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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曾以為,他們對歸來的我反應平平,一切隻是我一廂情願而已。

——後來我才意識到,他們在用多大的勇氣與我告彆。

紛雜的聲音充斥在瀧澤生的腦海。

【“放開……瀧澤,這種時候就不要抱得這麼緊了……”】

【“你的願望都沒實現,你甘心嗎——不,沒關係,睡吧,生,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瘋了嗎!他才十九歲,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救他啊!”】

或乾澀的哽咽,或顫唞的安慰,或壓抑的怒吼,讓瀧澤生的大腦嗡嗡轟鳴,在如同老舊電視斷線的忙音中,他們的嗓音和麵容逐漸變得清晰,瀧澤生猛地睜開眼,在簡約的休息室劇烈的喘熄著,明明溫度適宜,他卻大汗淋漓。

待混沌的大腦終於清晰了些許,他呼吸紊亂的打量起四周。

幾乎純白的空間,空曠到有些不近人情,身下的床鋪正對著一麵高科技屏幕,上麵閃過金發青年焦急且悲慟的臉。

“……”

艸!

瀧澤生暗罵一聲,緊接著聽到了能讓此時的他恨不得堵住雙耳的聲音。

“歡迎回來,瀧澤先生。”

負責人通過特殊設備與他交流,“恭喜您,第三個任務完成得很好,您儘職做到了條約規定的一切,預估評級為A。請問您是休息一段時間,還是進入下一階段的任務。”

搭檔係統也對他說,“工作辛苦了,瀧澤。”

瀧澤生鬱結萬分的在床上的蹬%e8%85%bf打滾,倏然坐直身子,一頭柔軟的黑發被蹂躪成了蓬亂的卷毛,他的語氣很不好,像是喪氣,像是不甘,“我又死了?”

“是的。與前兩個相比,這次這個已經算是很簡單的任務了。”

瀧澤生起身走近兩步,凝視著播放畫麵的屏幕,明明都是他經曆過的事情,如今看來就有種局外人的割裂感,“你們是有什麼精神淩遲的癖好嗎,這算什麼,劇情回放?像遊戲成果一樣展現最終cg?怎麼不在我的待機房裡立幾個人物卡?”他語氣飄忽得不似尋常。

係統沒有聽懂他的陰陽怪氣,“這些是需要收錄的信息,你的建議我會上報給負責人的,你想要幾個人物卡?那些你稱之為摯友的家夥?還需要其他人嗎,要等身的還是等比例縮小?”

“……”

瀧澤生靜靜聽著它無機質的聲線,忽然倍感疲倦的就地躺下,他盯著係統空間裡自己曾驕傲不已的掛牌出神,臉色逐漸漫上近乎枯竭的蒼白,漸漸的連字都要看不清了。

瀧澤生,金牌伴侶型工具人,奉為真理的名言是:工作就是命,命就是生活,而生活要浪漫且熱烈!

他二十歲考入主角成長中心總部,成為一名拿著五險一金的正式工具人,局裡根據他的性格和偏科情況,找負責人對他進行了新人的第一次重要談話。

“你這脾氣好像還不錯,情緒控製能力能評為良好,雖然情感方麵的專題做得一塌糊塗,但耐不住你其他技能實在優秀。”

“典型的陪伴型人格,不能出演不長嘴文學和生離死彆虐戀情深戲碼,因為你肯定玩不動。”

“偏心情況好像蠻嚴重的,所以不能走聖父型愛萬人路線……嘶,你這心眼兒也太小了。”

新人瀧澤生正兒八經聽著,瞪著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完全不知自己的神情在負責人眼裡真是清純又愚蠢,他豪情滿漲的接下了自己的勳章——伴侶型工具人。

即,陪伴角色成長,不離不棄,忠誠溫厚,做他永遠不會塌的港灣,成為他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

以及,確保角色能正常活著。

“最近那些小世界的波動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千萬讓角色長得健康且靠譜,不然我們的能源庫會出大問題。”

瀧澤生:簡單!我愛!適合我!

但三波任務下來,初入職場時熱情洋溢的瀧澤生被磋磨得提不起嘴角,他受不住了——

狗shit的,為什麼一個伴侶型任務他會死三次!

“誰告訴你伴侶型任務是簡單的?尤其你陪伴的家夥都不是什麼普通角色。他們成長的路上本來就伴隨著挫折和危險。”係統用怪異的腔調對他說,“綜合看下來,最簡單的是反派工具人和炮灰工具人,因為不需要怎麼儘心儘力,隻要隨心所欲同時安靜等死就行。”

瀧澤生簡直心肌梗塞,他思考了三分鐘人生,然後沉重的站起身。

“我累了。”他說,“工作就是生活,而我已經換了三種人生了,這個工作太他嗎狗屎了。”

係統:“……”

係統:“嗯,我理解,因為勞動就是狗屎。局裡允許大家對這狗屎的工作進行言語侮辱,沒關係,畢竟你還是要工作。”

瀧澤生咬了咬牙,他原地踱步,視線在那枚漂浮的勳章上徘徊許久,最後提起一口氣,猛地揮拳砸了過去——

“瀧澤,你做什麼!”

“老子不乾了!”

“砰——!”

劇烈的衝擊使這處空間變得破碎,那枚標誌物的勳章頓時落入了虛無的白中,周圍都像雪花電視屏般浮動,瀧澤生同樣被一道刺眼的光線吞沒。

他的耳邊是搭檔係統震驚的聲音,“你瘋了!這是不符合規定的,休息室是唯一安定的連接點,你到底會去哪裡,誰也不知道!況且,你已經是個……”

後麵的話已然聽不見,如同打破了保護的壁壘,卷發碧眸的青年幾乎瞬間感到了仿佛皮膚都在被腐蝕的痛楚,他從喉嚨裡泄出聲嗚咽,一頭紮進了無儘的失重感中。

下墜,下墜——

——

直到視野裡再次出現色彩。

***

疼。

五臟六腑都在疼。

瀧澤生疼得齜牙咧嘴,全無形象可言,任誰在天橋上摔下來,還被一輛過路的卡車撞出十米遠,撐著腎上腺素飆升的那口氣爬到稍微安全的地方後都不能毫無感覺。瀧澤生隻覺得趴在地上的他渾身沒有一塊好肉,臉頰貼著冰冷又堅硬的地麵,逐漸傳來不詳的濡濕感。

血。

青年粗喘著氣,目之所及的視野已經暈開了紅色。

他試探性的挪動手臂,向遙遙望著這邊的司機伸出手,即使難以發出聲音,也用口型和眼神傳遞出強烈的求救信號。

然而這個明知撞到人的家夥踉蹌的後退了一步,爬上自己的卡車啟動了馬達。

喂……

瀧澤生心口一涼,本就失血而混沌的大腦就像被敲了一悶錘,尖銳的刺痛起來,可意誌卻隨之變得堅韌,在罕有人煙的夜色中,他像剛剛一樣撐起上半身,借著昏黃的燈光努力朝前爬去。

要得救。

他咬緊牙關,大概動用了全身所有能動的肌肉,將指尖死死扒住地麵向前挪動。

一個念頭死死釘在他的腦海——

要得救,因為他要活著。

他許下了很多諾言,如今隻能用大言不慚來形容。曾經信誓旦旦一定會做到的事,若是把這條命給丟了,就是徹徹底底的大騙子。

“咳……”

瀧澤生聽著自己沙啞的喘熄聲,將苦澀強咽了下去。

深夜的氣溫有些寒涼,風吹在他身上,竟然感覺是暖的。

不知過了多久,瀧澤生終於找到了一處電話亭。

狼狽到淒慘的青年撥通了緊急電話,努力的回憶著對他來說格外重要的人來保持清醒。

瀧澤生總共執行了三個伴侶任務,每一個都問心無愧的儘心儘力,但不管怎麼說,第一個總是最特殊的。

‘我當過五條家的家仆,給大家寶貝得要死的那位六眼神子當近侍,未言明的另一層作用便是主人家的肉身防盾,不過我並不在意這個,因為保護五條悟本來就是我的任務。

我還在河裡打撈過一個昏迷的少年,將他背去了自己知道的黑診所,最初的那段時間幾乎寸步不離的粘著他,這讓我的幼馴染吃了不少飛醋,且這醋還能一直吃,就算他們共事之後也會被拿來當戳痛楚的話柄。

我當過一個孩子的保鏢,自詡的,後來……’

後來……?

瀧澤生怔了一瞬,忽覺自己想不起來了。

不會吧?

他有些惴惴不安,擔心自己被撞壞了腦子,

話筒裡傳來溫和的嗓音,對方鼓勵著瀧澤生堅持住,他倚在電話亭上,望著當空的月亮,聽著自己急促且紊亂的呼吸……忽然欣喜若狂的扯出了一個微笑。

太好了。

我回來了。↘思↘兔↘網↘

瀧澤生沒有死,他許下的諾言還有機會實現。

——他的摯友,一定會熱切的迎接他。

***

大概五分鐘後,偶然的,漆黑模糊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個迷離的根本無法看清的身影。

“喂,你還好嗎?”

對方焦急的語氣,和所有懷著熱枕善良之心的人一樣。

第2章

迷糊間瀧澤生被一堆人圍著,他們的聲音格外吵鬨,再往後的記憶隻是零散的碎片,可睜開眼望到白花花的屋頂時,他明白了——

爺得救了!!!

不再有係統傍身,不需要理那勞什子的任務,現在的他——是自由的!

自由,是自由啊!

哈哈哈哈哈。

對著窗邊大笑三聲,瀧澤生積極的做著複建運動,一頭黑白雜色的卷發淩亂翹著,就算渾身酸痛,可活著的感覺是多麼真實!

“真稀奇,你竟然活下來了……我記得,你在救護車上時的呼吸一度停止了。”

病房門口有個青年身形不羈的環%e8%83%b8倚著門框,吊著眉梢看向瀧澤生。

“看來是我身體素質好。”

“好也好不到那種地步吧,你是怪物嗎?”鬆田陣平吐槽道,“先不說這個,看來你已經很清醒了,還記得是誰撞的你嗎,車牌號是多少?”

想到那位踉蹌著跑走的中年男人,瀧澤生頓了一下,“不是,沒有人撞我。”

“哈?”

瀧澤生斬釘截鐵道,“我是從天橋上掉下來的。”

對麵人欲言又止的看著他,表情明晃晃寫著:你騙誰呢?

天橋的護欄足有一米五,就算是醉鬼都難失足,瀧澤生的血液裡完全沒有酒精,所以答案很清晰明了了——

“你為什麼要自殺?”

瀧澤生一愣,“你不要造謠啊。”

“你看上去就是一幅很想死的模樣。”

這句話被鬆田陣平用平淡至極的語氣說了出來。

這是擁有正常情商的成年社畜該說的話嗎?

“看看,你那慘白的臉色。”卷發青年謹慎的關上窗戶,“外麵的溫度這麼低,你不老老實實的呆在被窩裡,吹什麼冷風?”

“這天氣明明很好!”

瀧澤生揚起手,“誰說隻有陽光明媚才是好天氣,暴雨傾盆也格外有韻味,你一定不理解那種在狂風驟雨裡奔跑歡笑的人