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礙他無聲跟楚昭交流:怎麼過來了啊?
楚昭也用眼神跟他說話:沒事,你睡你的。
沈子衿:嗷……總覺得現在有點兒難睡了。
他先前揣著手把笏板夾在了胳膊裡,歪歪斜斜,此刻悄悄咪咪挪正了一點。
楚昭站好了,朝吵架的兩人一點頭:“二位大人繼續。”
兩位大人:“……”
您還怪客氣的。
承安帝坐在龍椅上,深吸了口氣,楚昭不等他首肯扭頭就走的態度讓他不悅,況且在朝堂上沈子衿和楚昭眉來眼去,像什麼話!
但他話先衝著沈子衿去了,畢竟楚昭行動也跟他有關。
“沈學士,”承安帝語氣沉沉,“朕許你養病,既然身體未好在家待著便是,不用急著上朝。”
來乾嘛,暈倒在早朝上好蹭宮裡的禦醫嗎?
沈子衿把一個困倦的嗬欠忍了下去,輕聲輕語:“回陛下,我、臣心係大齊,一心想為陛下效力,承蒙聖恩,不敢荒廢時間,但凡有……呼,有點力氣,便想入堂、見天顏,時刻警醒自己,應為陛下分憂。”
沈子衿忍著嗬欠,說得有氣無力,但這樣的語氣反而效果極佳,聽聽,一個抱病臣子掙紮的真心,多麼不容易!
感動大齊好官員!
他話裡全然向著承安帝,這讓皇帝臉色好了不少,二皇子也開口:“沈大人一心為國為民,縱使抱病也不墜誌氣,得此良臣,實乃大齊之幸。”
承安帝眼睛微微眯起,抓住了他的重點:“喔?瑞王與沈學士關係很好?”
沈子衿和白大人去過瑞王府的事皇帝必然知道,卻還有此一說,楚照玉從容不迫:“回陛下,沈大人頗懂詩書文章,臣休沐之時無他事可做,便想與一些文人學士談談詩詞,聊以慰藉。”
無事可做幾個字說得好啊,承安帝看了看他殘廢的雙%e8%85%bf,撚了撚手裡的佛珠:“嗯,沈學士文章是不錯。”
其餘人聽得承安帝鬆口%e4%ba%b2自誇讚,便也一言一句附和起來,承安帝不再管楚昭壞規矩亂站的事,反正楚昭這樣孟浪,隻會讓言官們暗搓搓記一筆,在合適的時候參他。
這架也不用吵了,沒一會兒,今日便下朝散去。
沈子衿回到秦王府馬車上,終於能揉揉眼,打個嗬欠了。
“哈……朝堂上大人們說的都是什麼車軲轆廢話。”
楚昭好笑:“你居然聽進去了?”
“嗯……”沈子衿單手撐著臉,懶懶靠在車廂,“早朝開始後,腦袋就清醒不少,聽到的話十句有七句能在腦子裡留個影了。”
楚昭揚眉:“頭次早朝,感想如何?”
沈子衿閉目養神,懶耷耷銳評:“感覺要完。”
楚昭忍不住笑出了聲。
可不是嗎,整個大齊再繼續放任下去,遲早要完。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其餘人哪怕知道,也不敢明講,也就沈子衿在他麵前什麼都敢說。
楚昭覺得自己又想捏捏沈子衿的臉了。
他手都不由自主伸出去了,但在看到沈子衿闔著的雙眼時,頓了頓,改為撥弄了下他的額發。
額前微癢,沈子衿疑惑地略微睜開眼:“嗯?”
“你回府補覺吧,”楚昭收回手,“我去大營了。”
沈子衿唔了一聲:“嗯,我們晚些時候見,等你回家吃飯。”
等你回家吃飯……隻是句尋常不過的話,卻莫名戳中楚昭心口,他默念一遍,隻覺滾燙熨帖。
楚昭勾起嘴角:“好。”
沈子衿準備繼續打盹,楚昭剛要下馬車,黑鷹就湊到窗戶邊低聲道:“王爺,世子。”
“我看殷南侯好像朝著我們走過來了。”
殷南侯?
連沈子衿都清醒了兩分,他來做什麼?
第37章
黑鷹沒有判斷錯,殷南侯徑直朝秦王府的馬車走了過來。
他在兩步遠處站定,按規矩行禮:“下官拜見秦王……秦王妃。”
馬車簾子動了動,楚昭下了車,翻身上馬,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瞧著殷南侯:“殷南侯有何貴乾?”
簾子落下,車內沒有彆的動靜,殷南侯咬咬牙:“下官可否與王妃說說家常話?”
“家常。”楚昭玩味地念著這兩個字,馬鞭在手裡敲了敲,“王妃如今與我才是一家,和殷南侯哪兒來的家常話說。”
楚昭的話一方麵是在諷刺殷南侯,一方麵也是心情真的好,方才沈子衿那句等他回家吃飯,能讓他今天單方麵原諒很多蠢事和蠢人。
黑鷹沒忍住悄悄瞅了瞅楚昭。
怎麼感覺王爺方才話裡有炫耀的意味,錯覺?
這時候,馬車裡才隔著簾子悶悶飄來一句話:“王爺先去大營吧,彆為不值得的人誤了時間。”
楚昭拉著馬頭轉身,走到車廂邊,湊近了隔著窗戶說:“好,你也不用跟他費事,你休息更為緊要。”
楚昭說完,拉過韁繩:“走了,駕!”
楚昭的幾個護衛跟著他一道離開,秦王府馬車邊的人減少了,但對殷南侯的壓力一點兒沒變。
畢竟還有彆的護衛在,各個身強體壯,哦,除了那個白頭發的小子。
但白頭發已經夠紮眼了。
殷南侯看向車廂,心情複雜。
他今日本來覺得時候差不多,皇帝對秦王的那點新婚優待該過去了,於是準備上疏提起侯府世子換人的事。
但好巧不巧,沈子衿來上朝了。
不僅如此,一個帶病上朝,惹得皇帝和眾人都開始誇讚,他要是此時再上奏,純屬把自己架到火上烤,腳都沒地兒站。
他從前怎麼不知道病秧子還有做官的本事?
如果殷南侯有正常腦回路,就該開始心生忌憚,或者後悔,乾脆直接不要臉,轉過頭來討好沈子衿。
但他顯然不是。
不僅目光短淺,如今還仍然以長輩自居,覺得生出來的兒子就是自己附屬品,這是典型的沒把人當人,但他自己不覺得有問題。
隔著車廂,沈子衿隻把窗戶掀開了一點點縫:“我與你沒什麼好說,如果真要說,去給你發妻上柱香吧,你對不起她,也對不起她兒子。”
殷南侯蹙眉:“你我終究是血緣父子,父為子綱,你彆以為得了皇上幾句誇,就能這般和父%e4%ba%b2說話,你已經在朝為官,也不怕彆人說你不孝!”
沈子衿笑了。
“沒得誰的誇,我也這麼跟你講話,第一天認識我?”
還當他是那個隻能被侯府困在後宅裡肆意欺壓的無力世子呢?
“你也彆拿孝道壓我,彆人怕,我不怕。”孝與不孝,那不也得看對象嗎,殷南侯當爹當成這樣,若兒子是個墨守成規的古人,或許再痛苦也得忍著他,但很遺憾,沈子衿不慣著。
沈子衿抬手,把剩下的那一點兒窗戶縫也給落下關嚴實了。
他打了個嗬欠,聽起來在車內又要睡:“走吧。”
殷南侯急忙上前:“你等等!”
“殷南侯請止步!”帶刀侍衛上前逼退他,“王妃既不招待您,便改日再續,還請彆讓我等為難。”
白梟手已經搭在刀上,他是小孩兒,嗓音清越:“哥哥們若為難,我來就是,反正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主子,彆的都可以不管。”
殷南侯驚得後退兩步:“你、你們——”
趁他後退,侍衛們打著呼哨,馬車夫一抖鞭子就架著馬離開,徒留殷南侯麵色鐵青留在原地。
其餘下朝的官員們目睹這一幕,竊竊私語傳來,殷南侯驚醒,臉一陣紅一陣白,甩袖而去。
沈子衿在馬車上闔眼,睡著前淡淡的想,再過幾天侯府就要易主,他本想著眼不見為淨了,殷南侯偏偏還要%e4%ba%b2自湊上來討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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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來了,不刺他兩句都顯得沈子衿待客不周。
秦王府的馬車載著淺眠的王妃,悠悠回了府。
連著幾天,沈子衿都努力上朝,第一回看新鮮,一天兩天後,眾人也就習慣了,無視了他,在朝堂上該怎樣就怎樣。
這就是沈子衿想要的效果,這樣,等之後大理寺朝三部發難,就沒人會揣測到他身上。
不受焦點矚目,也無人打擾,沈子衿舒舒服服閉目休息,在朝堂上睡得很香甜,偶爾還能醒個盹,聽一聽他們車軲轆廢話裡有沒有過兩句有用的。
直到大戲即將上演這天。
早上,沈子衿推掉了晨間的補藥,讓他們換一碗醒神茶來。
小甄心疼壞了:“世子,大夫囑咐,補藥每天三次,不能落下啊。”
“一次不礙事,而且我身體好多了。”沈子衿身體是真好多了,他能清晰感覺變化,等下次診脈,大夫恐怕都會驚訝。
再過段時間,他必然熬夜早起都將不在話下,但此時還屬於起床困難戶,早上腦子不夠清醒。
“今日有要事,”沈子衿心意已決,“去吧。”
小甄心裡歎息,大事他不懂,但如今承安帝治下,朝堂是怎樣波瀾詭譎,王府裡就連下人都知凶險,世子先前就在為什麼準備,他隻好去端了茶來。
一盞下去,提神醒腦,涼意直衝天靈蓋,沈子衿一個激靈,完全醒了。
……效果真好啊,仿佛一堆薄荷腦在蹦迪。
沈子衿起身,緋紅的官服衣擺迎風而動,天邊的太陽正漸漸驅開陰雲。
楚昭在明月軒門口,瞧著他今早步履穩健走來,愣了愣:“今日怎麼這般精神?”
連個過渡時間都沒有。
沈子衿:“喝了醒神茶。”
楚昭蹙眉:“那不是耽擱了一頓藥?”
“一頓無妨,回頭讓大夫瞧瞧,我身體好多了。”今兒晨間的微風有些涼,沈子衿抬手,輕輕嗬了氣暖暖,“況且今日朝堂必定無法讓人好睡,我不如清醒看完整場戲。”
楚昭看沈子衿揉手:“先上車,外麵涼。”
醒神茶已經喝了,沒法再換成藥,隻能先依著他,回頭讓大夫再度診脈。
楚昭將沈子衿扶上車,從前他都是托著沈子衿的手腕或者胳膊,但今日不知是不是因為方才看到了沈子衿暖手的動作,楚昭非常順暢地就托住了沈子衿的手。
手一碰到,楚昭第一反應是好涼。
第二個念頭,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但沈子衿也是真被楚昭扶順手了,不但沒有發現問題,冰涼的手碰到暖爐,還下意識把手指收緊了。
楚昭:“……”
等沈子衿進車坐下,就發現楚昭神情古怪難以捉摸,複雜得跟打翻了不知多少調料瓶似的。
沈子衿:“王爺是在擔心待會兒的事?”
楚昭莫辨地看向他:“……有點。”
完全沒有。
腦子不聽話,正把你一個小動作反反複複播放呢。
沈子衿很有謀士運籌帷幄的樣子:“無需擔憂,我們已經做好充足準備,定能旗開得勝。”
楚昭手上還殘留著觸?感,唔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