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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都拋到腦後,打算來個健健康康的早睡早起。

不到半個時辰,他聽見滴答滴答的落雨聲,砸在房簷上,劈裡啪啦亂打一氣,吹進房間的風帶了雨水的冰冷。

裴珩在床榻上翻了個身,轉頭又爬起來穿衣服,“謝歲去了何處?”

然而門外的暗衛卻並沒有回答。

裴珩眉頭一蹙,沒有預警,也沒有提醒,這是在乾什麼,睡著了還是被偷襲了?

他起身,一把拉開大門。已經是亥時,暴雨如注,一片水腥氣中,房間外黑如玄墨,伸手不見五指,長廊口的燈被風雨劈頭蓋臉地澆滅,唯餘身後的房間還亮著,他的影子被燈火投在地麵,拉的老長,罩著門外濕漉漉蒼白的人影,顯得對方如同一隻失魂落魄的水鬼。

裴珩:“………”不是,怎麼一副受打擊的樣子?他隻是說了一下實話而已,這就受不了了?

“王爺這是要出門?外麵雨大,今夜不宜出行,改日吧。”謝歲淋雨跑回來,衣袖全然濕了個通透,他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走廊上滴滴答答一大片的水。裴珩將腦袋往上一瞪,藏在角落裡的暗衛頓時將自己的身影往陰影裡更縮了縮。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王妃不讓通傳,站在房門口想進又不敢進,他們又能怎麼辦,隻能閉嘴。

裴珩搞不懂謝歲這是在乾什麼,這是淋雨打算讓他心疼?哈,他會是那麼淺薄好騙的人?

“回來了不去洗漱,在這裡泡著做甚?”他伸手拎了拎謝歲的外袍,已經濕透了,“明日還得上朝,你若是得了風寒隻怕會耽誤……”

“王爺。”謝歲上前一步,輕聲道:“我想與你談談。”

裴珩:“………”談什麼談,談戀愛嗎?又想忽悠我?我有那麼好騙?

他哈了一聲,“怎麼談,你這樣和水鬼一樣談?去,換衣服去,彆把我房間打濕了。”

謝歲嗯了一聲,轉頭就走了,沒耍什麼花招,也沒想從前那樣摟摟抱抱,膩膩歪歪,瞧著……正常了許多。

如此正常,隻怕有鬼。

他繞了一圈,在桌邊坐下,有些緊張的喝了口水。

有鬼就有鬼,謝歲又不能拿他怎麼著,緊張什麼,出息!

謝歲處理事情倒挺快,他三下五除二洗了個澡,換好衣袍就回了裴珩的房間,此刻某人已經全副武裝,正襟危坐,桌麵上放了一壺熱湯,他抬眼,靠著椅子背,一副二大爺的模樣,“說吧,什麼事?”

謝歲坐在桌對麵,他看著裴珩,沉默良久,緩緩道:“王爺,我想與你合作。”

裴珩:“嗯?”

不等他繼續詢問,便聽的謝歲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內繼續響起,有如鬼魅,“您若不做好準備,五年後,必死。”

“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也不要問我為什麼幫你,信我,我幫你活。”

裴珩:“…………………”

謝歲看著麵前的茶杯,裡麵是淺淡的薑味兒,在他去洗漱的這段時間,房間裡的茶水換成了薑湯,加了大量的糖,一口下去,甜膩之餘,在%e8%88%8c尖漫起火燒般的辛辣。

他盯著裴珩,看著桌對麵對方錯愕的眼睛,大概是太過震驚,裴珩的眼睛裡浮滿了疑惑,不過很好,神色比較淡定,看起來並沒有將他當瘋子的意思。

謝歲長舒一口氣。

他一直以來都對麵前這個人心懷防備,一者年少時著實有些衝突,二來,他看過那本書,書中裴珩太過心狠手辣,他帶著畏懼和試探,本就是打著利用的旗號來的勾引,他沒打算和裴珩雙宿雙飛,也沒打算事成以後拉他一把。

最開始的想法,其實隻是想活下去,查清真相,然後將該殺之人殺死,再提早%e8%84%b1身,浪跡天涯,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老死。

至於裴珩是死是活,他其實毫不關心,也一點也不想關心。

而如今,單薄的紙麵人物跳到了他麵前,他看著裴珩的,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可以拉他一把,規避那悲慘的命運。

至於其他的,他不敢想,現在也沒什麼精力想。

*

裴珩靠著椅子背,他盯著麵前的謝歲,心頭一驚,又一沉,隨後卷起驚濤駭浪,他的手指尖開始忍不住打鬥,不是畏懼,是緊張。

他仔細想了想從初遇到現在經曆的種種跡象,越想越覺得巧合,他與謝歲的提前觸碰,他與謝歲之間的種種勾結,還有謝歲種種異常的行為,他從前覺得,是自己對謝歲了解太少,畢竟他有個師父自己就不知道……現在看,偽裝的夠深啊。

他們隔著一張桌子對望,屋子外是瓢潑大雨,除去值班的侍衛,暗衛都被撤走,水線流動的波紋映在窗格上,如同某種扭曲的煙塵。

裴珩有一種入墜夢中的不真實感。

“等等,我五年後必死,你為什麼會知道……好吧,你不會回答……”裴珩看向謝歲,眉頭越來越緊,最後他小心翼翼道:“你就這樣告訴了我,就沒想過萬一我不信呢?你要如何證明。”

“我知道這種事情很難相信。”謝歲捧著茶杯,感受著掌心的溫熱,緩緩道,“所以我會同王爺您打一個賭。”

裴珩坐直了,“賭什麼?”

“半個月後,塞北六十八部融合,會選出新的汗王,新王第三子會攜帶珠寶美女,進京朝拜,表示臣服,並在金陵為質。 ”謝歲將胳膊放在桌案上,盯著裴珩,“然後質子會死在七夕那日,七竅流血,一刀斃命。一切線索都指向王爺您。”

門窗碰一聲響,被狂風吹開,雨絲連綿成線,落進房間內,將角落的燈燭淋滅。謝歲的麵容明暗參半,顯得有幾分鬼魅。

裴珩深吸一口氣,後仰靠著椅子背,“真可怕啊。”雖然他早知道了。

“屆時三司會審,他們會要求您移交兵權。”謝歲垂眼,並不往上看。他如今已經半坦白,裴珩相信也罷,不信也罷,總歸他先生是還在的,若是裴珩發難,他就離開他,然後辭官,或者假死,總有一日,重回朝堂,再行翻案。

謝歲能夠感受到裴珩的視線在他身上挪動,其中滿是探究。對方的手指尖落在了桌案上,篤篤篤,他在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謝歲聽見對麵的青年驟然靠近,湊在他耳邊小心翼翼,如同什麼間諜對暗號般,小聲道:“宮廷玉液酒?”

謝歲:“………………”

謝歲:“?”

第87章

盯著謝歲緊蹙的眉頭,裴珩猶豫片刻,再度詢問,“奇變偶不變?”

謝歲:“……”什麼%e9%b8%a1啊藕的?

他看著裴珩緊張兮兮靠近放大的臉,那雙眼睛裡滿滿都是試探和期待,好像巴望著他能說出什麼暗號一樣。

謝歲一頭霧水,蹙眉,詢問道:“王爺您餓了?”

啪——

裴珩眼裡的光滅了。

他腦袋垂下去,但很快又抬了起來,“是有一點。”

“不然用些晚膳?”謝歲好心提議。

裴珩看一眼外頭的瓢潑大雨,搖頭,“算了,我還是餓著吧。”

他瞧著有些喪氣,但好像又有點輕鬆,不知想到了些什麼,腦袋忽然又抬了起來,望過來時,盯著自己的目光看起來又奇奇怪怪,像是驚訝,又好像有點同情,同情中夾雜著一絲絲心疼……就很奇怪。

謝歲被他看的後背汗毛倒豎,搞不懂他這種變化多端的情緒反應,直覺自己好像暴露了什麼,但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麵對自己如此坦白,生死大事,裴珩腦袋裡想的居然還是吃飯,按理說不應該要麼不信,要麼驚為天人慎重對待嗎?他這個樣子,有些過分冷靜了。不過裴珩時不時總讓人覺得奇怪,從前感覺此人心機深沉,相處久了有時候他又好像大腦空空,處於好騙和不好騙之間,讓人捉摸不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王爺?那方才我說的事……”謝歲小心翼翼提醒。

“若當真你能……嗯,你能未卜先知,那本王自然信你。”他將身體伸過來,一巴掌塞外謝歲肩膀上,輕輕捏了捏,目光正直,頓了頓,帶著某種鼓勵的意思,“嗯,本王自知,自古攝政王就沒有善終的,我如今雖然位高權重,但如空中樓閣,一旦傾塌,萬劫不複。你若真能救我於水火,不管什麼,本王都會答應。”

謝歲:“………”

隔著一張桌子,裴珩的爪子在他肩頭啪啪啪,明明說的認真,謝歲卻覺得自己像個被哄的小孩子。

“本來打算明日告訴你的,不過你已經察覺了,那不如今天就告訴你。”裴珩眼睛明亮,“明日你就去禮部報道吧,禮部左侍郎空缺,實在找不到人,隻能委屈你先去熟悉一下環境。”

謝歲:“……嗯……嗯?”

“你有什麼提議儘可以同我說。”裴珩微笑,“其實不管你能不能未卜先知,本王都打算讓你當我的軍師啦!”

謝歲:“………………”

窗外暴雨劈裡啪啦,房間內裴珩陽光燦爛,謝歲感覺自己被桌對麵的人晃了眼睛,他木木呆呆坐著,開始思考,自己在外麵徘徊那麼久,淋了那麼久的雨,給自己做足了心裡建設方才坦白,剛剛那麼糾結,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著對麵人傻嗬嗬的臉。他開始懷疑,自己就是開口同裴珩說這個世界是一本書,他大概都會點著腦袋相信。

他未免也……未免也太喜歡自己了一點。

這樣真的很容易被欺負,被騙。

“王爺不問問我想要什麼?不想知道我同您做交易,是為了什麼?不怕我利用?”謝歲小心試探。

裴珩縮回了手,靠在椅子背上,雙手環%e8%83%b8,帶著說不出的自信,“那就儘管來利用,願為君效勞。”

謝歲:“.……”

深吸一口氣,然後拔%e8%85%bf就跑,落荒而逃。

翌日,下朝。

他同言聿白一起抱著自己的東西,從翰林院衙門出來。

兩個人並肩而行,言聿白身上還有挨打後的傷痕,不過已經仔細包紮完畢。他身上還帶著宿醉後的憔悴,看著自己全新的,去往大理寺的調令,目光中滿是茫然。

他昨日辭官,本來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了,如今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就壓下來了,怎麼忽然就……忽然就夢想成真了?

“謝兄……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謝歲一夜未眠,眼底青黑,整張臉都透露著疲憊,隨口解釋道:“幾次清洗,朝中缺人,大理寺更甚,王爺覺得翰林院吃閒飯的人太多了,所以隨筆撥了一批人過去,此次是你運氣好。”

謝歲鼓勵道,“過去以後,好好乾。”

言聿白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走了狗屎運,雖然對於攝政王這種亂七八糟的調職表示困惑,但依舊眼前一亮,抱著自己的筆墨紙硯,頓時開心起來,“一定會的!”

他要好好努力工作。把握住這次時機,早日%e8%84%b1離言府!

身旁的小兔子耳朵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