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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兒 良月十三 4375 字 1個月前

插兜,聲音平靜,“學校其實每年都收到很多女大學生,女老師的申請信,她們幫扶落後地區兒童的意願很強,但校長已經不打算招女老師了,頂多隻會招夫妻。”

徐楚寧垂眼,陷入沉思。

方棲突然說:“一個小小的建議,你可以平時穿得糙一點,像我一樣。”

他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夾克,很舊的,上麵有些機油和灰塵泥土,看著像個修車的,而不是老師。

“為什麼?”徐楚寧不解。

方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而後說,“這個山裡,有很多光棍。所以校長不會再招女老師了。”

徐楚寧一愣。

“我不是要教訓你,我隻是建議,你可以把頭發剪短一點。看上去顯得不那麼……女性化。”方棲說話很委婉,但也很殘忍,“那些光棍發起瘋來,你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

徐楚寧心裡一涼,“……好,我會注意的。”

方棲從口袋裡摸出一把15公分長的匕首,揚了揚,“等那群光棍死絕了,這個東西才能光榮退休。”

徐楚寧還沒注意到他隨身帶了匕首。

心裡有些起伏,徐楚寧抬手摸了摸手腕,習慣性地。

方棲無意間低頭看了一眼,看見徐楚寧手腕上帶著的一條黑色繩子,上麵吊著紅珠子:“這東西你怎麼沒扔?”

徐楚寧有點懵,抬手一看:“哦,這個是我來的那天有個老師給我的,說是學生做的小玩意,送我的……”

“扔了吧。”方棲說,“這個,不是什麼好東西。”

徐楚寧不解,但手已經自然而然地扣住了手上的鏈子,做了個解開的動作。

方棲見他半信半疑,就解釋說:“這邊的小習俗,隻有守孝的人才戴這個鏈子,他們在暗戳戳詛咒你。”

守孝。

一個詞,讓徐楚寧大白天的打寒戰。

腦子裡卻恍惚地出現另一個人的身影。

“……是嗎。”徐楚寧猶豫了一下,手指一挑,把手鏈取下來,放進口袋裡:“我晚點扔掉。”

兩個人安安靜靜走路,隻剩下踩在路上的腳步聲,還有風吹過山林枯木的沙沙聲。

這山路總也走不到頭,徐楚寧忍不住問:“還有多遠啊?”

方棲雲淡風輕:“還要仨小時吧大概。”

徐楚寧:啊?

“沒事,走到大路上就能坐上三輪車了。”

徐楚寧揉了揉眉心,果然還是對這裡太不了解了。

方棲見他這樣,笑了一下:“你現在可以回去,我去給學生買筆也行。”

“不用,你帶我認認路就好。”徐楚寧說,他知道方棲也沒有完全相信他,覺得他肯定也不會久留。

但徐楚寧確實是願意留下來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走到山下的集市,才有了三輪車,方棲輕車熟路地坐上去,順手拉了徐楚寧一把。

“平時吃的學校食堂都做,但如果想吃零食的話,那你就要趁下山多買一些。”

“嗯,謝謝。”徐楚寧是不太喜歡吃零食的,但也謝過了方棲的提醒。

開三輪車的老師傅認得方棲,熟絡地跟他聊天,方棲靠在三輪的扶手上,吹著風。

徐楚寧第一次坐這種車,完全不如方棲那麼嫻熟,甚至有點擔心這個扶手會不會壞掉然後把人甩出去。

方棲在外麵跟在學校裡麵很不一樣,笑容多了,話也多了,老師傅跟他拉家常,他也笑臉相迎,侃侃而談。

坐車又坐了好久,才到鎮上,徐楚寧覺得,這條路比他來的那天,好像短了不少。

“你來的那天,有沒有想過中途回去?”方棲好奇一問,“那麼遠,應該有不少老師都在途中放棄了吧。”

“嗯……好像沒有。”徐楚寧誠實地說,“來的那天沒多想。”

“那你在想什麼?”方棲問。

徐楚寧略苦笑一下,沒有談論這些的欲望,“沒什麼。”

“你開車來的,我看你車鑰匙了。”

“是啊,但車胎好像破了,停在服務處,然後叫了維修的,不知道給我拖哪去了。”

“那下次我們再下山,你開車帶我。”

“……嗯,好。”

兩個人到了鎮上的文具店,挑了一會兒,才找出最相似的一支筆,徐楚寧四處看了看,又給自己添置了一些必需品。

“你真要留下來?”方棲見他挑挑選選,突然笑了。

徐楚寧沒說話,又走到刀具區,拿了一把水果刀,在他麵前揚了揚,放上收銀台。

方棲深深地看著他,而後嗬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出來的時候,遠處的土場上在搞東西,搭了高高的架子,還在裝燈管。

“那是什麼?”徐楚寧問了一句。

“慶典?我也不知道。”方棲說,“這裡有些少數民族的,估計是他們民族的什麼節日吧,應該有不少好吃的。你要是沒事做可以來看看,這周內應該都在。”

“行,看情況吧。”徐楚寧說。

提著大包小包回了學校職工宿舍,已經快接近晚飯的點了,見他們回來,那幾個老師也湊熱鬨來看他買了什麼東西。

徐楚寧也沒拒絕,就拉開袋子給他們看,“衛生紙,草稿紙,還有洗發水沐浴露什麼的……”

其他老師看了兩眼,覺得沒意思,又走了。

徐楚寧一個不經意抬頭,看見幾個小孩圍在操場的槐樹底下玩,手裡拿著的是……他的小提琴。

手指一鬆,滿大袋子東西就掉地上了,骨碌碌滾了一地。

“你們在……乾什麼!”

徐楚寧快步走過去,卻絕望地發現琴已經有些壞了,幾個微調不翼而飛,琴橋上的琴弦居然移位了,弓也是……

學生也是手忙腳亂的,滿臉惶恐,垂著手站在一邊,頭低低但,戰戰兢兢。

徐楚寧哽住,看看一臉內疚的孩子們,又看看石桌上的琴,一時說不出話。

“你們,為什麼要……”徐楚寧想問,但也不知道該問什麼。

還是那個弄壞筆的小女孩鼓起勇氣說,“徐老師,對不起,都是我們不好。”

徐楚寧心絞痛,呼吸都在抖,強忍著翻湧的情緒,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微調,放進口袋裡,又拾起小提琴。

好久,他才平穩了情緒,問道:“告訴老師,你們為什麼要動我的琴呢?”

“我們、沒有亂動……”有個男生說,“是、是陳老師跟我們說,您也是音樂老師,會給我們上音樂課……”

“然後陳老師說,這個東西也是給我們的,是……是上課的器材。”男生指了指琴,又顫顫巍巍地把手指縮回來。

幾個孩子都很愧疚,快要哭出來,小聲道歉,“徐老師,對不起,我們不該搶……”

徐楚寧張了張嘴,發聲都有些困難。

但他必須說點什麼,不然會把這群孩子嚇到。

深呼吸好多下,他臉色蒼白,咬了咬牙,勉強撐住,才輕聲說,“你們不懂,不怪你們,但是以後記得,如果想要借老師的什麼東西去玩或者去學習,要問過我本人,好嗎?”

“好、好的……”

幾個孩子都低下頭,皸裂的手指攥著舊衣服的衣擺,讓人也不忍心責怪太多。

徐楚寧抱著琴,提著剛買的東西,渾渾噩噩回了寢室,一關上門就撐不住了,靠在櫃子上哭了出來。

哭夠了,他就把琴放到床上,腫著眼睛想要修好。

“怎麼會這樣……”

徐楚寧望著被剮蹭掉漆的琴麵,眼淚不住地流,匆匆抹去,又落下新的。

他的琴又壞掉了。

就好像他逃不過某種循環往複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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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幻覺

在山裡的日子莫名過得很快,一晃眼就又是一周過去了。

車子已經修好了,送到服務站,打電話給他,當時徐楚寧正在洗衣服,匆匆接了一下,之後又趕緊把手機放到一邊,將手泡到溫熱的水裡。

這裡電路不太好,隻有一台老舊的洗衣機能帶動,一次隻能洗兩三件衣服,他的毛衣又重,過完水之後更沉,甩都甩不動,頻頻斷電,隻能每次都拿出來擰乾了水再放進去。

徐楚寧嫌麻煩,乾脆用手洗算了。

洗完了衣服,又披在陽台的竹竿上,拍了拍毛衣,往下一看,正好看到幾個學生在操場上玩。

徐楚寧盯著他們玩鬨的身影看了一會兒,擦了一把臉,轉身回了寢室。

這段日子過得很忙碌,因為是新來的,平時除了備課,上課,對學生進行習慣性的訪談之外,還要花很大的功夫去了解學生的背景家庭。

從他們所住的區域入手,對每一個不同的學生特彆關照,好在這裡學生也不多,但是檔案都很厚,山裡的孤兒就有好幾個,還有一些是烈士家屬。

徐楚寧每次翻閱著他們的檔案,心裡總是沉沉的。

再有空了,就坐在陽台的那張破凳子上,看著窗外的山和天。

他以前還想,山上人少,或許他可以借機會練練琴,但沒想到琴剛來就被弄壞了。

他哭了一通,也覺得絕望,甚至想,要不要送去修,但在看見這個琴的時候,他又忽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琴,這是鬱風嶢送給他的。

刹那間,恍惚了一下,又趕緊把琴盒關上。

不修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以後也不會拉琴了,徐楚寧心想。

“我叫了你兩聲,你真的沒聽見,還是故意不想理我。”身後傳來一聲。

徐楚寧嚇了一跳,一回頭發現方棲正站在門口,倚著門框看他。

趕緊把琴盒塞進櫃子裡,徐楚寧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沒聽見,有什麼事兒嗎?”

方棲答非所問,自顧自地說:“你好像總是在發呆,我聽見那些老師私底下說你不好相處,總是垮著臉。”

“嗯?”

聽見這個評價,徐楚寧有一些驚訝。

自己在彆人口中向來是溫和%e4%ba%b2切,好接近的代表,卻不知道何時也會被人議論成不好相處的那種人。

方棲擺了擺手,“我隻是隨口一說,你也不用把我、把他們當回事。”

方棲說話一直這樣,冷冰冰的,但其實沒壞心,徐楚寧也並不介意,就像他不介意那群老師在私底下是怎麼說他的,隻是很坦然的承認了。

“嗯……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就會忍不住想很多的事情。”

“比如說什麼事?”

“這……”

徐楚寧還真是被他問住了,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也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於是便自嘲笑了一下,思索片晌,才說:“想我的過去。”

“你今年多大?”方棲突然問。

“23……快24了吧。”

“你想死嗎現在?”

他這話倒真的是把徐楚寧問到無語凝噎,因為在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腦子裡不合時宜的想出了幾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