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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歲拿胳膊肘懟了懟他,“同僚,那人是誰,膽子還挺大。”

丹宿瞅了一眼,不感興趣的收回目光,“是端王家臣,叫什麼方什麼的,總之是犟骨頭,軸的不行,說話也難聽,雖然有點本事,但已經被厭棄,當個押運糧草的後勤。”

謝歲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丹宿看他一眼,“那人沒什麼好結識的,你殺了裴珩,他對你很不滿,你最好也彆湊上去觸他黴頭。”

“我知道。”謝歲一臉無所謂,嘲諷道:“不過王爺這邊居然還有欽慕裴珩的,可真少見。”

“很少見嗎?”丹宿抬眼瞥他,幽幽道,“其實我也挺尊敬的,天下人便是知道他殘暴不仁,但終究是收服西北,裴家舉家殉國,也算是滿門忠烈。”

謝歲醉眼朦朧:“那我豈不是罪大惡極?”

丹宿將腦袋轉過去,抬手舉杯,“不,你是王爺的大功臣。王爺登位,謝郎君當是首功。”

謝歲笑出了聲,隨後滿飲一杯,將杯子往桌上一丟,拿著他的小竹竿晃晃悠悠,離席去吐了。

夜風稍涼,謝歲蹲在溪邊漱口,天際數顆懸星,流水淙淙,林木被風吹的颯颯作響,他捧起一片冷水拍在臉上,熱氣稍散。

身後有草葉被人拂開的聲響,隨後是對方有些僵硬的問好聲,“你是謝二郎?”

謝歲腦子被酒意麻痹,緩緩回頭,“是,你是——”

流水蕩開,一片碎銀似的波光,撲通一聲,謝歲被人撲倒,他聞到了梔子的淡香,隨後整個腦袋便被按進了水裡。

這是條隻有一膝深的小小溪流,謝歲半個身子被壓了進去,臉幾乎碰到底,沙石磨在臉上,劃破幾點細口,淡紅色在水底洇開,謝歲的酒意一下子醒了。

他抬不起頭,身後那人是使了死力氣的,明擺著是想殺了他。好在竹竿還在手邊,謝歲憋著一口氣,舉著長杆往身後那人身上捅去,不知捅到了什麼地方,聽得一聲悶哼,他脖頸上的手失了力,謝歲連忙將腦袋從水裡拔出來,喘了口氣,回頭就將那人一竿子抽在地上。

他雖然心懷不軌,但好歹目前還沒做什麼壞事,一言不發忽然就下殺手,簡直就是有病。

謝歲有些惱火,他抬手打回去,意外的,那人沒什麼反抗能力,他好歹是練過的,反應過來後三兩下就將人製服,拎住那人的衣領就將人按進了水裡。

水下吐出幾個泡泡,隨後一雙枯瘦的手開始瘋狂撲騰起來,這人的衣裳灰白,看起來多日未換了,頭發有些亂糟糟的,謝歲壓在他身上,開始思考是饒他一命,還是將人直接殺了。

那人的動靜漸小,水底忽然翻上來一片白,謝歲撈起來,是串用細線串起來的梔子。壓在懷裡,又讓水泡了,花瓣都蔫了不少。

謝歲將人從水裡提起來,丟在旁側。

那人捂著脖子咳嗽,撕心裂肺,謝歲用竹竿抵住他的脖頸,抬起他的臉,清瘦蒼白,細眼薄%e5%94%87,看起來有些刻薄感,濕漉漉的狼狽,還不忘厭惡的盯著他。

“方大人也是過來醒酒的?”謝歲居高臨下,語氣倒算和緩,“謝某酒已經醒了,我們不如聊聊?”

“呸,狼心狗肺,倒行逆施之徒,你我有什麼好聊的!”那青年呸了一口,爬起來想走,謝歲哦了一聲,抓住他的衣領,將人拖回來,重新按水裡,數上一百聲,再抓起來,獰笑道:“方大人的酒是不是還沒醒,要不然謝某繼續給您醒醒酒?”

對方嗆咳的一塌糊塗,他憤恨的盯著謝歲,“滾!你有本事淹死我!你這個自私無恥之徒!”

謝歲麵無表情的按下去,頓時一片咕嚕聲。那雙細長的胳膊不住掙紮,眼見要沒氣了,謝歲再將人提上來,冷漠道:“方大人為何這般恨我?你我好像並無過節吧?”

對方半仰著頭喘熄,咬牙道:“為了一點私利便鴆殺鎮北王,天下若是大亂,你是首罪!”

謝歲不解:“這是什麼歪理,是殿下要殺裴珩,我們身為下屬的遵命就是了,怎麼還怪到我頭上?方大人若是想替攝政王報仇,不應當去刺殺端王麼?殿下若是死了,兵禍可解。”

“隻不過方大人您食君之祿,如今說出這種話,卻是對殿下不忠啊。不忠不仁不義之輩,當是你才是。”

謝歲瞥他,“在下不過一個隻想好好活著的小人,小人投機取巧,有什麼錯?”

那青年麵色青白,如喪考批,%e5%94%87角顫唞,他瞪著謝歲,謝歲坦然的讓他看。良久,對方彆過頭,低聲道:“謝家怎麼活下來了你這麼個孽障。”

謝歲指尖一緊,俯身笑問:“怎麼,你對謝家很了解?”

見人不語,謝歲正要審問,身後忽然衝出個人來,看見兩人動作,驚叫一聲,“這位大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方先生一向失心瘋慣了,您不要同他一般見識!”

是個少年,他一路跑過來,一頭的熱汗,瞧著謝歲的穿著富貴,轉頭就跪了下來,對著謝歲訕笑,“您彆生氣,大人有大量,饒了先生一回。方先生自從病後腦子便出了問題,整日神神叨叨,他說的話都是胡言亂語,貴人您不用信!”

“我看他罵人罵的倒是順溜,腦子不像是有問題。”謝歲盯著青年打量兩眼,正待再問上兩句,為難為難,卻聽見了丹宿的聲音。

“謝郎君,王爺喚你。”

殺手從陰影裡出來,遠遠站著,並不靠近,像是對此處之事不太感興趣一樣。

謝歲冷嗤一聲,鬆開了手指頭,轉頭過去,“來了。”

身後的少年一邊謝著謝歲寬宏大量,一邊趕忙過去將那青年扶起,謝歲沒再折騰人,他走在丹宿身側,捏著從水裡撈起來的梔子,有些困惑,“我倒是奇了怪了,此人對王爺不忠,怎麼還留著?”

“那自然是王爺仁德,不忍降罪舊人。”丹宿淡淡道。

“原來如此,王爺果真是仁主。”謝歲假模假樣的感歎,看了一眼回營帳的路線,挑眉,“怎的,王爺又不召見我了?”

丹宿一臉淡定,“衣裳濕了,謝郎君還是早些洗漱休整,免得明日起來頭疼。”

謝歲了然:“多謝提醒。”

“你很喜歡梔子?”丹宿離開前忽然道。

謝歲看了眼手邊搶來的花串。

“不喜歡。”他漠然道,“不過這花讓我想到一個以前討厭的人。”

那人比他乖順,比他聰明,比他善解人意,比他死的早。

平清關外荒的很,也不知那瘦的像把柴似的書生從哪裡摘來的花穗。

怪香的。

第50章

李盈團在龍椅上,看著早朝底下的官員吵翻天,他捏著自己的手指頭,拇指對壓,壓出一片青痕。

堂兄死了,堂嫂跑了,南疆他那位從來沒見過的叔叔要逼宮,如今兵臨城下,連發數篇檄文,罵他年少無知,黃口小兒,得位不正,是個傀儡皇帝。

李盈聽見這些檄文,心中卻很平和,他這個皇位本來就是撿來的,確實坐不穩,不過要說傀儡皇帝倒也不至於。

畢竟也沒誰家傀儡要每天一天不落的上朝,看奏折,寫策論,騎馬射箭樣樣都要學。

他還真挺想當個被攝政王操控的傀儡的,至少這樣就不用在字還沒有認的特彆全的時候,就要對著桌案上的政務焦頭爛額了,也不用像現在這樣,一堆朝臣問他如今情況該當如何。

“陛下!如今叛軍逼城,南疆邊防空虛,百越之地內亂,趁機襲擊我朝邊域,當調令西北軍馳援!”

“西北軍便是疾行軍,也需十數日方能過來,這如何來得及?”

“不若暫時南退,待西北軍過來,再前後夾擊……”

“再退?在退退到南海邊上去了!”

“陛下是天命之子,怎可棄城而逃!”③思③兔③網③

……

幾個老頭吹胡子瞪眼,李盈看著吵的快飛起來的眾人,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又默默閉上了嘴。

其實他也不是不可以退位,皇叔想要這個位置,那就給他就是了。

不過看著這群老臣義憤填膺,一副為君死戰的模樣,這喪氣話他就很難說出口,隻能捏著拳頭,擺出一副十分憂心忡忡的模樣。

如此吵嚷了兩個時辰,早朝終於結束,各個大臣口乾%e8%88%8c燥的回府了。

裴珩死後,內閣重啟,幾個老臣又活絡過來,開始兢兢業業的乾活,李盈於是奏折也不用批了,每日下朝後便坐在書房裡看書,順帶躲避後宮那群被姑母圈著的“伴讀”。

這大概是他人生最後一段清閒時日,待到端王攻破皇城,想必他就是一杯毒酒,或是一條白綾,被送去見列祖列宗。

他倒也不是很怕,畢竟大哥和堂兄也在底下,想必不會怪他,就是列祖列宗要打,應該也是打不過他們的。

隻是皇帝他應該是當不了幾日了,曆來廢帝就沒有壽終正寢的,李盈想想自己這隨波逐流,苦哈哈的一輩子,感覺就很不值。

若是在內亂時死了,當個冷宮中的孤魂野鬼,想必他會快樂許多。

李盈靠在書架上,幽幽歎了一口氣。

他在書房一直呆到了晚上,抱著書簡睡覺,一直到夜深人靜,忽然有人敲響了房門。

“陛下,陛下!”

小太監的聲音尖尖細細,李盈豎起耳朵,卻並不搭聲,片刻後,他聽見了姑母冷厲的聲音,“陛下可在房內?”

李盈放下書本,他可以不搭理彆人,姑母卻不能晾著。三兩步小跑過去,他拉開大門,便看見一身金紅騎裝的昭華長公主,長發高束,作男子樣式,衣袍上有些濃稠的濕痕,夜風從外往裡卷,帶起一股腥味。

噩夢一般的血腥味。

她垂著頭,看著麵前年幼的帝王,濃麗的眉眼泛著肅殺的冷意,讓李盈有種頭皮發麻的戰栗感。

“陳肅忠叛了,王稟清串通平清關失守,陛下,您現在隻剩六千皇城禁軍。”昭華長公主按住李盈的肩,沉重的如同一方山石,“你可害怕?”

宮苑內不知何時已經冒出了火光,本就沒有修繕的皇宮,又被火燒掉了一部分。遠方有隱隱的廝殺聲,這樣的景象他看到過,這才過去了幾個月,朝廷又陷入致命的內鬥中去。

“朕不怕。”李盈定了定神,握住了長公主的袖子,“姑母,接下來,朕當如何?”

“召集群臣,固守金陵。”昭華長公主拉著他的手,向崇政殿走去,“陛下不用擔憂,還有兩日,西北援軍便至。在此之前,禁軍並著朝野上下,會誓死保護殿下。”

護衛擁簇著眾人,朝著大殿撤去。一路上李盈看見小規模的叛軍,不過都被侍衛斬殺在側,地麵是淋漓蜿蜒的血跡和人的殘肢屍體。

昭華長公主抬手蒙住他的眼睛,李盈摸黑走了兩步,默默將她的手扒拉下來,“姑母,不必憂心,朕不怕。”

他之前已經見過比這更為慘烈恐怖的屍首,噩夢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