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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人魚、龍族。”

庭霖長眉入鬢,淡漠眼眸中依稀可見窮奢極欲的教堂內部的金光,極具東方特色的卓絕麵孔中恍若玉砌,看不出一絲凡人麵對神時該有的緊張:

“現如今,梅爾斯大陸所擁有的整整六個序列都擁有過輝煌,尤其龍族,實力一直居高不下,而每個序列都在漫長的爭鬥中摸透了自身與對手的特點,很難再出現天下大亂的局麵,眼看信仰之力再次低落穀底——”

大殿內狂風驟起,墨發飛舞,白衣翩躚,滾滾衣袂張揚間青鸞暗紋展翅高飛,庭霖不卑不亢地回敬道:“這次,你想扶持誰?”

神像大怒,充斥著神力的聲音像重若千鈞的重錘般當頭砸下——“我隻是想延續自己生命,我有什麼錯?”

“沒有人可以永生,你有什麼超凡卓越的功績,值得人們信仰你到永遠?”庭霖眼前一片扭曲的亂象,擦去嘴角血跡,語氣冷淡:“貪心不足,小心反噬。”

“你!”

神像怕是從未接觸過如此不敬神明的人類,乍一搭對話立刻就被氣了半死,怒目而視盯著庭霖看了許久,忽然又瞬間調整好姿態,露出一個黏膩的笑容。

神像飽含憤怒的目光漸漸化作憐憫,右手一翻止住平地而起的狂風,重新變成了梅爾斯大陸教堂中最常見的形象,用悲天憫人的、無比同情關懷的神情長長歎息,狀似憂鬱地輕聲道:“你如此冷嘲熱諷,是因為菲埃勒斯嗎?”

庭霖瞳孔微縮,渾身肌肉微不可察地緊繃起來。

神像仿佛終於找到對方的弱點般,嘴角弧度越來越大:“可惜,你在這裡為他打抱不平,他卻似乎並沒有對你擁有多少真情。”

半空中畫麵陡然一轉,神像氣定神閒地笑道:“或許我們可以猜測一下,如果今天在這裡的是菲埃勒斯,他會因為你的種種遭遇而據理力爭嗎?怕是不會吧。”

“畢竟,現在的神界之外、凡俗之中,你的軀體正在向海底墜落,無窮無儘的海水剝奪空氣、施加壓力、削弱光明……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被淹死於深海,成為無數海洋植物的肥料。”

“但菲埃勒斯?”

“亡靈塔納托斯端坐於秘境,忙著籌劃讓亡靈融入世界;阿多尼斯重傷昏迷,被精靈族妥帖地照顧嗬護;赫爾墨斯在梳理亂成一團的吸血鬼家族紀事,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而海衛在離你三十千米外的海溝中——他們都在專注於自己的事情,沒有一個人關心你過的好不好。”

神像手中畫麵逐漸清晰,自亡靈秘境上空的俯瞰圖變為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精靈王子,然後轉向挑燈夜讀、伏案潑墨的吸血鬼,最後深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海,斷崖般的海溝中,十數條尾色各異的人魚在合力圍殺一條體型巨大的獨角魔鯨。

戰鬥明顯已接近尾聲,在微弱的光芒照耀下,暗紅的血色蔓延在海水中,年紀輕輕的海衛有些喘,靠在一塊嶙峋怪石上看著其他人魚上前廝殺,銀白長發飄散,天空般湛藍的眼睛被淺色的睫毛與擴散的血液遮住,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一旁的人魚老師遊上前來,不滿地指責道:“海衛,其他同學都在獵殺獨角魔鯨,你在這裡乾什麼?”

“啊。”海衛動作緩慢地眨了眨眼,“我在想念我的庭霖同學。”

人魚老師:“……”

庭霖:“……”

神像:“……”

海衛純潔無辜地提出疑問:“老師,這場測驗好像是按功績算分吧……我已經把獨角魔鯨的三顆心臟掏出來兩顆了,如果再去獵殺,其他同學還能得到分數嗎?”

人魚老師不說話了。

“不過,再去也可以。”海衛的目光掠過人魚老師,落在獨角魔鯨足有三丈長的、宛若白玉的角上,冷白的手指撥動水流,掀起一個個鬥大的漩渦:“它的角不錯,可以給庭霖同學做把備用劍。”

“老師,你知道的。”海衛魚尾微動,“庭霖同學很容易被人覬覦,在我不在的時候,總有一些牛鬼蛇神設圖引誘他。”

無數漩渦直奔獨角魔鯨而去,在它身下彙集成一串長長的旋轉水柱,繩索般死死絞緊了獨角魔鯨不住翻滾掙紮的龐大身軀,獨角魔鯨霎時發出嘶啞的尖嘯,聲波衝破千米海水,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麵頓時掀起了鋪天蓋地的大浪!

水流瘋狂湧動,狂亂中,海衛微微側臉,與神界大殿中的庭霖遙想對視。

人魚美名遠揚的嗓音如珍珠般,溫潤的外表下是足以折磨得珍珠貝生不如死的粗糙礫石:“但他有我就夠了。”

“至於其他人……”

“殺了吧。”

第055章 偽裝

人魚輕飄飄幾句話直達神界,神像迅速放下右手,畫麵匆忙切斷。

鋪蓋著璀璨陽光的浩渺純金穹頂之下針落可聞,庭霖好整以暇地回視:“‘他們都在專注於自己的事情,沒有一個人關心你過的好不好’?”

“那又怎樣。”神像挽尊假笑,目光落在庭霖愈發蒼白的臉上:“現在菲埃勒斯有時間救你嗎?”

庭霖不是很明白神像的邏輯:“為什麼需要他救?”

兩人之間牽絆過深,猶如無數條絲線將兩個靈魂緊緊縫合在一起,庭霖如果想向菲埃勒斯求救,那方法可太多了,但在一開始庭霖就沒有動過這個心思,甚至在與海衛眼神交觸之前,哪怕知道他看不到,也下意識把%e5%94%87角溢出的鮮血%e8%88%94走,硬生生咽下滿喉腥甜。

這個神庭霖見了都惡心,更何況是菲埃勒斯。

庭霖思緒分散一瞬,不由得想起那一連串的,順著海衛下頜下滑,最終凝成半盤珍珠的人魚眼淚。

顆顆圓潤瑩白的珍珠跌落銀盤,雖然聲音煞是清脆悅耳,但吞下去的時候卻不是很容易,一顆大過一顆的硬|物抵住咽喉,差點把庭霖噎個半死。

但同時也多虧了那些珍珠,由於人魚眼淚自帶的治療與短暫在水中呼吸的功效,起碼能保證他在水下三天內不會被淹死。

庭霖霎那間召劍而出,無名劍鳴鳴作響,反射出一片寒光。

海衛提醒他了。

自從他睜眼來到大殿之後,麵前的神像就沒有動過。

雖然祂看起來神通廣大,但如果不能%e8%84%b1離物質,那大理石製的雕像就是祂最大的限製。

長劍出鞘,劍鋒直指神像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逼近,堪堪懸停於半寸之上。

“你費這麼大功夫把我擄到這裡,應該不隻是代表梅爾斯大陸關心一下我的日常生活吧?”庭霖環視四周,“神界……你想讓我知道什麼?”

“算了。我隻是禮貌地問一句,並不想知道答案。”

神像底座一動不動,猶如被強力膠水黏在了原地,隻有麵孔由泰然自若變得驚恐,然後被劍尖刺入內裡,劈裡啪啦碎成了一地碎片。

金石之聲響徹雲霄,神力猶如尖銳的細針紮入腦髓一般避無可避,庭霖眼前一黑,耳畔具是回蕩的聲嘯,咬牙猛地將劍插入地麵,在雙膝一軟跪倒之前支撐著差點歪倒的身形勉強站穩了,隨即顧不上查看傷勢,低頭掃了一眼破碎的神像。

這座神像,居然還是個空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不過一指厚的大理石硬而脆,以兩眉之間為中心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擴散而開崩裂而下,庭霖持劍撥動碎片,在滿地狼藉中找到了一隻巴掌大小的銀鏡,彎腰拾起後仔細端詳,發現其背麵雕花鏤空,繁複華麗的花紋堆疊出日月的輪廓,而正麵卻模糊不清,隻能依稀辨認出人影。

然而,神像居然還能說話,碎成三大片與無數細小塵埃的嘴%e5%94%87同時開合,大大小小的聲音同手時四麵八方傳來,嘴角高高揚起:“為什麼不需要他救呢,是你認為自己可以應付這一切,還是從未奢望過菲埃勒斯會為你主動反險?”

庭霖垂眸觀察著銀鏡,懶得敷衍:“我跟你這種沒有同類和情誼的東西沒什麼好說的。”

“彆啊,好歹我是你見過的唯一一個真神,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最接近於神的東方人,難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比你與菲埃勒斯更%e4%ba%b2近嗎?”神像沒有溫度的眼睛掛不住似的亂轉,齊齊望向庭霖,“再說了,你不想早點回去嗎?這個大殿很無聊的。”

“是很無聊。”庭霖忽略了第一個問題,用廣袖遮住鏡麵在神像右眼前晃了晃:“百年光陰卻隻是屈居於此,哪怕有人作伴都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倘若孤身一人,則更是煎熬。”

庭霖半蹲下`身,俯視道:“一直以來隻能靠這麵鏡子偷窺凡世,你的日子過的怎麼樣?”

神像笑意漸漸消失,嘴角緊繃,目光森寒:“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裝什麼呢。”庭霖耐心告罄,“這麵鏡子我比你熟悉。”

庭霖掀開廣袖的一角,露出鏡子背後隱藏在花紋之下的一處棗核大小的印記,指尖輕輕點了點,麵無表情道:“看見這處印記了嗎?這裡刻的是一隻青鸞。”

青鸞為一種與鳳凰齊名的上古神鳥,在修真界的眾多圖書都有所記載,但梅爾斯大陸明顯沒有。

庭霖垂眸,指腹輕柔地撫過印記:“我故鄉的青鸞形象大多為一尾、三尾或五尾,而這隻青鸞卻足足有七尾,且通體舒展,引頸向天,是我所入門派的最典型的代表標致。”

庭霖緩緩追憶:“不出意外,這隻銀鏡名為‘鳴霄’,是一千兩百年前我的一位前輩為他的道侶所製,將銀鏡捧於掌心,摩挲鏡麵後,原本模糊的鏡麵可以呈現出畫麵,從中可以看到自己心中所係之人此時此刻在做什麼。”

“但看你這樣子……你好像真的不知道它的來源,隻知道他的作用?”庭霖略有些詫異,“鳴霄在我的故鄉,是第一麵能讓遠隔千裡之人相見的鏡子,你居然不知道?”

“你故鄉的事我怎麼清楚,我跟你的故鄉又毫無關係。”神像也開始不耐煩起來。

鳴霄流落海外絕不是偶然,估計是在千年前兩界還有交際的時候到的梅爾斯大陸,而這座神像……

庭霖眼神審視:“讓我回去。”

沒等神像開口,庭霖補充上了後半句:“你不想讓我回去也行,可以直接把我弄死在這,但我有足夠的信心在你殺死我之前把這麵鏡子徹底損壞,順便把你的神像轟成粉末。”

神像沉默下來。

與此同時,一座與庭霖所在的一模一樣的大殿中,同樣的神像碎片之前,菲埃勒斯嗤笑一聲。

神像呈現給庭霖的畫麵中並無塔納托斯的身影,隻有短短幾秒的亡靈秘境的俯瞰圖,因為那個時候,塔納托斯已不在亡靈秘境。

亡靈的本質是人死去的靈魂加以某些修飾,自從踏入神界之後,菲埃勒斯灰白的發色便漸漸染黑,眸色也恢複成少年時的湛藍,一聲不吭地憑空拔出骨刀,一刀斬碎了還沒來得及說話的神像。

神像並不惱火,依舊笑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