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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衿注意到秦王府的馬車外表沒有過多墜飾,但浮雕刻紋都很精美大氣,入內後會發現車廂比從外部看上去更為寬敞,車內一角掛著鏤空木球,是時下流行的一種香囊,裡麵裝著香料,散發著怡人的清香。

沈子衿在楚昭對麵落座,底下墊子鬆軟,外麵是毛皮,裡麵有點像羽絨。

簡單概括,就是低調奢華。

楚昭明明不受皇帝喜愛,但還挺有錢?又或者,是賜婚後,皇帝把從前該給的賞賜都給補上了?

楚昭拉開馬車內的格子,裡麵放著幾種點心:“世子用過早膳了嗎,可要嘗些點心?”

吃過了,不過沈子衿聞言抬眼瞧去,就見五六種精致的糕點整齊排列,有鬆軟%e4%b9%b3白的奶糕,還有色澤鮮豔的花餅等等,帶著溫熱的氣息,香味撲鼻,顏色和樣式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沈子衿本來飽了,但突然覺得胃還可以再努力努力。

他道了謝,便拿起糕點開吃。

沈子衿動作文雅,但速度不慢,楚昭留意到椒鹽酥他隻吃了一塊就不再動,而桂花糖餅、奶糕卻都吃了兩塊。

哦,是個甜口呢。

楚昭拎起塊椒鹽酥,他腦子裡很應景地冒出了現代社會網絡上曾流行一時的鹹甜之爭。

楚昭是鹹口。

但在這裡跟人開玩笑提豆腐腦鹹還是甜,無人會心一笑,他們隻會覺得莫名其妙,然後直接給你端兩碗上來。

唉,楚昭嚼著鹹酥,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沈子衿吃了幾塊便不再吃了,王府的馬車減震功能做的很好,四平八穩,完全不顛,沈子衿讚歎了下大齊製造,悄悄觀察起楚昭。

楚昭今日一身玄色衣裳,腰間是顯眼的白玉帶,黑白分明,勾出勁瘦腰線。

同樣是窄腰,彆人看沈子衿的腰,不堪一握;看楚昭的腰:好腰,一看就很會後空翻。

人與人,當真是很大的不同。

沈子衿照例外麵罩了件披風,裹住了身形,他暗暗摸了把腰,承認自己有點羨慕,等身體痊愈後,要不還是健健身?不僅能改善身材,也有助於延長壽命。

正想著,馬車就停了。

黑鷹勒馬:“王爺,世子,到了。”

定國公府的莊園前,馬車轎子等交通工具正絡繹不絕,很多人還沒進園,下了車就現在門口客套,很是熱鬨。

秦王府的馬車一到,熱鬨的聲音卻驟靜。

眾人視線齊刷刷落在王府車架,有的高深莫測、有的唏噓憐憫,還有的輕蔑不屑。

之所以有人還敢在王爺麵前高高在上,是因為在如今朝堂許多官員腦子裡,形成了皇子不如權臣勳貴的刻板印象。

當朝皇上承安帝,剛愎自用,在國事上無才無得,但擺弄人心的帝王學術高分結業,一手朝堂製衡玩得爐火純青,若隻是這樣,他還有做個守成之君的可能性。

但壞就壞在承安帝腦子有病,年紀越大越有病。

他享受著無可匹敵的權貴,做起了萬歲長生的美夢,特地開設國師職位,不乾彆的,就給他煉長生丹。

他追求長生到了瘋魔地步,隨著自己變老,勃勃生長的年輕皇子們就成了他的眼中釘。

承安帝有六個皇子,楚昭排第六。

四皇子和五皇子幾歲便因體弱早夭,沒什麼陰謀,可其餘皇子遇上的變故就不對勁了:

太子文韜武略,禮賢下士,在巡視州府返回京城的途中,死於流寇之手;

二皇子德才兼備,上朝聽政不到倆月,在某次宮中夜宴中摔斷了%e8%85%bf,從此隻能靠輪椅。

兩個成年皇子的遭遇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皇帝動的手,但皇帝的態度讓聰明人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都說天家無父子,承安帝的皇子們還沒怎麼著,但皇帝自個兒坐不住了。

一時間後宮人心惶惶,欽天監及時占星卜算,高呼皇子接連遇害乃大凶征兆,若再有皇子亡於非命,恐損大齊百年氣運。

承安帝雖然大怒,但到底有所顧忌,收了手。

欽天監敢冒死覲見,是得了太後旨意,如若不然,楚昭這個有兵馬大元帥做外公的皇子,說不定早就出了什麼“意外”。

皇帝隻玩權術,正經事兒沒做幾件,官場很快就被搞得烏煙瘴氣。

其實幾乎沒人相信承安帝能找到長生法,都明白他遲早要死,但部分人不在皇子身上押注,而是利用現在朝堂的情況爭權奪利,隻要大權在手,下一個皇帝還不是他們說了算,誰在乎無權無勢的皇子王孫呢?

挾天子以令諸侯多香。

眾人各懷心思,無聲看著楚昭從馬車上下來。

馬車上居然還有一個人。

當楚昭搭手將那人接出來時,安靜的人群裡響起了清晰的抽氣聲。

有人腦袋裡翻出了平生所學詩詞歌賦,有人直接滾過了粗俗的驚歎,殊途同歸都能化作一句:

人居然能好看成這樣!

蒼白病氣不僅沒有摧折他的樣貌,反倒襯得眸光與%e5%94%87色更加鮮豔惑人,真真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眾人好奇起來:誰啊這是?

沈子衿搭著楚昭的手,他懷疑楚昭真把他當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瓷瓶,隻好跟他們講道理:“王爺,其實我真能自己上下馬車。”

楚昭:“嗯嗯。”

沈子衿:“……”

你要不要敷衍得這麼真誠。

國公府的門童迎上來,行了禮,笑著捧過一個箱子,請兩位抽簽。

原來今日進門前還有個花樣,那就是抽取對聯,來客需要對出下聯,當然,客人們都是接了帖來的貴賓,無論對不對得上都能進門,但若是能撈到幾個好對,便是錦上添花,也給賞花宴更增風雅。

對子出的都不難,都很簡單,討個春日彩頭。

門童念出楚昭抽到的上聯:“金燕展翅迎春來。”

楚昭十五歲就去了北疆,一年前才回到京城,大家知道他功夫不錯,但不知文章水平如何,紛紛豎起耳朵凝神靜聽。

楚昭眼也不眨,飛速對出了下聯,看他信手拈來,某些人詫異:難道又是個文武雙全的皇子?

就聽他%e8%83%b8有成竹:“鹹魚躺平等過冬。”

其餘人:“……”

有人脖子抻過了頭,腳下一個趔趄;有人揉了揉耳朵,確認自己沒聽錯。

不是,對的啥玩意兒??

可以對的不好,但不能對的邪門。

門童的笑也是凝住,隻有沈子衿詫異抬頭:鹹魚?

是、是他想的那個鹹魚嗎,都和躺平聯係在一起了,難不成真的是——

沈子衿感到自己心口噗通兩下急速躍動,然而還不等他擅自想象,楚昭就跟門童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對得挺好啊,金燕是大齊特產,鹹魚也是,並且許多人家選擇在冬天做……世子怎麼這樣瞧著我?”

沈子衿蹦躂起來的心緩緩落下,思緒還沒飛起來就被掐死了。

……原來隻是巧合啊,唉。

沈子衿微微一笑:“無事,隻是覺得對得很妙。”

是真的很妙,把鹹魚和躺平結合在一起,是現代人的智慧,沒想到楚昭跨越時空,竟然觸碰到了這美妙的比喻。

沈子衿心想,沒準自己和楚昭很能聊得來。

其餘人隻覺得好好一個美人,竟長了張說瞎話的嘴:哪裡妙了!

門童倒是迅速恢複鎮定,提筆記下楚昭的對子,下一個就該沈子衿了。

上聯:“滿園繁花爭奇鬥豔。”

這樣的對子按理來說怎樣都不會對錯。

沈子衿也沒有猶豫和斟酌,直接開口:“一隻貓兒春困夏眠。”

門童:“……”

他懷疑字數要是多一點,這位爺還得加上秋倦冬乏。

一年四季睡覺,聽起來就好懶好懶。

也就是其餘人不懂鹹魚的梗,若是能懂,就會發現沈子衿和楚昭的中心思想分明一樣:

摸魚躲懶,幸甚至哉。

楚昭撫掌:“好對好對。”

沈子衿謙虛:“謬讚謬讚。”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其餘人麻了。

楚昭則摸摸下巴:謔,在這個卷生卷死的京城,該不會沈世子才是他遍尋不得的知己吧?

第06章

對完對聯踏進園子。

按理說先該去拜會主人家,但沈子衿和楚昭一路被領到了個僻靜的湖心亭。

去往亭子的橋頭有人把手,沈子衿看著橋頭帶刀的護衛,腳步不由頓了頓。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真是殺人拋屍好去處。

楚昭:“世子?”

沈子衿不動聲色移開視線:“風景真好,我看入迷了,抱歉。”

楚昭不疑有他,因為這裡是不錯。

兩人在湖心亭的石桌邊坐下,沈子衿腦子裡正不由自主瘋狂腦補各類場景,楚昭在沏茶的流水聲中開口:“我想跟世子聊聊真心話。”

沈子衿霍然抬眼。

終於來了嗎?

即便原著說楚昭無心爭權,但被人壓著頭成婚誰能沒怨氣,沈子衿打起精神,嚴陣以待。

他明白,今日談話不僅關乎自己接下來的生活質量,更可能關乎自己小命。

楚昭麵上帶笑:“我想對世子這樣的人,迂回試探並不合適,不如直言,賜婚倉促,我二人皆是身不由己,但世子嫁我為妃,是幫了我大忙。”

沈子衿不言,繼續聽。

“世子受了委屈,我記著這份恩情,王府絕不會薄待你,侯府給不了你的東西我都能給,錦衣玉食、靈藥珍寶,我都能儘力滿足你。”

餅畫得太大,作為對職場套路非常熟的打工人,沈子衿動了動眼珠,沒直接伸手接。

老板畫餅若無條件和要求,那多半是虛的。

楚昭將茶遞到他麵前:“本王隻有一個要求。”

這還是楚昭頭回對沈子衿自稱本王,可見這條要求非常重要。

“他日世子若得皇上看重,可要記著本王一二。”

翻譯翻譯,就是皇帝如果想借你的手探聽王府消息或者搞事,你必須得站我這邊。

楚昭隻是略微沉了嗓音,沙場上磨礪出的氣勢便傾瀉而出,可沈子衿不但不怕,反而鬆了口氣。

——對嘛,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大餅,你對我有所求,咱們關係就是牢固的利益交換,令人安心。

沈子衿雙手捧起茶杯,以茶代酒,鄭重道:“王爺放心,草民所求不過無風無雨,好好養病,得浮生清閒,聖上居高閣,離我太遠,我拎得清。”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啊,楚昭笑了兩聲,受了沈子衿的茶,跟他碰了個杯:“那就一言為定。”

瓷杯清脆,一段毫無感情基礎的聯姻,變成了被兩人認可的同盟,關係也算是有質的飛躍。

楚昭和沈子衿都是一身輕快,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又變回了輕鬆閒談,楚昭隨口問:“世子喜歡男子?”

沈子衿:“應當是的。”

“若將來有了心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