剛來的時候我們都說他好靚仔,根本不像個洗碗工,像那些歌廳裡麵駐場的歌手。”

李添盯著照片發笑:“他%e8%85%bf長,穿喇叭褲好看。”

嵐姨也笑:“好潮的他那個時候,褲子剪得一個個窿、穿耳洞、紋身,反正就是不好好乾活,遲到早退,還在廚房裡麵抽煙,幾次給我抓到,一次就扣100塊錢。那時候一個月人工才7000塊錢而已。”

“真的嗎?”李添很驚訝。

他很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